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妇之夫也

    两人不欢而散,确切的说,是沈清洛把宋辞赶走了,她需要静静。

    这一静便是三四日,宋辞面上不显,内心却有些度日如年。

    她想不明白,沈清洛言辞之意分明说她是因为自己对她好才倾心相许,她作为友人同样会对她好,她为何会不同意?

    她和沈清洛的婚期,已经定下了。腊月十六,宜嫁娶……

    现如今已经步入八月了,若不能改变沈清洛的心意,大婚之日该何去何从?

    午后正是困意来临恹恹欲睡的时候,沈清洛听着宛如催眠曲的蝉鸣,撑着脑袋的芊芊皓腕似无根浮萍,看起来随时就要倒下。

    而墨梨已经不管不顾,彻底趴在她身边的桌案上睁不开眼。“啪”的一声,案上的竹片掉了下去,沈清洛彻底被惊醒了,慌忙弯腰捡起。

    来而不往非礼也,宋辞送给她亲手写的字帖,她也觉得送亲手做的东西作回礼比较真诚,思来想去,选定了折扇,既风雅又实用,再好不过了。

    请师傅教会后,她便准备材料开始动手,每一根竹片都是她亲自削好的,她不愿别人插手。

    墨梨在她跟前百般说好话,沈清洛才愿意她给自己打打下手,却也只是递东西而已。

    如今发现她睡着了,便伸手推了推她,声音浓浓的倦意还未散去,“梨儿,你回去睡吧……”

    墨梨无意识的嗯了声,咂咂嘴,眼睛依旧紧闭着。

    沈清洛眼中闪过丝丝羡慕,她也想要睡觉,可她又贪心的想要宋辞尽快收到她的礼物,随身携带……

    她揉了揉眼,起身在室内走了几圈,又重新坐下摆弄着手中的半成品,竹片是由她从府库里挑出来的湘妃竹所制,扇面已经选好了材质,不过她还未想好在空白处填什么。

    在聒噪的蝉鸣声中,宋辞默念了一遍又一遍的清心咒,眉头却越皱越紧,薄汗滴落在雪白的长袍上……

    她不能去想沈清洛,但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她的影子,挥之不去。

    夕阳迟暮时,沈清洛将做好的纸扇小心放入锦盒中,带着墨梨来到了小院,“宋辞,你在吗?”

    宋辞闻声,猛地睁开了眼,险些以为是幻听。

    外面沈清洛又唤了一声,她起身,理了理衣角,打开了静室的门。

    四目相对,在宋辞平静淡漠的眼神中,沈清洛败下阵来,她从背后拿出礼物,递到了宋辞面前,“送你的回礼。”

    回礼?宋辞想到那日所见,没有伸手去接,那并不是她送给沈清洛的,这回礼却是受之有愧。

    一旁的墨梨见她没什么动作,朝她挤眉弄眼恨不得自己上前替她接下。

    “怎么了?”沈清洛见她迟迟不接,眉目间的淡漠似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心中的欢喜不由多了些忐忑,她小心翼翼开口道:“你是不是生本宫的气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日她赶宋辞出去,却是太冲动了。

    同在一个屋檐下,宋辞的转变她是看在眼里的,结金兰之交的话她不该放在心上的……

    宋辞摇了摇头,“不是,我并没有送过你礼物。”

    墨梨脸色顿时垮了,瞪了眼宋辞,回头哭丧着脸拽了拽沈清洛的衣袖,“奴婢不是故意骗您的,只是不想看您一直愁眉不展。”

    瞥见沈清洛面色如常,似乎没有生气,她胆子大了些,继续道:“驸马爷实在太榆木脑袋了,奴婢给他使眼色他都不知道怎么做。”

    沈清洛勾了勾唇,笑容很淡,“你让他怎么做?和你一起骗本宫吗?”

    墨梨偷瞄了她一眼,低头默不作声,心道这下完蛋了,神仙都救不了她了。

    不仅骗公主,还怂恿公主给驸马爷送礼物,害得公主颜面扫地……

    “对不起,”随着宋辞的话出口,院中的蝉鸣似乎也跟着安静了,沈清洛不知她是何意,一副虔心认错模样的墨梨也抬头看向了她。

    “那一幅字帖未写好,公主若喜欢,待我写好了再送你一副,”宋辞说着,将手上的一串佛珠褪了下来,递给了沈清洛,“还请公主莫嫌弃。”

    “不……不嫌弃,”沈清洛欢喜的话都说不好了,指尖碰到那木珠的圆润细腻,小心翼翼收拢在掌心,只觉心尖也跟着颤了颤。

    “公主,”宋辞开口,看着她的眼睛,诚挚道:“纵使作为友人,宋辞亦会一世待你好的,决不食言……”

    沈清洛差点忍不住又要赶他了,明明知道她的心意,为何总说这些混账话气她。

    “榆木脑袋,”她气恼的丢下一句,转身走了,临走前将锦盒扔到了宋辞怀里。

    “榆木脑袋!”

    墨梨跟着沈清洛身后,语气颇有几分埋怨之意。

    宋辞注视着她们离去,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手中红绸包裹的长盒,眼神平和。沈清洛在门口回头时,看到她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知怎的竟笑了。

    转身又走了回来,叮嘱道:“宋辞,本宫给你的东西,一定要随身携带。”

    她应了声好,沈清洛不仅没有离开,反倒又向她走近了几步,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道:“那可是我亲手做的,你若丢了,我就把你丢了。”

    惊的她不由诧异的看了沈清洛一眼,什么东西这般贵重?

    “这是什么?”她问出了声,引得沈清洛幽幽叹了口气,哀怨道:“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宋辞,本宫只想做你妻……”

    沈清洛总是这般固执,并不是什么好事,宋辞心中的高墙又筑起了。

    她微微垂落眉眼,神色不明,“但宋辞只适合做友人。”

    沈清洛恍若未闻,从她手中拿过锦盒打开,又取出里面的折扇递给了她,侧颜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分外温柔,语气沉静隐隐有些包容的意味,“宋辞,你看看喜欢吗?”

    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沈清洛不想再同她争论这个问题,左右宋辞他接了旨,自己就是他的妻……

    经过精心打磨的竹扇落在手上,微凉细腻瞬间便让宋辞喜欢上了,打开扇面,四个墨色大字“有妇之夫”潇洒自如不拘一格。

    映入眼中,她不自觉念出了声,茫然里透着丝丝无措,这怎么可能是这几个字呢?

    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再看了好几遍之后,她抬眸看向沈清洛,似是无言求助。

    “笨蛋宋辞,另一面没有字,”还是可以带出去见人的,沈清洛笑的欢快,宋辞作和尚打扮时尚且雌雄莫辨,此时,眼中那几分迷茫无措的不自信,使得她平日里刻意塑造的男子硬朗形象骤减,恍惚透着温婉柔弱的女子身影。

    想到计划里,如果宋辞愿意去的话,须得扮女装在软玉楼待上一段时间混眼熟,她望着宋辞的眼神里不由充满了期待,她的宋辞相貌这般好,说不定还会给她夺个花魁称号回来。

    她低头,强忍笑意道:“宋辞,墨荷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了,随时都可以实行计划了。你要帮我吗?”

    “嗯,什么时候?”宋辞阖上了扇子,看着沈清洛,神色有几分无奈,手中这扇除了题字外,合乎心意的很。

    “明日吧”

    沈清洛说道,眼中的狡黠一闪而逝,宋辞并没有发觉,低头摩挲着扇柄,心里越发觉得可惜,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大不了不在人前显露便是。

    只是,沈清洛怎么就这么令人头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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