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院子, 他便看到胡成已经十分自然地揽住了冯安的脖颈,笑嘻嘻的说道。
“哈哈哈冯兄, 我们可真是数月未见了。这次还带来了我路上遇到的一位小兄弟, 他叫王晟, 我们两个一见如故,一路上聊得十分酣畅,唉,实在是不忍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投宿,就一起来投奔你了。”
王晟多少还没习惯胡成的说话风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他一见如故了,但是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时候,只得不干不尬地与冯安见礼。
冯安倒是十分沉稳的样子, 他没管还半挂在他身上的胡成, 脸上扯出个笑容来:“王公子不必客气, 快请进来。”
房间里里面风格朴素,没什么点缀装饰, 看着有些沉闷的样子,倒与它的主人十分相似。
胡成一进来便咋咋呼呼的说道:“我上次送你的那盆兰花呢, 怎么没见你摆出来?不是我说, 你这屋子看着也太闷了,没人气,得多种点花花草草才像样子。”
冯安笑容微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擅长养那些,就送给别人养了。”
胡成摆手道:“你看看你,天天板着张脸, 养什么能活?养只乌龟都能把乌龟吓死。”
冯安听了面容更僵,只勉强扯出点笑容,他直接转移了话题:“三娘还不知道你来了,我让她多烧两个菜。”
胡成一听,立刻把他的兰花抛在脑后,连声道:“再备上些好酒,我好些日子没机会碰酒了。”说完,他才又补上一句:“嫂子近来可好?”
冯安本来已经往屋后走了,听他这么一说,身形微微一顿,并没有回头:“尚可。”说完也不等回复,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王晟在一旁听着他们你来我往,一句也插不进去,整个人都快窒息了。这两个人从见面开始便是处处机锋,根本不是关系好的样子。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挤大通铺,王晟心中哀叹。
好在冯安的妻子三娘手脚利索,不一会就备好了一大桌子菜,旁边还放着两坛好酒。
胡成一见有酒有菜,也顾不得其他了,先两眼放光地痛饮了一杯:“好酒啊,嫂子贤惠,冯安这小子真是有福。”
冯安立在一旁僵着脸没作答,他的妻子三娘是个看起来十分弱质芊芊的女子,闻言脸上没多少欢喜之色,只怯怯的看了一眼丈夫的脸色,便低着头缩回厨房了。
为了避嫌,三娘只能一个人在呆在小小的厨房里吃饭。
女主人离开之后,胡成便更肆无忌惮起来,连冯安都在酒精的影响下放松了不少,不多时,两人就开始大声说笑起来。
王晟不怎么爱喝这没滋没味的米酒,再加上他身体欠佳,更是不敢多饮,只得握着筷子听胡成胡侃。
胡成也不在乎路上和人讲过一回了,正架着条腿,唾沫横飞的说个没完,王晟碍于情面又不能离席,只能盯着桌子上的半条红烧鱼昏昏欲睡。
就在他盯着那死鱼眼就快盯出斗鸡眼的时候,突然被耳边一阵徒然拔高的争论声唤回了神智。他一扭头,发现一旁的胡成和冯安像是因为某件事发生了争执。
冯安这时候也喝上头了,一反之前寡言模样,声音也大了起来:“你别糊弄我,一百两银子,呵呵,你做的那些生意能赚多少我又不是不知道,一年挣得到十两吗?”
胡成听罢一张本来就泛红的脸涨的更红,嚷道:“我怎么赚不到!你莫要小看我!”
