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迪尔家还能有你这样的硬骨头,真是令人意外啊。”
蓝希冷笑着,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让人惊诧的同时,是更加残忍的狠厉,
“伊索拉,给他点颜色瞧瞧!”
曾经少年已经长大成人,面对这个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的儿子,蓝希彻底的扯掉了温柔的外衣,这才是海盗该有的样子。
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李相卿眼眸微动,没有这般的残忍和冷酷,又怎么撑得上是王呢?
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不知道蓝希会怎么处理这条船上的其他人。
伊索拉带着两个人面带冷笑的将霍布斯带到了一边,蓝希的目光落在了这边的其他人身上。
冰冷的眸光,已经不再属于少年,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王。
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江元汐心中一颤,霍布斯还没有死,只是他将变成和伊索拉一样的瘸子。
对于那样完美挑剔的贵族而言,这样的结局简直足以让他生不如死。
即便江元汐很努力的不出声,可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而这一个微小的动静,落在了李相卿的耳朵里。
李相卿看向人群中那个他早就觉得有些熟悉的身影眉间轻蹙,身后的灵溪拉着他的手,紧紧的,似乎害怕失去。
“你怎么在这?”
听到声音的江元汐抬起头,对上了那个人蓝色的眼睛,金色的短发随着海风微微动作。
是蓝希,那条黑茉莉的船长。
方才还嗜血的男人,一下子眉开眼笑起来,其中的反差和错愕可想而知。
江元汐看了看旁边的人,却听蓝希又道,“就是说你呢,你怎么在这条船上?元汐妹妹。”
元汐……妹妹?
江元汐愣了愣,似乎曾经是有这么一件事情。
“好久不见。”蓝希又道,温和的笑着企图缓解她的紧张。
江元汐眨了眨眼睛,在外人看来这个男人似乎有精神分裂的倾向,但是她看到的是一个孤独的男人,站在海上,强悍英勇的守卫着自己的子民。
对于他而言,这条船上的人都是敌人,只是江元汐不太清楚,这里面是否包括自己。
“是啊,好久不见。”江元汐开口道。
随着蓝希站起身,江元汐感受到其他人的视线,有猜忌,有憎恶,似乎是自己背叛了他们。
江元汐感受得到每个人心中的愤怒和怨气,平静的海面上一时间聚起了强烈的怨气。
风,随之而动,掀起了千层叠浪。
“你这是要去哪里?我可以让我的人送你。”蓝希说道,这样的提议已经是他可以给予的最大的宽度。
江元汐迟疑了片刻,没有去看李相卿,因为她感觉到那个人的心并不在自己这里。
是她选择了自己的生活,那李相卿也有自己的选择和权利。
“纽兰市。”江元汐道,“我……”
蓝希的眸光瞬间变化,听到江元汐后面拉长的声音,气氛瞬间变的严峻起来。企图用这样的方式阻止她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江元汐犹豫了一下,看向一边断了一条腿,躺在鲜血之中的霍布斯,英俊的容颜此刻已经因为痛苦变的扭曲。
“你要报仇,应该去找他的父亲。”江元汐平静道,赶在蓝希动怒之前,又解释道,“我不是要多管闲事,只是,就算是有再多的罪恶,那也只是他父亲的过错,和他有什么关系?当时的他还是个孩子?”
“你知道他的父亲对我的船员们,我的父亲做了什么吗?你既然看到了,就应该知道,他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别人的灭亡的基础上,他这样的人,本就该死!”蓝希冷冷道,完全不见了方才的温柔。
原来,温柔和冷漠只是一线的间隔。
江元汐看向霍布斯有些不忍,蓝希的话并没有错,可毕竟相识一场,还是问了一句,“那你要怎么处置他?”
蓝希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收敛怒意,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江元汐,眸光里已经去了许多杀气和冷意,
“久别重逢,就一定要因为一个外人闹的不高兴吗?”
江元汐看着他,蓝希的情绪控制的很好,这样的人也很可怕,因为他可以压抑住自己的本性,也让人看不穿他。
“我不是要因为一个霍布斯和你闹,是因为……”
“够了,不要说了,你要去哪里我可以让我的人送你去,如果你不需要的话,那就等着事情结束自己去吧!总之,在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前,你不能离开!”
蓝希说着已经有船员控制住了江元汐,虽然没有绑住她,可两个人跟在自己的身后,随时都可以防备自己有动作。
他在防备自己,也是给了一丝情分,看在李相卿的面子上。
江元汐沉默着,走到了一边,没有再为任何人求情,因为在蓝希的立场上,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分。
至于这条船的其他人,在结束之前,只要没有其他迪尔家的人,都不会有事,除了霍布斯。
江元汐垂下眸子,坐在靠近船边的位置,感受到了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抬眼看去,毫不意外的是霍布斯。
她应该救他吗?
她没有听到来自于少年的祈祷,因为在他临死之前,他所想到的是自己的家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是怀有感激,而并非猜忌。
从始至终,少年的目光坚毅,不失贵族的骄傲。
忽然间,海面上起风了。
好大的风,船上甲板上的人站不住只能随着风摇动身形。
零碎的东西被风卷着飞了起来飞到了蓝天之上,达成了自由翱翔的梦想。
可是人呢?
人是不能飞的。
霍布斯迪尔的下场给了他们太多的阴影,过去只是听到过海盗的名声,如今亲眼看到了,竟是如此的恐惧,胆战心惊。
尊敬的神明啊,请你降临救救你的信徒吧!
