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凌想明白了,结了婚可以离。
现在离婚,比五年后的他要容易得多。
当天结当天离在别人看来是匪夷所思的事,在他和秦哲之间倒是可以操作的。
因为他们有一个悔婚约定。
约定是:一年内,一方提出离婚,另一方不能拒绝。期间婚讯不公开,财产各算各的。
这算是对他们双方的保护。
乐清凌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婚,回去做明星。
秦哲不必担心秦家家产被算计。
那时,乐清凌一点没想过“离婚”这事儿,听到约定时特别难过。
他觉得秦哲不信任他,他觉得秦哲会后悔。
他想要争取这份信任,果断答应还声明:“我不要你的钱”。
他说得傻里傻气的,秦哲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会提出离婚。你后悔直说就好。”
乐清凌只关注前半句,觉得秦哲有那么一丁点喜欢自己。
现在,他回想起来只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想多了。秦哲不会离婚不是因为喜欢他,是觉得跟谁结婚都一样。
他说明白不要钱,秦哲当然犯不着提离婚给自己找麻烦。
乐清凌清醒了,也体会到了这条约定的好。
他不丧了,决定今天就用约定叫秦哲跟自己去办手续。
乐清凌打起精神,摘下婚戒连着那一本嫌弃的结婚证放到床头柜。
找到手机,给可能在公司的秦哲打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他挂断,再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14:27,还剩下半天的大好时光。秦哲是不是舍不得浪费,赶回公司工作了?
乐清凌觉得很有可能,打算下楼问问阿姨。
阿姨是秦哲请来做家务的住家保姆,常常守在一楼,最明白屋子是否有人进出。
他打开房门,就听到书房方向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声音只有一个,因为距离较远叫人听不清内容是什么,说一会儿停一会儿应当是在打电话。
乐清凌认出了声音是秦哲的,但没有急着过去。
那边是书房,秦哲办公的地方。秦哲在打电话谈公事,他过去也插不上话。
乐清凌打算等了一会儿,走到栏杆边往下瞧。
这栋别墅跟五年后没有多少区别。
秦哲买的,按着自己喜欢的风格装修摆设,结婚后多了一个他也不想改变。
他不喜欢这么清冷的色调,但还是顺着秦哲的意思。
乐清凌住了五年,一直没什么当主人的感觉。
他还记得自己不小心打破了客厅那套装饰摆件的一个,不敢换,打听了好半天才高价买到原样的补上。
房子不合心意,再加一个恨不得包办所有的阿姨更是别扭。
乐清凌常常给阿姨放假,自己做饭。
他的厨艺比不上专业的阿姨,幸好秦哲不挑嘴,吃什么都一个表情。
乐清凌等了两分钟,却能把自己过的五年回顾一遍。
婚后生活没什么变化,住着不合意的房子,等着高冷的丈夫。
这样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
乐清凌感到迫不及待,发觉书房那边没了声音就马上过去。
他没有放轻步子,踩在木地板的声响能够传到敞开门的书房中。
“清凌?”秦哲叫了他,“进来吧。”
乐清凌走过去,心情再激动也习惯性地问一句,“你在忙吗?”
秦哲站在窗边,沐在金灿灿的阳光里。
逆着光叫人看不真切,好像染上了几分温柔的暖色。
“没有。”秦哲收起手机大步走来,离开那一片暖融融的光,
乐清凌得以看清五年前的秦哲。
同样墨黑的眼眸,同样凝着肃然神色的脸庞,同样保持挺拔的端正身姿。
外貌没区别,行为上却不大一样。
这是书房,有书籍有文件有电脑,随便一样都是工作狂秦哲更喜欢关注的东西。
秦哲却只凝视着他,久到要把他身上每一分都看透似的。
乐清凌被盯得别扭,觉得是自己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抬起手,在最可能不对的脸颊遮了一下:刚才使劲掐了一把,不会整出痕了吧?