冯安不回答,只一撇嘴,露出一副不屑与之争辩的样子。那样子,王晟看了都觉得实在讨打,更别说酒精上头的胡成了。
他将酒碗往桌子上刷的一拍,手一勾便将放在一旁的一个不起眼的青皮包袱取了过来,这包袱颇为眼熟,王晟之前和胡成同行的时候,就看到他一直颇为宝贝的将这个小包袱揣在怀里,从未离身。
只见胡成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好罢,既然兄弟你说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便给你瞧瞧。”说完,便掀开了包袱皮,露出了里面码的整整齐齐的十块银锭子。
王晟和冯安齐齐吸了口气。
王晟到了这里之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子,心中十分惊奇,不过说到底胡成赚多少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只是短暂的惊讶之后,便恢复了正常。
但冯安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他愣愣的看着那一百两银子,嘴里喃喃道:“这不可能,你骗人的吧,你做的那些小本生意根本赚不到这么多银子,除非…除非这银子你是借来的。我可听说了,你那个新妹夫家底十分殷实。”
看着冯安狐疑的眼神,胡成有些焦躁,他猛地端起酒碗灌了一口:“好吧,好吧,实话告诉你。”
胡成微微眯起眼,做了一个十分刻意的狠毒眼神:“我昨天在路上遇到一个大商人,那车上装着许多财物。我本来不欲与他一般见识,谁想到他居然敢挑衅你胡爷,我一生气,就把他给扔到南山附近的枯井里了!”
“这些财物,是我从他身上搜刮来的。”说罢,他哈哈一笑,手里还十分配合的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脸上满是得色。
王晟一开始差点被他糊弄住了,但看着他那个明显是强撑的凶狠表情,心里一琢磨,就知道了他应该是喝高了在瞎扯淡。南山在江城的东面,那和定西镇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唉,酒精果然使人失去理智。
但是冯安似乎没想到这些,他一张脸微微发白,明显就是相信了对方的说辞。
胡成吃饱喝足,酒意渐渐上涌,脑袋一点点的磕在桌沿上,逐渐睡了过去。王晟作陪了一晚,也累的不行了,见胡成终于光荣倒下,当即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和冯安说道:“胡大哥喝醉了,今晚便散了吧。”
冯安目光直愣愣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王晟出声后,才像是忽然回过了神:“确实,已经这么晚了,看我这待客之道。你快去休息吧,三娘已经将客房收拾好了。”
见王晟要去扶胡成,冯安出声打断道:“我来吧。”
王晟本来就不乐意去扶这个臭烘烘的大酒鬼,闻言乐得清闲,自然也不推脱,在冯安的指引下住进了次卧。
“唉,可把我累死了。”王晟困到眼皮打架,只简单洗漱了下,便卧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沉沉睡去了。
灯火未熄,屋里却是落针可闻,冯安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桌边醉倒的好友。
身边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来人正是他的妻子三娘。
三娘见到胡成酣睡的模样,轻声提醒自己的丈夫:“冯郎,可要把客人安置了。”
冯安被打断了思绪,不置可否的看了一眼三娘,低声说:“不必了,你先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收拾。”
三娘本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自家丈夫的脸色之后又把话咽了下去,她这两年还能和自己这个性格古怪的丈夫称得上相敬如宾,靠的正是她这察言观色的本领。
见三娘终于乖乖离开了,冯安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扭过头继续冷眼瞧着胡成,桌上灯油即将燃尽,烛火半明半暗地映在他脸上,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阴沉来。
一夜好眠,王晟一直睡到天光大亮才醒过来,整个人神清气爽,体内的那些沉疴似乎也随之离开了,当下心情大好,收拾完毕之后便向冯安告辞了。
至于还在宿醉未醒中的胡成,考虑到今日任务艰巨,王晟实在是没工夫等他醒了。只请冯安代为传达,就说他今日还要去寻人,改日再登门拜访。
闻言,冯安微微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半阴不阳的笑容:“好,我等他醒了和他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王晟总觉得冯安的这个笑容看起来有点毛毛的,他甩了甩头,心底笑话自己多心。
昨日到江城的时候早已日头西斜,还看不出什么。今日一出门,王晟才算真正见识到了繁华古城的魅力,和江城一比,定西镇当真是不够看了。
江城光是占地面积就能顶好几个定西镇了。一路上,各种吃的玩的令人眼花缭乱,路边还有不少卖艺人,那些把戏都十分精妙,有些哪怕是王晟这个现代人,都没能看出其中的玄机,他走走停停,可谓是大饱眼福。
想要在这里找人真可以说是大海捞针了,他一路走马观花,最后才寻了一个早餐铺子坐了下来。
“客官,要点什么?”他一坐下,就有殷勤的店家上来招呼了。
王晟伸着脖子看了看左右桌:“额,就给我也来上一碗拌面吧。”看来这江城人多爱面食,人人桌上都摆着面碗,闻起来倒是颇香。
“好嘞。客官您少坐片刻,马上就来。”
“等等,”王晟来这里填饱肚子只是其次,他主要目的还是来探听消息,“小哥,我是来这里寻亲的,只是我和家里好久没联系了,家里人好像是搬家了,我想问问,要是想寻人,可以去哪里啊?”