神明在上,希望我的家人在我离开之后不会永远被悲伤笼罩,请你眷顾我的家人,给他们一份新的人生。
有的人在心里祈祷,有的人抱紧了怀里的人,母亲抱着出生不久还不会行走的婴儿,眼中尽是慈爱。
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会痛了。
亲爱的安妮还在等我回去,如果知道是这样,我一定不会牵起安妮的手。
家人,朋友,爱人,子女。
江元汐听到了他们心中的声音,也看到有的人抬头看向天空,希望有神明可以听到他们的声音,降临。
这世上的人活的艰难,神也不易。
江元汐长呼了一口气,转瞬间出现在蓝希的身边,握住了他手里枪的枪口,子弹到底是落在了江元汐的手上。
没有穿透,只是卡在了血肉之间,鲜血流淌在地面,绘梨衣的眼眸一闪而过的红色光芒,惊讶的看着那个女孩,不,那个神。
没有洁白的圣光笼罩在她的身上,然而这一刻,没有任何人能否定,她在霍布斯的眼中就是神。
“你这是做什么?”蓝希看着她,皱起眉头,分明已经是很不满意。
江元汐目光平静,“你不能杀他。”
“呵。”蓝希冷笑着,“凭什么?因为什么?”
蓝希在暴怒的边缘,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一个人忽然间出现,挡在二人之间。
江元汐看着那人宽厚的背影,心中没有一丝情绪。
她的所有感情,在这个人的身上都毫无作用。
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与自己无关的一切。
唯独只有碰到他的时候才会这样,无从找寻源头,也没有办法改变。
江元汐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觉得心都被累及的在疼痛。
“李相卿!你别护着她!”蓝希怒喝道,整天船上都安静下来,只有海风在呼啸。
“蓝希。”李相卿的声音带着一种警告,却也让暴怒之下的蓝希回过些神来。
蓝希有些惊诧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了八年的朋友,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以为在李相卿看来,这个莫名其妙就离开八年的女人是微不足道的。
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
只有男人才最了解男人,所以蓝希看得出李相卿对待两个女人的不同之处。
“你……相卿你知道这些对我意味着什么。”蓝希说着,在他的心中,李相卿是可以和他共情的人。
他希望自己的这位朋友可以理解自己。
李相卿可以理解,然而,在二者之间,他的选择也很明确。
“我知道,可你不能伤她。”李相卿的声音不重,可态度却已经很明确了。
蓝希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李相卿的坚决。
“那就让她离开,我本也没有打算把她怎么样,你知道的,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什么,李相卿,我给足了你面子,你就全了我这一次,只这一次!”
蓝希咬牙切齿的道,眼睛涨红,似乎已经被逼迫到了极点。
那根紧绷的弦,只要再轻轻一击,便要崩裂开。
李相卿转过身,看了一眼江元汐,眼角的余光里是她的手掌鲜血直流,可少女却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只是平静的看着前方,前方是自己。
“你要的无非是让他痛苦而已,现在的霍布斯比死了还要让他感到屈辱,还不够吗?”江元汐看向那双蓝色的眼睛,有些陌生。
“够吗?”
蓝希笑出了声,眼角噙着泪水,一条腿怎么能抵得上那么多人的伤痛,他看向江元汐,嗤笑着道,“够不够,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其他人。如果他们觉得够了,我可以就此罢手!”
一瞬间,江元汐感觉到了来自于四面八方的目光,若有人的目光中都带着怨恨和愤怒。
萧寒,就站在轮船的二层,可其他人看不到他的存在,那人唇角的微笑似乎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是啊,她确实是不自量力了,萧寒怎么会选择一道轻松的题等着自己?
他选择的,一定是不好做的。
江元汐勾起唇角,带着几分苦涩,“我又有什么资格让你罢手呢?你们的痛苦我没有经历过,所以我没有什么让你们放下的资格。”
李相卿看着她的样子,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那个人。
有些时候把事情看的太透了,不是一件好事。
他以为这一回不会再重复,却忘了,她就是她,从来都没有变过,就算是忘记了。
“但是,害了你们的人不是他。”江元汐的话音刚落,瞬间她便感觉到自己站在了若有人的对立面,那些曾经对她百般照顾的人,这一刻纷纷视她为敌人。
“风凉话,我也会说,事情不到自己身上,又怎么知道其中的苦!”有人说着,紧接着便有许多人的声音响起。
江元汐的眸光从那些人的身上略过,不是平静,而是悲悯,“所以就要让这个无辜的人承受相同的痛苦吗?就算他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可这样的代价已经足够了。还是说,你们觉得没有把握应对那个人,就拿他的儿子撒气?我认识的船员们不是这样的人。”
“我们是海盗!大小姐,你说的那些道理还是给那些道貌岸然的贵族听去吧!”有人反驳道,完全不留一丝情面。
江元汐全然不在意,只是看着蓝希,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蓝希真的是一个没有能力应对该应对的人的人,反而将一切都推在一个孩子的身上,我不拦着你,可今日起,你们这条船在海上能不能接着走的那么顺利,那就未可知了。”
江元汐也表明了态度,“这世上的一切,最大大不过天,可这海面上的事情,天也管不了!”
蓝希微怔,李相卿对江元汐的维护,江元汐对霍布斯的维护,都是不留余地的。
好像他想要做的事就是一件众人都容不下的事一般,可是他真的错了吗?
是霍布斯的父亲害了自己的亲人们,为什么反倒头来,倒成了自己的错?
蓝希看着江元汐,良久,轻声笑道,“那个时候,你在哪?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不在!”
没有质问,没有激动,有的只是疑惑。
如果那个时候有一个这样的人在,是不是他也可以有父亲陪伴着一起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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