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太监也要嫁

    长公主府的书房, 虽不是禁地, 却也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

    侍女们叫来了宋太医，便跟着墨荷退了出去。

    沈清洛没有回答宋太医的话，她只直直的盯着他，冷了脸色。

    僵持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宋太医的后背已经湿透。

    先皇缠绵病榻之时，也是如此威压慑人, 是死是活，全凭主子一句话。

    辅佐的药物尚未取来, 宋辞还在昏睡中，书房里只听得见宋太医粗重的呼吸声。

    沈清洛在等宋太医妥协……

    她的心意很坚决，宋辞是太监她也嫁，她心悦宋辞, 这婚事必须要继续下去。

    当门外敲门声响起，宋太医终于松了口气, 他抬袖擦了擦汗，“微臣这就给宋公子医治。”

    沈清洛目光落在他打开药箱的手上, 连句客套话也没用。

    这与想象中不一样，宋太医的心再度提了起来，公主这是还没打算放过他。

    果然……

    “任何人不准进来, ”沈清洛出声，身形未动，脸色依旧冷凝。

    宋太医只得放下手中的针灸囊，一脸为难道：“公主, 不若让臣先为宋公子医治？”

    见沈清洛神色微动，他想到公主对宋公子的在乎，又道：“宋公子的病耽误不得……”

    “那就麻烦太医了。”

    沈清洛起身唤人进来，宋太医以不方便外人在场为由，将沈清洛与侍女赶了出去。

    服下药物，配合施针，途中宋辞便醒了过来。

    察觉到身上只剩中衣时，她心中难掩慌乱，被宋太医按住了，“宋公子切莫乱动。”

    宋辞抬起头，脸色苍白，却什么话也没说。

    宋太医朝她温和一笑，低声道：“宋公子莫慌，老朽乃令尊生前好友。”

    父亲在世时，从未提起过宋太医，宋辞并不知情，迟疑了下才道：“多谢宋伯父……”

    房间经过特殊处理，房间里的人可以听到外面的人说话，外面的人却是听不到里面的交谈声，沈清洛立在门口，不知里面的情况，只能焦急的等待着。

    “公主，您别担心，有宋太医在，不会有事的。”

    墨梨见着她在门外徘徊不止，忍不住安慰。

    “我想到宋辞晕倒的原因了，”沈清洛顿时停下脚步，隔着门深深看了眼里面，悲从中来，她勾唇，笑容浅淡，“墨荷，本宫先回去了。”

    “公主，你不等驸马爷醒了吗？”墨荷追上去问道，不待沈清洛回答，她又道：“公主是有事吗？那奴婢就在这里等着吧，一旦驸马爷醒了，奴婢立马去告诉您。”

    沈清洛淡淡嗯了声，便没了下文，这太过反常，墨荷纵再粗心大意，也看出了她的不开心，忍不住小声问道：“公主，可是驸马爷又惹你生气了？”

    她的语气里不免夹杂着抱怨，沈清洛微微摇了摇头，神色怅惘，“是本宫惹他不开心了……”

    墨梨又想说些什么，沈清洛止住了她，“你在外面守着吧，通知画韵过来，一定要代本宫照顾好他，本宫便不出现了。”

    “他不想看到本宫……”沈清洛喃喃道，冷风吹起的衣角与深秋的黄叶一起缠绕，翩翩起舞无所依靠，一身落寞萧索。

    “公主……” 墨荷唤她，却不知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远去。

    最后一根银针取出，宋辞抬眸看向宋太医，神色窘迫，眼中难掩急切，“宋伯父，我可以出去见见沈清洛……”

    宋太医收纳银针的手微顿，那双饱含岁月淬炼的睿智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他道：“贤侄，可是公主允许你直呼她名姓的？”

    宋辞脸色微红，诚实的点了点头。

    “那也不准去，老朽给你说了那么多，白说啊？”

    老太医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宋辞，“你还想不想让景华长公主退婚了？”

    “我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宋辞的眼神里藏不住期待之意，“您也说了她不在意我有隐疾，我愿意小心翼翼，做一辈子假男人。”

    “胡说八道，哪个女子不想着有个自己的孩儿？长公主殿下久居深宫性情单纯，现在一心想着情爱，但你能保证她以后不会想要个孩子？”

    宋太医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瞬间唬住了宋辞，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您说的对。”

    “只是对吗？”宋太医明显不满意她的回答，“老朽全家性命也系在你身上了，你看着办吧。”他说罢，一派从容潇洒地站起了身，背起药箱走了出去。

    他出去时未关门，墨梨扒着门框，神神秘秘探出半个脑袋往里面瞧，看到端坐在躺椅上的宋辞时，又缩了回去。

    “墨梨姑娘，能帮我把门关上吗？”宋辞道，她歇了寻沈清洛的心思。

    墨梨没有回话，做贼心虚似的关上门，宋辞衣服刚穿好外衣，门啪的又被打开了。

    “驸马爷，你是不是又欺负公主了？”墨梨走了进来，望着她如同望着话本子里讲的负心人。

    宋辞略显尴尬的看了她一眼，低头抿唇不语。

    这摆明是默认了，墨梨羞恼的瞪了她一眼，想骂她白眼狼，又顾忌着沈清洛不敢说出口。

    得令赶来的画韵在门口求见，墨梨便把怒气撒在她身上，擦肩而过时忍不住低斥道：“来的挺快！”

