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离居所较远的灌木丛里,严凛吩咐石安将固魔丹在酒中泡一夜,明晚再交给玉衍。
石安傻乎乎地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万一玉公子问起来怎么办?
严凛想着玉衍应该并不知道师尊那药丸的弱点,但保险起见,他还是让石安在天亮之后将固魔丹晾在通风处,若是等到晚上酒味还不散去,就告诉玉衍这是加强版的配方。
石安挠了挠头,不知道少主这是玩哪儿出,但还是声声应好。
安排完这事,严凛从不紧不慢地回到居所,见着师尊的门依旧紧闭,不禁送了口气,师尊应该没有发现自己大半夜跑出去吧。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琢磨着离天亮大约还有一两个小时,用拭剑布将墨霜擦干净,打了个哈欠决定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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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凛做了一个梦。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所见之处皆是冲天火光,所闻之声亦是不绝惨叫。
咒骂声再次出现,严凛循着那声音找去,终是找到了一个黑衣青年。
严凛不自觉地拍上青年的肩,手下的触感滑腻而黏稠。
他难以置信地望向自己的手心,上面血红一片,一股腥臭的血腥味充满鼻腔。
而那青年悠悠转过头,大半张脸是森森白骨,而剩下的那皮肉完好的小半张脸,和严以青一模一样。
严以青左眼只剩黝黑眼眶,右眼眼球暴起欲裂,直勾勾地盯着严凛,硬是惊出他一身冷汗。
他本能地转身就逃,没跑多远,却看到一对相拥的男人,还是老熟人——林涯远和玉衍。
严凛左转九十度继续跑,却又回到了严以青这边。
一定是我跑的方式不对。严凛这么想着,脚步却完全不敢停。
第二次,他又看见了这对狗男男——这次他们直接亲上了。
严凛:……
就这么在严以青和狗男男直接重复奔波了十几次,眼见着那两人就快上演不和谐的剧情。
严凛终于选择放弃,停在严以青面前,双手抵膝,佝偻着腰,喘着粗气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你嫉妒林涯远我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要来折腾我???
严以青还在盯着他,被毁去大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嘴唇未动,可那咒骂声依旧绵而不绝,从四面八方朝严凛席卷而来,颇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吵得严凛脑仁生疼。
“醒醒。”墨霜急促的叫声从虚空中传来。
严凛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终于从这奇怪的梦中挣脱出来。
他坐起身,倚靠在床头,深深吐出一口气。
墨霜飞至他眼前,问道:“做噩梦了?”
严凛闭上眼睛,不管是严以青那副诡异的模样,还是狗男男差点上演的不和谐戏码,都挺恐怖的。
“什么梦这么可怕?”墨霜继续问道。
严凛摇摇头,并不打算回答它。
哪怕墨霜是他的本命剑,他也不会告知它真相。
他这种情况大概算是夺舍,可他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夺舍也不是他自愿。若是被别人知晓这件事,极有可能引出一堆麻烦不说,万一被师尊误会自己是哪儿来的妖祟,问题可就很大了。
墨霜看出了他的迟疑,以为他是不想告诉自己他的心魔是什么。
它晃了晃剑柄,道:“魔修的修为再高,也无法祛除自己的心魔。你要万事小心,一旦被心魔魇住,失去理智,便会忘尽前尘,只知杀戮。”
严凛睁开眼,低低嗯了一声,重新躺下,明明困得要死,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待到天蒙蒙亮,严凛迷迷糊糊终于要沉入梦乡,却听见一阵敲门声。
“师姐,我好困,让我再睡会儿。”
他只当是小师姐又来催他起床练字,想也不想,就翻身将头埋入枕中,闷闷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倦。
“师尊你看,师弟他每天都这样赖床。”童悠悠立马告状。
“严凛?”紧接着就是萧语霁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卧槽,师尊今天没去药宗?我意图睡懒觉还被师尊抓到现行?
严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两三下穿好衣服,随意抓了抓头发,一边穿鞋一边往门口跳去。
“师尊,我开玩笑的,我一点也不困。”
他拉开门,师尊露出一抹淡笑。
下一句话却让严凛当场自闭——“你也练了这么多天字,今日便让我来看看你的成果吧。”
严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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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凛瑟瑟发抖地照着字帖摹了十来个字,眼见师尊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他颤抖着放下毛笔,低头道:“师尊,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努力练字。”
萧语霁摇摇头,道:“是我考虑不周。”
“诶?”严凛呆住,师尊没骂我??
萧语霁轻叹一口气:“我忘了以你的出身,识字已是不易,仅凭一本字帖,短短几日便想你的字有所改变,是我太过急切。”
师尊怎么就把错揽在自己身上了?