秦哲挪开了叫他疑惑的视线,走向书桌拿起文件,“看看蜜月计划。”
乐清凌听着熟悉的声音,松了一口气。
没有不对劲,还是这个不带感情的低沉嗓,还是把大多数话说得想命令的严肃语气。
乐清凌不急着跟上去,转身关门。楼下可能有人,他怕谈到一半被打扰。
“清凌。”秦哲在背后唤他,声音挺轻柔。
“哎。”乐清凌当是距离远才有这种效果,不在意地答着。
他回过身准备走向书桌,步子迈到一半被突然靠近的秦哲挡住。
乐清凌吓了一跳,下意识退后半步,“你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秦哲不答,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选一下蜜月的地方。”
乐清凌低头看一眼厚实的资料,不用翻开就能回忆起里面的内容。
这本蜜月计划,他看过很多遍。
地点按着远近、项目多少排好了序,图文并茂内容详实,还贴心地考虑了他去过的地方以及公众人物最在意的私密性。
这么完美的蜜月计划,是秦哲助理们努力工作的成果。
秦哲所做的不过是把资料递给他,然后在他拿定主意以后说句“抱歉,我没空”。
乐清凌如同得知不能去蜜月时一样轻笑,“不用选了。”
秦哲没什么反应,收回资料,“你想好去哪里了?”
乐清凌想到注定去不了,没有一点辜负秦哲期待的罪恶感,“不是,我们没法度蜜月。”
秦哲终于现出一丝惊讶之色,“你不想去?”
乐清凌点头,说出准备好的话。
“秦哲,我们离婚吧。”
*
秦哲奉了爷爷的命令,去谈一个电影项目。
这部电影有新科影帝文若羽参与。
文若羽刚拿了影帝,风头正劲,在媒体前颇为张扬。
私下却是斯文乖顺的样子,一身浅淡柔和的穿搭,最浓的色彩是盛了笑意的深棕眼眸。
秦哲没有几分好感,只觉刻意。
文若羽故意拿捏好了笑容的分寸,时刻放轻声音,想维持一个温和无害的形象。
但是助理查到的资料里,文若羽是个爱出风头的人,私服也是夺人眼球的风格。
今天这么穿,显然是另有目的。
这个目的,在文若羽的谈话之中暴露无遗。
“我还是新人的时候,说话做事都要看公司脸色。那时,我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
“秦总,我想跟乐清凌说声对不起,又怕打扰到他的生活。”
文若羽刻意模仿了乐清凌的风格,嘴上也不回避。
提起往事想翻篇,免得日后合作再出岔子。
秦哲不了解过去的事,但他很明白自己不喜欢公私不分。
他扯回正题,没让文若羽说下去。
旁边的大哥秦蒙察觉了他的不悦,十分愿意把场面闹得尴尬。
说起文若羽出道的“小乐清凌”称号,说起文若羽捡了乐清凌的角色得以走红。
末了,大哥用一句阴阳怪气的话做结语:“但你已经是影帝了,把别人狠狠地抛在后头了。”
别人二字咬了重音,指的就是乐清凌。
秦哲听得出嘲讽的意思,不悦,直接命令,“你醉了,该回去了。”
集团里掌权的是他,爷爷喜欢的也是他。
大哥秦蒙是长孙却只有一个经理的小头衔,没分量,被打发走也没有回绝的资格。
“行,”大哥还是小小反抗了一下,“但我想拍个合照给爷爷看看。”
秦哲答应了,一心想着快点拍完。
他看文若羽要摔顺手扶了把。
他没有在意这个随意的举动。
大哥却录了下来,发给乐清凌挑拨离间。
乐清凌上当了。
一开始能好好说话,后来就是要跟他吵到底的样子。
秦哲烦了一晚上,只想睡觉。
他不明白乐清凌为什么那么在意,不明白平常好脾气的人怎么变得歇斯底里。
那是工作应酬,他并没有越矩的行为。
秦哲觉得乐清凌在无理取闹,一烦躁,说话的语气控不住了。
乐清凌没了平日的好脾气,愤怒出走。
秦哲上了一半楼梯,就听到摔门的声音。
他顿了一顿才继续回房间,在窗边看到乐清凌怒气冲冲往外奔的身影。
乐清凌拿着手机,不会有大问题,乐清凌走得干脆,头也不回。
秦哲打消了追上去的念头,洗漱就寝。
一小时后,他被刹车声吵醒。
刹车声漫长而刺耳,伴随着一阵阵轰然撞击的震响。
秦哲彻底清醒,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动静果然是车祸闹出来的。
车子横在人行道上,头部被撞得面目全非,驾驶座上挤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
不远处,另一个人倒在血泊里。
瘦弱的身体因强大的冲击力拧成了反常扭曲的姿势,满身血污,唯有赤着的双脚白皙干净。