那店家倒是没觉得他奇怪,十分热情的说道:“寻人什么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不知道,客官你得去衙门问问那些当差的大人。”
见王晟还是有些犹豫的样子,又补充道:“我们费县令可是有名的好官,客官你放心吧,一定能帮你找到家人。”
王晟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当即也不磨蹭,吃完面之后,又向店家问清了衙门怎么去,这才结账离开了。
等真到了衙门口,他又愁了起来。之前骗骗别人也就罢了,这到了官府,万一要是问起来,明明寻的是赵大郎,自己却姓王,这不是明摆着糊弄人吗。
就在他站在门口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声音:“何方人等,站在这衙门口可是有案情要上报?”
王晟被唬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却见一个浓眉大眼,五官方正的青年站在自己身后。他腰间挎刀,身上穿着一身蓝布长衫,看着应该是衙门里捕快。
不过犹豫了片刻,王晟就开口说道:“在下王晟,是受人指点,来这里寻人的,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那人浓眉一皱:“称不上什么大人,你叫我赵捕快就行了,既然你要寻人,那得先来登记,你随我来吧。”
王晟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从侧门走了进去,赵捕快看着也不像是话多的人,两人一路无言,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一处堆满纸张与书册的小房间。
赵捕快挥退了房间里扫撒的杂役,大马金刀的往桌子后一坐:“说罢,你找谁,姓名,祖籍何处家中还有何人都先报备上来,过上一周你再来,有消息会通知你。”
王晟跟着在他对面坐下:“我找的人叫赵大郎。”
赵捕快眉眼一动,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口中继续说道:“祖籍呢?”
王晟倒是真不知道赵大郎祖籍在什么地方,只得说道:“这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认识他弟弟,他弟弟叫赵二郎,住在定西镇。”
此话一出,对面的赵捕快忽然搁下了纸笔,抬眼说道:“你不必找了。”
王晟忍不住一愣,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赵捕快沉声说道:“我就是赵大郎。”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王晟本来都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没想到人都不需要找,自己就走跟前来了。
赵捕快问道:“你找我何事?”
王晟一时语塞,赵二郎已经身死,他本来的计划是想之前那样如法炮制,将剩下的那枚养气丹也融在赵大郎家的井水里。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做好和赵大郎面对面的准备,因为画皮妖之事,即使说给旁人听,恐怕也只会被当成疯子。
见王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赵大郎表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我弟弟出事了?”
真不愧是当捕快的,竟然这么这么敏锐。就在王晟天人交战要不要实话实说的时候,门外忽然进来了一个小吏。
“赵捕快,县令大人让您去一趟。”
王晟本来就头疼这事情该怎么说,见状连忙出声告辞道:“既然赵捕快还有公务在身,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赵捕快从桌后站起,却没有理会王晟,只对着那个小吏说道:“齐亮,你来的正好,我先去大人那里,你替我把他领到我的住处去。记得看好了,别让人跑了,我回来之后还有事要问他。”
那位名叫齐亮的小吏立马点头道:“您放心吧,我保证替您看好人。”
说着一双眼睛还巴巴的瞧着赵捕快,王晟在旁边看的直翻白眼,你好?我人还在这儿呢?你们要不也问问我的意见?
