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几乎只在传说中出现的族群。
在黎国的传说中,龙永远都是神秘而又威严的存在。
或在云雾缭绕的云层中施布**,或在山川大河中穿梭游行,保一方平安。
或深居皇宫之中,威震八方。
然而大多数情况下,其实龙族并不插手人间事,作为一个从上古一直生存到如今的强大族群,神秘的龙族历来都是人们最好奇也是最忌惮的。
可一旦有龙入人间,那就代表这个世道真的要乱了。
陶紫鸢看着那已经露出了原型的少女,轻声道,“你想做什么?”
少女冷哼一声道,“自然是拿回本应属于我龙族的东西。”
“什么?”
“传国玉玺!”
少女也并不忌讳,眼中充满了轻蔑,似乎并不怕眼前的人会阻止她的计划。
陶紫鸢挑了挑眉梢,道,“传国玉玺早已经失踪了,难道不是被你们龙族带走了吗?”
少女轻蔑道,“当然不是,传国玉玺虽然失踪,但尚在人间,我龙族和人间有约,帝王一日在,玉玺便在人间护龙脉气韵。”
陶紫鸢微眯起眼睛,心中却是一阵惊骇。
少女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笑道,“就算你留下了我,也留不下我龙族众多族人,以后黎国注定再无帝王之家。”
一阵风吹过,少女忽然间感觉浑身一冷,她想起来人间的一个词,叫风声鹤唳。
明明那人什么都没做,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却让她觉得心惊胆战。
看着那柄已经被收起来的扇子,少女将这种影响归于那人一身海灵之力的原因。
千万年来,龙族一直在韬光养晦,那些曾经嚣张狂妄的族群无一不被灭族,可能有些人到死都不清楚,为什么会遭受灭顶之灾。
因为天,天要统治一切,所以那些不服从他的人,都会死。
即便他的身体被镇压在碧罗海,却选定了使者并赐予他们强大的力量,更有守护者与其相伴,为之尽忠。
而龙族的隐匿和日渐强大,也让其成为幸存的族群之一。
但无论是传说还是故事,总是有许多切实的来源的,比如说有的人真的看到了那不经意间显露真身的神龙在云层间布雨,江河之中也确实曾有潜龙在渊,睁目盘踞。
可为什么所有的故事都和水泽息息相关?
只因为是海灵珈蓝庇护了龙族的存在,所以才会有今日龙族以水为兴的景象。
陶紫鸢看着眼前的少女,平静道,“不对。”
少女微微惊诧,随即撇过眼去,咬紧了牙关,在心里暗骂。
陶紫鸢淡淡道,“若真是为了寻找传国玉玺,既然那是龙族的东西,自然和龙族之间有隐秘的牵连。可既然玉玺蕴藏气数,那就一定会泄露天机,可樊城之中并不曾见一丝异样气机,所以,你在撒谎。”
少女心中懊恼着怎么就被这么一个人盯上了,刚要开口圆过去,便听那人继续道,
“或者说,有另一种可能,本来身负气数的玉玺被人找到之后吸走了全部的气运,所以那块玉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个身负气运的人,对吧。”
少女咬牙,恨恨道,“就算你知道,那又如何?天下肩负气运的人不少,可玉玺之上的气运是千年的龙脉萦绕的精纯之气,更会将自己隐藏的很好,所以就算你能窥测天机,却也找不出人海茫茫中的那个特殊之人!”
陶紫鸢轻笑道,“好像我并不急着找回东西,毕竟弄丢玉玺的人不是我。”
“你!”少女恨恨咬牙,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被她体内的海灵之力压制,怎么会毫无还手之力!
陶紫鸢转过身面向门口的方向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冷声道,“玉玲珑。”
陶紫鸢淡淡道,“跟我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当然,你也可以反抗,试一试?”