秦哲认出了不远处散落的拖鞋,呼吸一滞。
那是乐清凌。他没有挽留的乐清凌。
秦哲用了极端的方式来“找回”乐清凌。
他没想到自己会回到五年前。
他不愿再像前世一样,想方设法去补偿。
前世他不肯为了领证耽误开会,今生放下一切提前办手续。
前世他不把蜜月放在心上,今生熬夜做蜜月计划,请了长假准备陪乐清凌。
他按着乐清凌的喜好,好好地准备了一本蜜月计划。
乐清凌没有看一眼,说:“秦哲,我们离婚吧。”
那一瞬,秦哲才知道自己的痛苦远远没有结束。
*
乐清凌郑重提出了离婚的请求,细细观察秦哲是个什么反应。
他没观察出来,就被“啪”的落地声响打断思绪。
那一本被他拒绝的蜜月计划掉在了地上。
“抱歉。”秦哲俯身去捡,彻底让他看不见神色。
两个字,声音略轻,叫乐清凌辨认不出话里的情绪。
乐清凌看着秦哲捡起文件走向书桌的背影,觉得有一点不对。
秦哲走路不会这么慢,更不会驼背。
乐清凌想着秦哲是不是难过了,在对方回过头的一瞬又发现自己多虑了。
秦哲表情平静,放好蜜月计划就恢复了从容不迫。
乐清凌看得叹为观止。
不愧是秦总,蜜月变离婚也那么镇定。
秦哲倚在桌边,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发生了什么事?”
乐清凌不说真正发生的事情,只是搬出当初的约定,“你说过一年内可以悔婚。我现在确定自己不想继续维持婚姻了,什么时候可以办手续?”
秦哲等他说完,淡定地点明了一个关键,“四个小时就确定了吗?”
乐清凌听得一愣。
原来他们只结婚了四个小时。
他光知道领证提前了,对具体什么时间一无所知。
他算的是“一天”,被秦哲说了才发觉比想象中更夸张。
“嗯……”乐清凌避开对视,硬着头皮说,“确定了,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
乐清凌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秦哲却继续说了自己的看法,“这个约定不公平,不该存在。”
“哈?”乐清凌懵了,“为什么?”
“你能保证不拿我一分钱,我无法避免婚讯被媒体擅自公开的可能。
乐清凌听得皱眉头,“你说这么多就是不想离婚吧?”
秦哲面对直白的问题,答得也干脆,“是。”
乐清凌受够了秦哲发号施令的样子,怒了,“凭什么毁约?当初说了一年内无条件离婚,四小时就是一年内,你该跟我去民政局办手续!”
乐清凌一口气吼完,几乎没有停顿。
他练台词是下过苦功的,此时的身体正是巅峰期,字正腔圆情绪饱满在书房里还有回音。
秦哲静静地听着,看他炮仗似的情绪爆发。
再开口,轻描淡写却叫他一下子泄了气。
“嗓子疼吗?”
“……”
秦哲当他是默认,真的转身要给他倒杯水。
乐清凌看着那一个殷勤的身影,怀疑这不是秦哲。
“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秦哲沉默片刻,答了句,“我想跟你在一起。”
乐清凌从未听过这样的话,愣了,“你说什么?”
秦哲恰好倒完了水,转身递来,“再给我一次机会。”
声音轻轻的,端着水杯的手悬在半空等他接。
乐清凌懵了一瞬,差点以为自己苦尽甘来。
但他很快想到这是五年前。
此时的秦哲应当是一个把婚姻当任务的人。
这不是他无端的猜测,是秦哲明明白白地说过的话:“我对你的感情没到结婚的程度,但需要一个应付家人的对象。你愿意接受吗?”
乐清凌接受了,也记住了这句伤人的话。
他再说起来,没有心痛只有拿来打脸的狠绝。
“秦总,你说过自己需要的是一个应付家人的结婚对象。愿意配合你的人有很多,你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秦哲一愣,拿着水杯的手缓缓地放下了。
乐清凌满意自己终于毁了秦哲的冷静,明确表示:“你不愿意离婚,我们就先分居吧。如果你改变主意就通知一声,我会尽快配合办手续。”
他撑着一口气说完该说的,转身离开。
他尽量放轻动作,却发现每一步都有回音——不仅是回荡在安静的书房里,还在他的心里震响。
但乐清凌还是没有回头,一步步地离开了书房。
也离开了自己迷恋五年的秦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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