严凛马上反驳道:“这不怪师尊,是我偷懒,不肯认真,以后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不对,重新练字。”
萧语霁低笑一声,道:“明日就是三宗大会,今天我不好再去药宗叨扰颜师姐。不如……”
严凛竖起耳朵,直觉告诉他会有好事发生。
“我教你练字吧。”
果然是好事!教我练字,那可不得手把手吗?
严凛心里的小人已经笑成了滑稽脸,面上却还尽力维持着淡定,微笑着说:“好,谢谢师尊。”
萧语霁拿过童悠悠的毛笔,道:“首先,你拿笔的姿势不对,你看我是怎么拿的。”
严凛嗯嗯两声,心思却全被师尊的手给吸引了,那只手形状姣美,骨节分明,葱白如玉的指尖握着乌黑的笔杆,衬得那肌肤更加完美无瑕。
严凛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若是那只优美的手里握的不是笔杆,而是其他东西,比如自己的……
“严凛,你在发什么呆,学会了吗?”
萧语霁的声音无情地打断了严凛的遐想。
他老脸一红,目光瑟缩不敢直视师尊。
靠,都怪昨晚那个破梦,才让自己今天浮想联翩。严凛在心中的黑色小本本上又默默给玉衍和林涯远记上一笔。
他强行压下那些绮念,匆匆拿起笔,却被师尊竖起手指往他的手背上轻轻一拍:“错了。”
严凛模仿着师尊的动作,手上换了个姿势。
“还是错了。”萧语霁扶住额头,这徒弟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他索性放下毛笔,直接上手,掰着严凛的手指试图纠正他拿笔的姿态。
因为常年与剑打交道,萧语霁的指尖覆上了一层薄茧,
并不光滑的指腹在严凛的手上撩来撩去,带来丝丝痒意,痒意散去之后又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异样舒爽,引得严凛心猿意马,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冲上了脑门,让他浑身发热,头晕目眩。
打住打住!严凛在心里暗暗警告自己:师尊认认真真教你练字,你怎么能如此想入非非。
又有另一个声音从心底冒出来: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憋得做那种梦了,大早上的想入非非一下怎么了?
好在那撩人的手指很快就撤去,萧语霁后退了一步,道:“现在你再写字试试。”
严凛晃晃脑袋,把这些对师尊不敬的想法抛之脑后,遵着师尊的吩咐,提笔便要写字。
可他的手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完全控住不好拿笔的力度,该细的地方极粗,该是一点的地方糊成一大坨。
一页字写完,萧语霁若是不对应着字帖,还真看不出来严凛画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萧语霁:……
严凛尴尬地冲沉默的师尊笑了笑。
“我还是好好教教你吧。”
萧语霁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将手覆在严凛的手背上,像是在教授刚学会写字的幼童。
严凛僵住了。
师尊说话的气息喷到他的耳边,柔顺的青丝滑进他的衣领,似乎有阵阵酥麻击中他的骨头缝。
萧语霁却不知严凛在想什么,尽职尽责地带着徒弟的手,一横一竖地练习基本笔画。
严凛度日如年,觉得自己某个地方不太老实。
但他又十分纠结地希望现在的时间还能流逝得再慢一点。
萧语霁就这么教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放开了他。
严凛如获大赦——摸得到却吃不着,实在太痛苦。
萧语霁刚想开口让他再写几个字看看,却见严凛猛地站起身,说了声“我肚子不舒服”,便匆匆离开。
萧语霁蹙眉看着他别扭的走路姿势,心中充满疑惑,自言自语道:“他昨晚干什么去了?”
童悠悠耳尖地听到了师尊的疑问,但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完全不懂这句话里的深意,老老实实地回道:“悠悠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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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去大半个小时,严凛终于解决完生理问题,一身清爽地回到小院。
萧语霁已经将笔墨纸砚收拾好,见他回来,道:“该练剑了,今日我在,你便用墨霜试试吧。”
严凛点头,拿起石桌上和银雨并排躺在一起的墨霜,却突然想起自己在小荷峰见到的幻象。
他提着墨霜,走到师尊那间木屋的门前,刻下一个“萧”字。
严凛刻得极慢,一笔一划都倾注了心血,最后的成品居然还不赖。
他又拾起银雨塞进师尊手里,把他拉到自己那间屋子前,道:“师尊,你也帮我刻一个‘严’怎么样?刻了名字,这间屋子就是我的了,我要在这里陪师尊一辈子。”
多年前的记忆被唤醒,萧语霁只觉脸颊变得湿润,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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