玉玲珑看着那人从容离开的脚步,屋子里的行修依旧不曾离去,只是已经在陶紫鸢的刻意运功之下恢复了许多。
手里的蓝羽扇已然是跃跃欲试,有那柄扇子在,自己就是谈到了天涯海角,她也找得到自己。
玉玲珑愤恨的站起身,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临近门口的时候被一柄扇子拦住,玉玲珑横看过去,愤懑道,“我是打不过你,可我已经听你主子的话跟着走了,你还想怎样!不要欺人太甚!”
行修看着玉玲珑头上的龙角,柔声道,“外面的人会吓到。”
玉玲珑有片刻的失神,是因为那男子突如其来的温柔,和他刚进门时一副要把自己抽筋拨皮的架势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你……”玉玲珑欲言又止,眼中染上了几分疑惑,将龙角变没之后,那人果然收回了手,让在了一边。
玉玲珑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呢喃着道了一句,“真是个怪人。”
说着玉玲珑踏出了门,红袖坊的前楼里,唯一一位老板娘看着陶紫鸢身后的陌生姑娘,不由得心中惊叹。
这小女子确实是极美的,只是下一刻又不由得疑惑起来,自己不记得楼里有这么一位惹人注目的姑娘啊。
陶紫鸢让行修带着玉玲珑先出去,自己则慢了一步看向门里的老鸨子,轻声笑道,“早年间只在风波亭的情报司的记录上看见过,江湖有株君子兰,本开在南岸,南岸书生俊秀纷纷趋之若鹜,只为一观君子如兰,只是那君子兰生了刺,便是进了一些都会被刺的鲜血淋漓。后有一佩刀少年途径此地,忍着满手鲜血将君子兰捧在了掌心。后来……”
陶紫鸢眯着眼,看向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踏步迈出了门,走之前只轻声留下了一句,
“若是想通了,还想入我风波亭,就去靖安王府找他们家那位二公子。”
看着那年轻公子离去的背影,三十岁的妇人,红了眼眶,合上门的瞬间,轻声呢喃道,“后来,那株君子兰心甘情愿的被带到了水边,生长扎根,只为了那佩刀的少年说,这是他的家乡。”
陶紫鸢脚步从容,心情却并不轻松。
走到烟柳巷口的时候,陶紫鸢停下步子望向那唯一一处门前无人的高楼,怔怔道,“只可惜,不知是否君子依旧如兰。你这般,值也不值。”
说着陶紫鸢便转身离开,令人惊诧的是这位以路痴著称的风波亭都尉,这一次,很顺利的找到了回客栈的路。
玉玲珑纵然是再不情不愿,也跟着回到了客栈里。
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那个身负气运的人,仅凭手里的东西,她无法交差。如今陶紫鸢的做法,毫无疑问,虽然说是扣住了自己,却也变相的给自己争取了时间继续在人间寻找。
人海茫茫,她应该可以在出祸事之前找到人的吧。
行修以为,陶紫鸢会就此休息,没想到刚回到了客栈,陶紫鸢便将玉玲珑交给了自己,她则带走了年少的陆文柏。
彼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时分,换上了女装的陶紫鸢牵着孩童的手走在人群逐渐减少的街上。
她望着那个妖气浓郁的地方,一步步带着拿着笛子的孩童走向那里。
“累了吗?”陶紫鸢看向旁边的陆文柏。
小孩想了想,摇了摇头,陶紫鸢轻笑着还是将他抱了起来,一边走一边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福气,只是有些时候总是可以遇到贵人,有些时候却又命途多舛的想骂人。可我想,遇见你应该是我的福气了,如果那个人没有离开,或许我的孩子也和你一般大了。”
陆文柏轻声道,“遇见陶姨是文柏的福气才对。”
陶紫鸢目带怜悯,看着怀里的男孩,轻笑起来,
“等你以后长大了,会遇到很多人,发生很多事,我只希望如果有一天遇见了让你无法释怀的人和事的时候,可以想一想,人这一辈子发生的一切,讲究的不过是个缘字。缘分到了,分也分不开,缘分没了,强求不得。孽缘也好,善缘也罢,这都是你一生的喜怒哀乐。”
看着小孩紧抿的嘴唇,陶紫鸢轻声道,“我知道,你放不下,想要报仇,我让赤霞教你的东西一来希望你可以自保,二来,如果你想要报仇的话,我也不会拦着你。曾经我也有一个一心想要杀掉的人,后来……”
“后来如何?”陆文柏终于敢看向抱着自己的女子。
陶紫鸢笑着道,“后来我遇到了更有意义的事情,有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总觉得,如果这一生只是为了杀掉一个人而活,而错失了人间的色彩,是不是太可悲了?”
