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被墨霜本体吸收, 它沉思了半晌,道:“我觉得,银雨身上的黑纹是我的一部分,我的银纹也是银雨的一部分。”
严凛摸了摸下巴, 问道:“所以,你是想说江予之学艺不精, 修你们的时候搞错了?”
墨霜特别想翻个白眼:“如果是江予之的问题,那为什么现在才显现出来?”
严凛轻轻点头:“是啊,为什么呢?”
然后他突然浑身微颤,瞪着手中的墨霜, 抖着声音说道:“你说你的一部分在银雨身上,那他会不会发现你是把魔剑?”
墨霜沉默, 凝出一道旁人无法察觉的目光,聚集在银雨身上。
严凛冷汗直冒,直到萧语霁转过头来问他怎么了, 他才露出一个滴水不漏的笑容,摇头说自己没事。
墨霜道:“应该不知道吧,不然他早就告诉你师尊了。”
严凛暂且相信了它的话,剧烈的心跳缓和了几分。
他转而望向地上的一瘫一傻, 问道:“这两个人怎么处理?”
萧语霁思忖道:“于兴是玄阳宫的人,理应是交由玄阳宫处置。”
江予之冷哼一声:“他身为司管除魔卫道的玄阳宫长老, 却做着比魔修更为下三滥的勾当,交给玄阳宫,他们能干什么?”
萧语霁抬眼, 对他道:“那你想如何?”
江予之:“我要带他回去,慢慢研究,找出那巨鼎的门道。”
萧语霁微微蹙眉,他倒是不反对江予之的打算,只是于兴在这里失踪,玄阳宫难免会为难童家和凌苍派。
童家现在只剩童悠悠一人,年纪又小,就算有他护着,面对玄阳宫这一大门派的责难,以后的路多多少少少也会有些曲折。
他已经尝够了被为难的滋味,决不能再让悠悠步上这一后尘。
再者说,现在凌苍派名义上的掌门毕竟出身药宗,玄阳宫若要因于兴失踪一事作妖,被剑器两宗推出去挡枪的也一定是药宗。他也不希望颜凤音和掌门师叔带来麻烦。
严凛看着师尊的表情,猜到他的担忧,便对江予之道:“你想带走于兴也不是不行,但总不能让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失踪吧?”
江予之点头:“我会修书一封说明情况,他们若是想要亲自处理,便让他们来长古苑要人。”
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吗?一言不合就抬出长古苑来压人,严凛啧啧两声,着实有些羡慕。
江予之从乾坤袋里掏了个类似棺材的玩意儿,把于兴装了进去。
他似乎是想抬手让这棺材飞走,但密不透风的树冠挡住了棺材的去路。
裴离望着他微蹙的眉头,用小脸蹭了蹭他的手背,建议道:“去个空旷一点的地方吧。”
江予之眉间的山川立马被抚平,微笑着点了点头。
裴离又探出小脑袋对萧语霁喊道:“等一下我们,我们一会儿回来。”
萧语霁回了声好。
于兴的去处决定了,下一个要处理的就是林涯远。
虽然严凛各种看不惯他,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次的事情还真是因为林涯远太过倒霉,莫名其妙被卷入于兴的幻境,受了魂魄离体之苦,魂魄还在巨鼎里被油煎炸炒。
这么一遭过后,也不知道他修为到底受损了多少?
严凛窃喜:管它多少,这就是渣男的报应,修为散尽了更好。
而萧语霁一言不发地走到林涯远身边,冷眼看着他,提腿对着他的腰身就是一踹,直接把林大宗主踹出了两三米远。
林涯远闷哼一声,缓缓转醒,只觉头疼,腰疼,全身都疼。
他扶着头,倚靠树干站了起来,一抬头就看见萧语霁,伪善的笑意刚刚挂出来,却又瞬间消失。
他用力地瞪着双眼,眼球暴起,跌跌撞撞往萧语霁所站的方向跑去:“发生了什么?我的修为呢?”
萧语霁皱眉后退一步,拉开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
严凛见林涯远这反应,便猜到他修为定是毁了大半,同时心底也轻松了不少。
没想到林涯远居然把云羽幻境中所发生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倒是省去他不少编借口找理由的力气。
严凛往左挪了一步,将自己挡在师尊和林涯远之间,故作惊讶道:“林宗主,你的修为怎么了?”
林涯远听到他的声音,慢慢把凸起的眼球转向严凛,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严凛摇摇头,耸肩表示自己是无辜的:“林宗主,您算算您修行了多少年,我修行了多少天,我哪儿有那个本事对您做什么?”