    明显不是夸奖，画韵微微白了脸，屈身行了一礼，直到她走的看不见身影才走了进去，几人齐齐行礼道：“奴婢给驸马爷请安。”

    “抱歉……”

    画韵微微摇了摇头，她有些抗拒宋辞的道歉。宋辞话向来不多，见此也只好作罢了。

    再回到小院里，沈清洛没有再出现，倒是宋太医一天能来好几次，频繁程度赶上了之前的沈清洛。

    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嫌弃道：“听说公主去皇宫了，早出晚归忙的没空过来。”

    宋辞眼睛亮了亮，看向他，宋太医皱着眉头思索了下，又道：“昨个儿倒是找老朽询问你身体状况了……”

    “老朽也不太清楚她的行踪，听说在操办你们的婚事，”说到这里，宋太医揪胡子的手不自觉重了些，看宋辞的眼神有些莫名，“为了阻止老朽告诉圣上，她把老朽囚禁在这府里了。”

    “你小心些，据老朽观察，景华长公主性子也不单纯，虽说狠辣不足但也颇有些心机。”

    “宋伯父，抱歉，连累你了，等我见到她了，同她说说……”

    宋辞也知道沈清洛囚禁他，是不想他把自己有“隐疾”的事情说给沈明泽，她舍不得说沈清洛半句不是。

    宋太医很赞同的点了点头，神色无奈极了，“你也愿意与她成婚，老朽何苦做这个坏人？”

    他提着药箱走了，宋辞看时辰还早，换了身衣服，去寻沈清洛。

    墨梨跟着沈清洛进了宫还未回来，一个看起来有些陌生的侍女直接将她带进了沈清洛的寝宫。

    她面上带着调笑，媚意外露，步伐轻盈，与一般的侍女不同，宋辞按捺着心中疑惑，随她走了进去。

    典雅的寝室内熏香怡人，矮几软塌无一不婉约精致，仕女图案的屏风半掩，堪堪窥见床榻一角，她心中羞赧，连忙错开眼，偏巧对上那侍女戏谑的眼神，她低头轻咳了声，再抬头恢复了平日的淡然疏离，“怎的不见公主？”

    那女子掩唇一笑，眼波流转间说不出的撩人，举止倒是规矩，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宋辞细细感受了下，房间里并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她在一旁的软塌上坐了会儿，没等到沈清洛便出去了。

    带她进来的女子早已不见踪影，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不紧不慢走进了冷风中，那吹在脸上的风有些刺骨 ，约摸是冬日近了。

    忽然听到一阵轻咳声由远及近传来，对面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过来，为首的正是沈清洛，左右各落后她半步的是两个看起来略显富态的妇人，面容和善，目光善意的打量着宋辞，宋辞不自觉勾起唇角，停下脚步行礼。

    “免礼”

    沈清洛紧绷着脸，从她面前走过，余光也不曾施舍给她。

    “景华长公主，那俊俏公子可是您未婚夫婿？”梁国公夫人询问道，沈清洛轻嗯了声，眉目间被郁色笼罩，明显不愿多说。

    那梁国公夫人见此有些诧异，很快又了然一笑，公主怕是在与那公子置气呢。

    这景华长公主哪里都好，就是性子暴躁些，没什么耐心，瞧着那位性子温吞，怕是在殿下面前受了不少委屈。

    梁国公夫人性子活络些，不似镇国公夫人那般拘谨寡言，全程除了赔笑便不多什么，她回头看了眼神色无措的宋辞，出言道：“您的未婚夫婿应是有事寻您，您不若过去看看？”

    沈清洛闻言，步伐微顿，她回头，宋辞抬眸看向她，讷讷道：“清洛……”

    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宁静淡漠，却因着那略显委屈无措的语气，轻而易举将她的伪装撕开，沈清洛的心不由软化了。

    见她眉间略有些踟蹰，知她顾虑的梁国公夫人又笑吟吟道：“臣妇这里没什么要紧的，您指派个丫鬟带我们过去就成。”

    沈清洛还未开口，一旁的墨荷便拉住了她，声音里藏不住的活泼欢快，“公主，您快去吧，墨荷一定不会怠慢两位夫人的。”

    “好，”沈清洛答应下来，墨荷松开她的衣袖，引着两位夫人与一众侍女往前走，她太过活泼，尊卑之分未入骨三分，逗的两位夫人欢笑不已，走在雕梁画栋的回廊，如走在令人放松的后花园，便是不善言谈的镇国公也同她攀谈起来。

    宋辞看到沈清洛独自一人留下来，纵她再愚笨也知沈清洛是为了等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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