陆文柏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委屈和愤懑,“那那些死去的人怎么办?就……白白的死掉了吗?”
陶紫鸢脚步停下,看向月上西楼时分自己对面的那扇门,轻声道,“小陆啊,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我不是让你放弃报仇,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应该由你来决断。我只希望,你能活的自在一些。人这一生总是会有许多对不起的人,还不完的债,落得个孑然一身的人,才是最可悲的。”
陆文柏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陶紫鸢揉了揉男孩的发顶,温和的笑着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位妹妹,以后你要把她和春儿一样都当做妹妹护着,好吗?”
陆文柏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文柏以后一定保护好两位妹妹。”
陶紫鸢笑了笑,敲响了身前的那扇门。
门上的匾额写了两个大字,徐府。
本来应该来开门的是小厮,不过陶紫鸢并不意外那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女子。
只是弯唇轻笑着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舍己为人的妖。”
名为莫的女子淡淡道,“这世上有很多妖,有的妖比人更像人,有的人比妖更像妖。”
陶紫鸢想了想,笑着道,“有道理。”
看着挡在门口的女子,陶紫鸢迟疑道,“我可以进去吗?”
莫让开了门口,道,“大人想来我挡不住,想走我也拦不下。”
陶紫鸢笑了笑,牵着陆文柏的手走进了看上去更像是一处普通的富户的府邸,很简单,却很温馨。
陶紫鸢对身旁的女子道,“住在这里应该会很幸福吧。”
莫微垂下眼眸,轻轻的“嗯”了一声。
一路上不曾见到府中的下人,陶紫鸢知道一定和身旁的女子有关,心中感叹了一声,停在了一间屋子外面。
里面有一少女卧在床榻,却听不到少女沉睡时的呼吸绵长。
陶紫鸢看向白衣女子,有些无奈,只是当她看到那女子眼中的温柔慈爱时,不由得微怔,张了张嘴,却是哑然失声。
只是听到那个女子温柔着面庞一边笔画着不到膝盖的位置,一边笑着道,“我记得她刚刚蹒跚学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块糖,却是给了我。那一刻,我就觉得,这辈子,为了报恩到这个男人的家里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她学了画画,不是很好,却已经初有其形,你知道她画了什么吗?”
“什么?”陶紫鸢沙哑着嗓音问。
白衣女子满脸幸福,完全不在乎即将会发生的变故,即便那几乎需要她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没有那女孩带给她的温暖更重要。
“她画了一个那个男人的样子,不是很像,却很温柔。画了一个我,没有脸上的这道疤。画了一个夕阳,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下。”
陶紫鸢没有说话,白衣女子轻声道,“我看着她出生的时候,还只有一只小猫那么大,那个男人很忙,所以几乎都是我在带着她。可我比谁都清楚,那个男人有多爱这个女儿。每天忙的焦头烂额,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多生气,悲伤,愤怒,都会在看见这个女孩的那一刻抚平所有的伤痛。我看着女孩的成长,看着她牙牙学语,直到如今的乖巧懂事,无法想象,如果她真的离开了,那个男人该怎么办?”
这一刻陶紫鸢在想,如果自己不是风波亭的都尉还有多好?这样的话,她就不必内心纠结,是成全还是秉公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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