他从未对林涯远使用过敬称,此时一口一个“您”,又特意强调林涯远修行了多少年,简直分外讽刺。
果不其然,林涯远一张还算英俊的脸庞顿时扭曲起来,跨上前就想拎起严凛的衣领。
而严凛不紧不慢地抬起握着墨霜的右手,轻轻一挥,就将林涯远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
严凛赶紧上前扶住林涯远的手臂,佯装道歉:“林宗主可真是太对不起了,我都没怎么用力,您怎么就……”
他的话恰如其分地断在这里,但林涯远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他是在嘲讽自己竟会如此弱小。
林涯远把牙齿咬得吱呀作响,甩开严凛的手腕,张嘴就想训斥,却被萧语霁冷冷打断:“我和严凛好心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激,反而怀疑严凛对你图谋不轨。方才严凛说的话句句属实,不知哪句惹到林宗主了,让你不仅要动口,还想动手。”
林涯远被他这句话堵得差点没喘过气,哪句话惹到我了?句句话都他妈惹到我了!
他愤愤看向严凛,却见严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摆弄着墨霜。
感受到林涯远的视线,严凛唇角半勾,以剑尖挑起一叠枯叶,一剑将所有枯叶从叶脉出劈成了两半。
而后,他才假装后知后觉地抬头瞥向林涯远,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涯远心底一声冷哼,暗道雕虫小技有何可秀之处。
然那被劈成两半的树叶堆,在落地的一刹那,化作齑粉随风而散。
对剑修而言,以灵力碎枯叶这种事并不难做到,但林涯远额角还是冒出了几滴冷汗。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感受到严凛使用一丝灵力。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严凛的实力已经到了不需要使用灵力就可以做出此事的程度;二是严凛的修为已比现在的他高出太多,能够在他面前彻底隐藏实力。
不管是哪种可能,林涯远都不喜欢,这只代表着一件事——他现在远不是严凛的对手。
而真相根本没有林涯远想得那么复杂。
严凛看着林涯远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憋笑憋得腹中一阵绞痛。
“没想到你还有这功能?”他轻捂着肚子,在神识里对墨霜说道。
墨霜骄傲地哼了一声,这个扫了林涯远面子的主意可是由它提出,再由它实施的,全程严凛唯一的动作就是挥两下它的本体而已,
它的目光焦距在银雨身上,企图得到心上剑的夸奖。
但是墨霜忘了一件事,它是一把剑,根本没有眼睛,银雨自是不知道它在看他的。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得到心上剑的回应,墨霜整把剑都蔫哒哒的,但在林涯远看来,仍觉得它锐气不减。
林涯远彻底放弃了把气撒在严凛身上的想法,转而看向在场的第四个人——他从未见过的白衣少年。
然而墨霜出剑的速度比他的目光更快。
乌漆墨黑的剑直咧咧地竖在林涯远的眼前,如秋霜般的剑刃闪出极具威胁性的寒光,仿佛下一秒,墨霜的剑尖就会刺进他的胸膛。
林涯远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墨霜得寸进尺地逼近,用与剑身同样凌冽的声音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阿雨这么好看的剑?”
林涯远愣住,那少年居然是银雨?银雨已经能化人了?
他还未回过神,又见远处走来一个月白色身影,怀中搂着一只乖巧的白狐,绝美的容貌冰冷似雪,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深不见底的黑瞳又沉淀了几分。
林涯远一个寒颤,感觉这人的眼神似乎要将自己生吞活剥。
他觉察到危险,不由自主地往萧语霁身边靠了一步,低声提醒道:“他恐怕就是童府管家口中的那个妖孽,语霁你可得让悠悠小心一点。”
林涯远深知萧语霁护徒心切,再被自己这么一激,定会将出手把可能伤害到童悠悠的人除去。
然而萧语霁却不动如山,严凛也只是打了个哈欠,银雨挥手让墨霜不要再如此咄咄逼人后,也不再有动作。
江予之冷冷看着他,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冷汗浸透了林涯远的衣衫,在江予之强大的气场和杀意下,他想要本能地想要逃走。
江予之却突然止住了步伐。
“你说谁是妖孽?”他停在与林涯远相隔七八尺的地方,动作温柔地揉了揉白狐的肉垫,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冰冷。
林涯远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转头看向萧语霁妄想寻求帮助。
白狐及时地舔了舔江予之的手心,似乎是在让他不要生气,江予之从善如流地收回威压,林涯远终得空隙喘了一口气。
江予之冷笑一声,道:“难道凌苍派器宗已经后继无人了吗?让你这种废物当宗主,我手下一个入门十天的弟子,恐怕也比你强。”
听他这话,林涯远咬着牙,顿时明白了这恐怕是位器宗大拿,而他却不知为何一句“妖孽”能将大佬得罪至此。
但他不能接受自己和凌苍派器宗被如此侮辱,便聚起一口气,低声反驳道:“晚辈不过是出了些意外,修为暂时受损。敢问前辈,您是哪门哪派的大拿,晚辈是如何得罪了您,若是误会,咱们当场说清,若是晚辈的错,他日晚辈一定登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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