十二魔宫地牢,烛影绰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
青年被关在最角落的牢房里,双手锁在头顶,眉眼低垂,身形微微颤抖,一袭长袍沾满鲜血和灰尘,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
当严凛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手掌下一阵温热,触感极佳。
摸着就像……光滑细腻的肌肤?
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略微一动,刚好抵在对方流血不止的伤口上,随即便听到一声闷哼。
青年挣扎了几下,缠绕在手腕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他愤恨地看了眼那只在自己衣服里作乱的手,抬起清雅的眉目,用破碎的嗓音咬牙切齿地说道:“严以青,今日你若是不杀了我,日后我定要亲手取你性命!”
严凛猛然收回手,抬眸便对上了一双微微发红的凤眼,那眼里充满憎恶与仇恨,惊得他后退了两步。
守在外面的狱卒听到响动,唤了声“少主”,抬脚便往这头走来。
青年衣衫凌乱,露出大半个雪白胸膛,上面血迹斑斑,听见其他人的脚步声,他不自觉地往后一缩,却又被冰冷潮湿的墙壁冻得一个哆嗦。
他咬住早已伤痕累累的下唇,目光却死死锁在那道半开的铁门上。
显然,青年不愿再让第三个人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
严凛咳嗽了一声,微微侧首,沉声说道:“别过来。”
外面的脚步声顿住,狱卒回道:“是。”
严凛半蹲下`身,凑上前去看青年的脸。
青年厌恶地把头往侧边一偏,如瀑般的青丝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严凛也不恼,伸手上前温和地将那头发拢至青年耳后,入眼便是一张满是血污的脸,但仍能看出原本俊逸出尘的容貌。
青年不愿与严凛对视,干脆闭上眼睛,睫毛微颤。
严凛心下一紧,他怎么觉得,这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呢?
再联想到那声“严以青”,他不敢细想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严凛颤抖着问出声,另一只手移到身后,狠狠掐了自己的腰一把。
好痛,这不是梦!
青年蓦然睁开双眼,凤眸中血红一片,喉咙里发出两声泣血的嘶吼,脖子上青筋暴起,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冰冷的铁链,似乎在忍受着什么令他极度痛苦的东西。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吐纳间带着一丝血的味道。
严凛自是闻到了那股铁锈味,心中更急,手忙脚乱地想打开青年手臂上的沉重镣铐,却半天才对准锁孔。
“你是不是凌苍派的萧语霁?”
严凛脱下外袍,披在青年身上。青年失去铁镣的桎梏,无力的身体往旁边一滑,严凛赶紧伸手双手,将他搂进怀里。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青年感受到一个炽热的怀抱,这是他从未拥有过的温暖。他抿着唇,模糊的双眼什么也看不清。最后,他对严凛轻轻点了一下头。
-
将萧语霁安排到了自己的寝宫后,严凛思绪极乱,漫无目的地在十二魔宫里转了好几圈。
最后,他爬上了寝宫的屋顶,坐下。
十二魔宫处在一个阵法里,这里没有白天,随时都是血红色的昏暗天空。
严凛抬起头,被这沉闷的空气压抑得心神不宁,但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死了,在与本命的黑粉网上互喷三天三夜后猝死了,现在穿越到了一本小说里。
严凛曾经看过这本小说,看了两三章就觉得攻受人设太垃圾准备弃坑。在他正要取消收藏的时候,手滑点到一篇长评,里面花了五千字来评价主角受的师尊。
他一看,当即表示:我喜欢师尊这个调调!
强忍住对主角两人的嫌弃,严凛只看了师尊出场的片段。但他越看越喜欢,把这些片段刷了百来遍后,更是把师尊当成本命,还定制了个抱枕放在床边。
但自从辣鸡作者把师尊写死之后,他就对这本书以及作者直接转黑,常年游荡于各大论坛与书粉和师尊黑粉斗智斗勇。
严凛仍对师尊在原作中的惨烈结局耿耿于怀,掐架之余干脆提笔自己写同人,终是成为了师尊中心向的产粮大手。他对作者怨念颇深,甚至把LOF签名改成了——作者就是个码字的,懂个屁的萧语霁!
没错,严凛喜欢到骨子里的本命,就是刚刚被他轻薄,还誓要取他性命的萧语霁。
原作中的萧语霁白衣翩跹,清冷如竹,温润如玉,善良得像朵小白花,一切人设都戳在严凛的萌点上。但有一点让严凛很不满意,那就是萧语霁视力不太好,看上了主角攻林涯远——一个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伪君子渣男。
严凛双手抓住头发,疯狂扯动自己的头皮,完全不顾束发的玉冠掉在地上碎成了几块。
现在他只想仰天长啸——我好难受啊啊啊啊啊!!!!!