只可惜,房间里的另外两人都没听取他建议的意思,赵大郎说完便自顾自的走了。对方离开之后,留下来的齐亮立马就把自己小迷弟的星星眼摘下了,转头换了个表情,干巴巴的对王晟说:“走吧。”
王晟:……
行行行,我走我走,你们都是大爷好吧,我怕了你们了。
见他十分配合,齐亮的表情才算是松了些,他本来就是嘴巴闲不住的人,没过多久,就开始和王晟搭话。
“要说我们费县令可真是个包青天,上次那么难破的案子,你猜怎么着,他一眼就看出那人不是凶手。还有我们赵捕快,那可真是……”
齐亮张嘴费县令,闭口赵捕快,吵得王晟脑仁子嗡嗡作响。
正巧这时候,王晟瞥见了赵大郎带着一堆人气势汹汹的从街角转过,连忙开打断齐亮复读机的扰民行为:“那不是你们赵捕快嘛,这是要去干啥?抓犯人吗?”
齐亮连忙伸着脖子看,却只能望到一个队伍尾巴,他没精打采的把脑袋缩回来,砸了咂嘴道:“可能是吧,不过不管是什么犯人,我相信赵捕快都能他抓捕归案!”
话题又绕了回来,王晟只觉得哪怕齐亮在他耳边念紧箍咒都比这个好,当真是令人头秃。
一路这么魔音灌耳,王晟和齐亮终于到了赵捕快的家中。
眼前是一户独门独院的小院子,称得上是雅致清幽,墙头还盘踞着不知名的碧青植物,正沉甸甸的垂落下来。
齐亮在门口喊道:“赵嫂子!麻烦开开门!我是齐亮!”
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细细的脚步声,下一刻,门被打开,屋里走出一位低眉顺眼的妇人来。
她看起来面色苍白,眼下带着青黑,口中细细的咳嗽了两声:“是齐亮啊,怎么了,是大郎让你来的吗?”
齐亮这大嗓门也放轻了些:“是赵捕快让我来的,没事您进去休息吧,外面有我呢。”
赵夫人其实也早就注意到了王晟这个脸生的,只是她一时间也不好多问,见齐亮把招呼人的活揽了过去,也就从善如流:“那我先进屋照看孩子了,你随意就好。”
考虑到自己跑人家家里不尴不尬的,王晟干脆都没进屋子,只拉着齐亮在院子里的小石桌旁坐下了。
他本来想从齐亮口中探听一些赵大郎的消息,但是没想到这小子不知道是奸诈还是愚蠢,问半天也没问出个屁来,只得继续接受他的彩虹屁荼毒。
好在齐亮前两天忙得厉害,一张嘴叭叭了片刻也累了,不一会就靠在石桌旁昏昏欲睡起来。
王晟倒是想也跟着休息一会,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就是有点说不上的不得劲,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树木藤叶长得太好太茂密,整个屋院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他摸着发凉的后颈,又坐立不安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两指往眼前一抹,口中默念道:开。
顿时,眼前的世界大变样,原本就阴暗的院子变得更加昏暗,王晟下意识咽了咽喉咙,有些不安的抬起头来。
豁!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好家伙,这整个院子竟然都被笼罩在了一片看起来十分不详的黑气中。
尤其是主屋处,简直就是被浓郁的黑气包裹住了,连门窗都难以分辨。
怪不得那赵夫人看起来神虚气弱,天天住这种地方脸色能好才怪了,王晟下意识的就去敲系统了:“系统,怎么回事,这么浓郁的妖气你都没检测出来吗?”
系统难得在线,十分不满的回复道:“本系统已经将阴阳眼这种金手指都交给你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思进取,有事没事靠系统,知不知道独立自强怎么写。”
“一开始那是新手福利,随着你等级增加,你灵感会越来越强,到后面不用开眼,你都能感觉到哪里有妖气。你怎么到现在还这么迟钝,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被这个不负责任的系统当头一顿批评,王晟气得要翻白眼,当即单方面切断了和系统的沟通。
看着眼前这团黑乎乎,他也抑郁了,这怎么整,难道把苍鹿放出来劈个雷吗,万一伤到路人算谁的啊,真是愁人。
王晟这边令人头秃,胡成那里也不太好过。
他昨晚喝了个痛快,这一觉下去便是人事不省。谁想他睡得正香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直接将他吵醒,而且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那吵闹声还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胡成被打扰清梦,正是满肚子的火气,闭着眼睛大吼道:“干啥呢干啥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回应他的是“啪”的一声被猛然推开的房门,几双手用力将他从床上拖了下来。原本一片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胡成惊诧的睁眼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没有王法了吗,你们怎么敢强闯民宅!”
耳边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睁大你的眼睛看看,绑你的是谁。”
胡成这才发现,他周围都是官府的人,当下更是大惊失色:“我什么都没做啊,我昨天才刚到,你们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凭什么你得自己去问县令大人了,行了,少废话,跟我们走!”
“冯安!冯安你人呢,你替给他们说说,我昨天才到,我什么都没干啊!”胡成惊慌失措的左右张望,但奇怪的是,明明这么大的动静,作为主人的冯安却始终不见踪影。
“带走!”来逮捕胡成的正是赵捕快,他之前一到费县令那儿,就被告知了今天一早有人报案,上报有人在江城外十公里外的南山杀人夺财。
事关人命,搞得他连王晟都的事都来不及细思,就急急忙忙出来抓人了。
等到了衙门,胡成的双膝还没着地,口中已经开始大声喊冤。
“县令老爷,我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
“我昨日才刚刚到这江城,能犯下什么事啊。求大人明查!”
费县令是个白面微须的中年人,见胡成嚎的撕心裂肺,脸上却是不置可否,冷静说道:“本官收到举报,说你曾在南山附近谋财害命,脏银有百两之数。”
胡成早就忘了自己酒后吹过什么牛逼了,大惊道:“我哪里敢!我连只鸡都从未杀过!哪里还敢杀人!”
费县令摇头道:“敢不敢也不是你说了算,本官收到的举报可是实名举报,举报人言之凿凿,说你不但杀了人,还将尸首扔进枯井之中。可有此事!”
胡成一句冤枉还没喊出口,就被他身后的衙役狠狠地按在地上。
“大胆,此地可是你大声喧哗的地方!”
胡成脸都被压变了形,口中战战兢兢的说道:“我真的没有,求大人明…明察…”
他越说声音越是抖得厉害,也当真是吓破了胆子。
费县令见状眉心微微皱,他沉默片刻,又让人把瑟瑟发抖的胡成押了下去。他揉了揉额头道:“赵捕…不,蔡捕快,你带人去南山附近一趟,重点查查附近的枯井,看看有没有尸首。”
底下立马有一个高壮的中年男子列众而出:“是。”
等蔡捕快带着人离开后,费县令才将视线移动到赵大郎身上:“差点忘了你家中还有事,顺口就要你去了,唉,我真是老了。”
赵大郎抱手道:“属下愧疚,大人日理万机,还要为属下的事情操心。”
费县令摆手道:“这算什么操心,我这么多年来,确实也见过不少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东西。人要常常怀着敬畏之心,才能够长久。”
“我之前因为一个案子,认识了一个有些真本事的道士,他最近也来了江城,你若是需要,我倒是可以帮你引荐此人。”
赵大郎犹豫片刻,才说道:“我今晚先回去看看情况吧。”
费县令见状,也不再多劝,只叮嘱他万一遇到什么事记得告诉他,就把赵大郎轰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终于又恢复了安静,费县令一边打开案上的文书翻阅,一边低声叹息道:“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等赵大郎赶回家的时候,就瞧见自家院子里坐着的两个闲人,一个趴在石桌上睡得不省人事,一个正盯着一旁的葡萄藤长吁短叹,也不知道自家葡萄藤怎么得罪他了。
正在盯着不知名植物藤蔓发愣的王晟见到赵大郎回来,连忙起身站了起来,顺便还扯了一把一旁睡成猪头的齐亮。
齐亮被他这么猛地一拉扯,差点没摔倒地上去,他满头毛躁的抬头欲骂,却没想正好瞧见了赵捕快。
他干笑两声也跟着站了起来:“您回来了,衙门里的事办完了啊。”
“差不多了,你也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那我就先走了。”齐亮心里也有些尴尬,说好要帮赵捕快看人,怎么还自己先睡着了,人万一跑了自己恐怕都不知道。
等齐亮贴着墙溜了之后,院子里就只剩下了赵大郎和王晟相顾无言。
王晟心里还记挂着这满屋子的黑气,正纠结怎么开口和赵大郎说呢,却见对方先开了口:“你找我是不是因为我弟弟,他出什么事了?”