他的原身,叫严以青,是个臭名昭著的魔二代,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嗜血滥杀。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严以青是主角受玉衍的舔狗,舔到毫无逻辑的那种。
此次萧语霁被严以青抓住,就是因为玉衍摔碎了萧语霁的一件玉器,害怕被责罚,偷偷联系严以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严以青倾诉师尊怎么针对他。
严以青一听,欺负到他心上人头上了,这还得了?便使了个计让萧语霁以为玉衍被十二魔宫抓了,只身一身前来救人。
萧语霁寡不敌众,最终落入敌手,被关在地牢里狠狠折磨了许久,在严凛穿过来的前一日,他更是被严以青注入了一丝精纯的魔气,引得体内灵气失控,经脉混乱,离入魔仅一步之遥。
“妈的,绿茶婊,死舔狗!”严凛当初看到这里的时候,就这么骂了一句。现在他坐在房顶,吹着冷风,头发散乱,忍不住又骂了好几遍。
“啊啊啊,现在该怎么办啊?”严凛泄气般地放下手臂,终于放过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他在现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唯一的遗憾就是在他写到一半的同人小说里,还没来得及给萧语霁一个幸福的结局。不过现在都能见到活生生的萧语霁了,这遗憾自然不算遗憾。
对严凛来说,死后能穿越到小说里,亲手触碰到自己最喜欢的纸片人,本来应该是这一件多么开心的事。
可是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结果一睁眼就听到本命说迟早要干掉自己,这是何等可悲的事情!
严凛恨不得拿出小本本,把这笔账记在严以青上。但转念一想,严以青已经被自己取代了,连个影子都没留下。
他冷笑一声,那不如就把这个仇算给主角受玉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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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凛站起身,这具身体魔气充沛,脚步轻盈,可站在倾斜的瓦房顶上,他还是觉得腿有些软。
实不相瞒,严凛恐高。
他颤颤巍巍地一步一步挪向屋顶边缘部分,开始怀疑刚才自己到底是怎么在抑郁到近乎失去理智的情绪下爬上来的。
严凛刚挪了两步,却听见一个声音在下面焦急地喊:“少主呢,少主刚才抱进来的那个人出事了!”
严凛心下一急,顾不得害怕,直接跳下了屋顶,按住侍从的肩疯狂摇曳,问道:“他怎么了!”
侍从被突然出现的严凛吓到半死,一连说了好几个“他”,硬是没把萧语霁到底出了什么事说出口。
严凛没有耐心和他耗下去,把他往旁边一推,大跨步走进寝宫。
萧语霁躺在床上,浑身的伤口都已经被妥善处理,身上穿着严凛同款的黑色内衫,双眼紧闭,唇色苍白,安静得如同一具尸体。
严凛轻轻走上前去,有些难以置信地握住他冰凉的手,颤抖着声音问道:“他……”死了吗?
最后三个字,严凛不敢问出口,生怕得到肯定的答复。
一旁的魔医躬身抱拳朝他行了个礼,说道:“这位……”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说道:“这位道长想要自毁元神,幸好发现得及时,虽然修为大损,但好歹保住了性命。”
“大损,是多大?”严凛眼神暗了下去,指尖不住在萧语霁毫无血色的手背上摩挲。
魔医怀疑今天的少主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突然对这个阶下囚起了兴趣。他没敢抬头,恭恭敬敬地回道:“一半。”
听到这两个字,严凛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气,一道红印平添在萧语霁伤痕累累的手上。严凛赶紧卸下力道,轻柔地抬起萧语霁的手臂,在那道红印上轻轻吹了几下。
萧语霁却毫无反应,既没有在牢里的剑拔弩张,也没有失去意识前流露出的那丝脆弱。
严凛把萧语霁的手塞回精致的丝衾里,又躬身向前帮他捻好被角,动作间是极尽的温柔,仿佛面对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他转过身,脸上的表情瞬间下降到冰点:“那他身上的魔气呢?”
魔医摸不准少主在想什么。魔气是少主亲自给这人注入的,现在魔气因为这人的自爆消失得干干净净,少主会不会很生气?他犹豫着自己是否该告知少主真相。
“说。”严凛冷漠地看着魔医。
魔医腿下一软,当即跪在了地上,不敢再多想:“没……没了。”
严凛闭上眼睛,紧紧抿住唇,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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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凛思绪如一团乱麻,有些不敢面对沉睡的萧语霁,吩咐侍从一定要照顾好这人,人一醒就来通知自己后,他便没骨气地逃到了离寝宫最远的偏房里。
这间偏房似乎是给下人住的,里面只有一张陈旧的木桌和吱呀作响的床板,连颗照明珠都没有。
严凛笨拙地点燃油灯,盘腿坐在床板上。
原作中,萧语霁被注入魔气之后没多久,终于抓到机会逃回了凌苍派,却因为那一丝魔气,被凌苍派众人误会与魔修苟合,萧语霁被迫自毁一半修为以证清白。
严凛深深吐出一口气,却还是觉得胸口闷得慌。
他本打算找到办法祛除萧语霁体内的魔气后,再放萧语霁回凌苍派,这样便可以逃过萧语霁失去一半修为的剧情。可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害得萧语霁的修为提前毁半。
严凛狠狠拍了几下脑袋,暗骂自己是个傻逼。
他又陷入那个困扰了自己几个时辰的问题——现在该怎么办?
放萧语霁回凌苍派?不行!
严凛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可记得原作中凌苍派的人对萧语霁有多不好,更是记得萧语霁自毁修为时的无奈与痛苦。放他一人回去,让他再被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欺辱吗?
更何况,林涯远和玉衍两人可都在凌苍派里,他才不会让这对狗男男再有机会欺负萧语霁。
严凛侧身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抓了抓头发,脑海里闪过无数本萧语霁中心向同人。
一个计划在他心里慢慢成型。
以萧语霁的性格,哪怕是死,也要回凌苍派再死。既然他阻止不了萧语霁回凌苍派,那么他跟萧语霁一起回去不就行了。不仅如此,他还要成为萧语霁最宠爱的徒弟,一口一个师尊每天哄萧语霁开心。
如此一来,他还能找个机会去和玉衍算算这次的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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