王晟一惊,靠,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他要是直接问赵大郎信不信这世上有妖怪,会不会直接被当成有病直接扭送到官府。
赵大郎见他一脸纠结,着急追问道:“是不是他出事了?”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王晟心里默念三遍,家属也有知情权,咬牙开口:“他确实出事了。”
虽说心里早就隐隐有了预感,但是当真被亲口告知的时候,赵大郎心里还是不可控制的抽痛,他沉默半响,艰难开口道:“出什么事了?是伤了?还是…死了?”
王晟简直不敢看对方的表情:“他死了。”
赵大郎又是长久沉默,好半天才勉强开口,声音嘶哑低沉:“……怎么回事?”
王晟抬起头,注视着赵大郎的眼睛,神情郑重的说道:“我能发誓,我下面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没有半点虚言。”
说完后,他也不等赵大郎回应,直接把画皮妖和那个假道士的事情完完整整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他……他也可以说是受了我的拖累,对不起,我一开始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你说,毕竟这些事对于旁人来说太过于骇人听闻了,我怕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王晟一口气倒了个干净,心里倒是稍微轻松了些,只是到底还是有点忐忑,不由惴惴不安的抬头观察赵大郎的表情。
突然被灌输了这一大通,赵大郎明显已经懵了,他虽说当了好几年的捕快,形形色色的奇异案件也算是见了不少,但是这种突破常理的事情倒真的是第一次听闻。
“这……这实在是……”王晟见他还是难以置信的样子,干脆直接对他说道:“赵捕快,麻烦你给我找个没人的隐蔽地方,你若是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赵大郎见他说得坚决,虽然还是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但是还是依言将他领到后院的一处堆满杂物的屋子里。
“这里不会有人来,你要如何证明?”赵大郎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虽然心里还是半信半疑,但是明显镇定了下来。
王晟想要证明这些事情是真的,其实很容易,只需要亲自展示一些超出“常理”的东西即可。
此处逼仄,他先动手把脚边的杂物清理出一块空地后,又在心底默念,召唤出了苍鹿。
苍鹿一出来就被迫直面两个大男人的大眼瞪小眼,但她性情温顺,倒是没有当场撂蹄子。
王晟趁机摸了摸她顺滑的皮毛,又对着满脸震惊的赵大郎说道:“这是苍鹿,本来我不应该召唤出来给你看的,但是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让你相信了。”
“世上,世上竟然真的有……”赵大郎这回当真是世界观都收到了重创,他傻站了半响,才开口说:“我信了,我信了,麻烦你把这位大人……”
“是苍鹿。”王晟好意提醒。
“这位苍…苍鹿大人。”赵大郎开始结结巴巴。
王晟眼见着他一开始酷男的形象垮的一干二净,只好哭笑不得的将苍鹿又收了起来。
这也是王晟为什么一开始就召唤苍鹿的原因,因为她严格意义上不能算妖,苍鹿乃是传说中的灵兽,自带仙气,对于常人的冲击力要比他手中的其他妖灵都大上不少。
既然赵大郎已经相信了,那么接下来的话也没有那么难说了,王晟正好嫌麻烦,也不打算再搞半夜偷摸着往别人家井水里投灵丹的傻事了。
他直接了当的将养气丹取了出来,递到赵大郎眼前:“这枚灵丹名为养气丹,有消除百病,延年益寿之效。”
“赵二郎生前帮过我不少忙,我这里来江城寻你,就是想把丹药赠与你,我前面观尊夫人气色不太好,这枚灵丹你想给她用也好,自己用也行,或者留给你孩子都可。”
赵大郎推拒道:“前应后果我都清楚,冤有头债有主,我心中清楚,你不必如此。”
王晟不理他,直接把养气丹往他手里一塞:“哎呀,我又用不上,快拿去拿去。”
生怕赵大郎再拒绝,王晟连忙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认真的对他说:“比起这个,我还有一件跟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对方果然也跟着肃然道:“你说。”
王晟道:“你或者你的家人,这些天里有没有精神不济,失眠多梦的情况?或者我说的直接点,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赵大郎脸色一白:“你看出什么来了?这里也有妖?”
王晟一听就知道不对劲,立刻说道:“你早发觉有问题了?”
赵大郎摇头道:“不是我,是我夫人,她从五日之前就开始夜夜惊醒,不得安眠,一直和我说屋子里有东西。但我前几日一直因为一件案子不得脱身,天天宿在衙门里,直到今天才有时间回家。”
“你夫人说的不错,确实有问题。”王晟想了想又问道:“具体怎么处理,我还得见见你夫人。”
赵大郎点头应允后,两人才一同走出这个狭窄的屋子。
赵夫人本来正轻声哄着怀里的孩子,见到自家丈夫回来了,急忙匆匆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涌上了一丝血色。
“夫君!”她看见了跟在赵大郎身后的王晟,迟疑了一下,又问道“这是…”
王晟连忙摆手道:“夫人不必在意我,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赵大郎顺手从她怀里接过了孩子:“不必紧张,是我请他来的,你这两日不是总是睡不安宁吗?”
王晟点头道:“是了,麻烦夫人把这两天遇到的,只要您觉得有问题的,都可以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赵夫人有些迟疑的看着他太过年轻的脸,又侧头看了看丈夫,这才开口说道:“我这几日晚上,总能看到一个人,不,我也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人。”
说到这里,赵夫人单薄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只在夜里出现,我半夜总能莫名其妙的惊醒,他就立在我的床头,我想喊,但是喊不出,也动不了。一开始的时候,我也看不出他是男是女,但是就在昨天,我看出了这是个男人,但是面目十分模糊。”
“最开始,我以为是做梦,也没有放在心上,但是我现在可以确定,这不是梦,我是,我是真的看到……”说到这里,赵夫人已经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赵大郎估计只知道他媳妇可能遇到了什么脏东西,但是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如今看到了她惊慌不安的样子,也跟着提起心来。
他转头求助道:“不知先生可有法子。”
自从当面展示了苍鹿,赵大郎的态度就变得恭敬了不少,王晟其实一进门就已经开启了阴阳眼四处查看过,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这股黑气的源头所在。
随后,他的耳边也传来了系统发布任务的声音,这次没等系统念完任务旁白,王晟就直接接了下来。
系统的声音一顿,直接通知道:“恭喜宿主成功接取任务“赵大郎的委托”,还请好好加油,早日完成。”
然后系统乐得轻松,于是又熟练的缩了回去。
王晟这次并没注意到狗系统又在摸鱼,他的全部心神都落在方才和赵夫人的对话内容上。
“这东西怪的很,有邪气,但也不是妖,人长期住在这里迟早要出事,你们今晚到外面住吧,我留在这里。”
由于王晟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能先建议把老弱病残孕隔离起来。
他最后又和赵夫人反复确认了一下:“夫人您再好好回忆一下,这五日前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或者见过什么人?”
赵夫人皱着眉头反复思索,但是很遗憾,她最近因为精神不好,压根儿没有怎么出过门。
“我这些天除了去庙里烧过一次香以外,就没出门了,因为我总是担惊受怕,所以才去求个心安。”
王晟见问不出什么,只得先让赵大郎带着赵夫人和孩子去外面暂住。他决定今晚就替他们守着屋子,看看到底是何方作祟。
作者有话要说:万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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