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四

    是姚娟。贝绎心眉头微皱, 用围巾把口鼻遮了起来。

    她身穿一件中长款的黑色貂皮大衣, 貂毛色泽乌黑发亮, 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头发全部束起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圆润饱满的额头。脸上化着妆, 粉底涂得有些厚, 妆容偏重, 暗红色的口红衬得她整张脸格外的白。那双跟贝绎心一模一样的丹凤眼眼尾上扬, 眼中含着得意之色。

    这样打扮的姚娟虽说有一些艳俗, 但在这小县城里绝对算得上是贵妇级别的装扮了。加上她五官本就长得标致, 有一股子半老徐娘的韵味。

    贝绎心回忆起上次在公司见到的姚娟，那天姚娟披散下来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素面朝天黑眼圈和眼袋有些严重, 面色发黄发暗气色很差，身上穿得也是那种不管是颜色还是图案都已经过气很久的呢子外套，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看上去就像跟闹饥荒的难民似的。

    公司里看到的姚娟和现在眼前的姚娟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以至于贝绎心第一眼看到的时候都不太敢确认她是那个在农村过着家徒四壁苦日子的生母。

    “娟姐，今晚准备了多少啊？”穿着棕色皮衣的男子一步跨到姚娟边上跟她并排，笑嘻嘻地问她。

    姚娟斜眼瞟了男人一眼没说话，抬起右手缓缓伸出了五个手指。

    男子眼神一亮, 笑容更深，满是讨好的意味, 接着说道：“还是娟姐你行啊，生了棵摇钱树！”

    “可不是嘛，不过那也是咱们娟姐有谋略，你瞧村里那么多女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生, 也没看到她们生出棵摇钱树来啊！”后面的灰色羽绒服的胖男人奉承道。

    “娟姐的套路值得我们年轻人多多学习！”走在最后瘦瘦矮矮的男人也开口说了一句。

    姚娟听了这些话，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甚，“快走吧，争取早点结束。”

    “哎哟，娟姐看你着急的！”边上棕色皮衣的男人说着挽住了姚娟的手臂。

    “别动手动脚的！”姚娟胳膊一甩加快了上楼的速度。

    在即将到楼梯尽头的时候，姚娟注意到了站在楼梯口挺着大肚子的短发女人和站在她身后高大英俊的男人。女人个子很高灰色的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只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在了外面，眼神冷冷地看着她。

    姚娟被这个冰冷的眼神刺到了，莫名一阵心慌，连忙移开视线大步跨到了走廊里，身后的三个男人也加快脚步跟上了姚娟。

    贝绎心转过头看着往走廊深处走去的姚娟的背影，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些对话，眸色越发冰冷。

    他这是成了摇钱树了？

    这时往前走着的姚娟忽然转过身看向了楼梯口，再次看到短发女人正看着她，眼神更加泠冽。

    姚娟不由得皱起了眉，总觉得这女人的眼神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娟姐，怎么了？认识那女人啊？”胖子问道。

    “不认识，走吧。”姚娟说完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以为你认识呢，那女的一看就是咱们这穷地方的，还有身后那男的，我他妈作为一个男人都羡慕嫉妒他那张脸！”

    “我估计那妞也不赖，一看那身高就得劲！”

    “你们少说两句，别人能听见！”姚娟制止了三个男人的闲言闲语。

    贝绎心看着姚娟一行人直到他们在走廊尽头右转看不见后才收回了目光。

    “认识？”云天问他。

    “嗯。”贝绎心应了一声，往楼下走。

    “女的？”

    “是的。”

    云天没再细问，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妇女贝绎心的生母，因为那双眼睛实在是太像了。

    来到楼下大厅内，贝绎心停下脚步，侧过头对云天说：“去打听一下那几个人在哪个房间。”

    “好，你在这等我一下。”

    “姚娟，”贝绎心顿了顿：“那个女人的名字。”

    “知道了。”

    云天说完走到收银台边上，对着里面正在点钱的中年妇女微微一笑：“老板娘生意不错啊！”

    老板娘放下手里的钞票乐呵呵道：“还不是托你们团的福，你们今年好像提前了点时间啊？”

    “嗯，年前有不少人都有事，就提前了。”

    “挺好的！”

    “老板娘，跟你打听个事。”云天问道：“刚刚上楼的那几个人是常客吗？”

    老板娘眼睛转了转，“你说他们呀，常客，一个月起码半个月要来这！”

    “你怎么想到问起他们了？”老板娘反问道。

    云天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张百元大钞，说道：“刚刚下来的时候在楼梯口捡到的，他们走太快没看到往哪个房间去了，麻烦你转交一下给他们吧。”

    “行行！”老板娘接过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把钱塞了进去，然后在信封上写下了三个阿拉伯数字：305。

    “谢谢老板娘，祝你生意越来越兴隆！”

    “不客气不客气！”

    跟老板娘道了句别，云天回到贝绎心身边。

    “搞定了！”云天做了个“OK”的手势，凑到贝绎心耳边低声说：“305房间。”

    “嗯，走吧，我们先去吃东西。”贝绎心说着向门口走去。

    “我记得这边有一家面馆不错，我们去吃面怎么样？”云天边说边搂着他的肩膀。

    “除了面还有别的么？不是很想吃面。”

    这倒是把云天难住了，他每次来都是去那家面馆随意吃一碗面对付一下，这个小商业广场上有没有别的什么好吃的他还真不知道。

    “就知道面馆啊？”贝绎心侧过头看他。

    云天讪笑道：“之前一个人来随便应付一下就得了！”

    “那好吧。”本来想去广场上转转的，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贝绎心不想浪费时间。

    “这里有一家土菜馆味道不错，特别是那个地锅鸡做得贼地道！”

    刘斌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贝绎心和云天同时转过头看向他。

    “有兴趣一起不？”刘斌挑眉笑道。

    “走。”贝绎心回他。

    于是三人走了五分钟左右的路程，来到了土菜馆。土菜馆不大就一层，二十来个平方，放了六张小桌，显得有些拥挤。虽然不大，但生意很火爆。

    他们到店的时候六张桌子全坐满了，贝绎心本想换一家随便吃点算了，正当他们要走的时候靠里头的一桌起来买单了。

    刘斌见状连忙走进去把位置给占上，贝绎心和云天等服务员把桌面收拾干净之后才入座。

    “真是巧，刚来就有位置，记得去年我等了快一个小时才有座位的！”刘斌说着把菜单递到了两人面前：“你们看看喜欢吃什么。”

    贝绎心扫了一眼菜单，说道：“你点，你吃过知道哪些好吃。”

    “对，还是刘医生点吧。”

    “行吧。”刘斌把菜单拿了过来，开始在点菜单上写菜名。

    “点些上菜快的。”贝绎心又说。

    “这你放心，他们店厨师做菜速度非常快，生意好练出来的手速！”刘斌边写边说：“怎么？你们赶时间呀？”

    “嗯。”贝绎心回了一句不再说话，看着门外漆黑的夜色发呆。云天把餐具打开用热水烫一遍放到了贝绎心面前，静静地看着他。

    刘斌点完菜，把菜单和点好的菜一起给了服务员。

    转头看到正在发呆的贝绎心，问道：“绎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闷闷不乐的。”

    贝绎心被他的话拉回了神思，想了想说道：“看到了个人。”

    “你～那个？”刘斌说着向贝绎心眨了眨眼睛，随即又看了看云天。

    “嗯，是她。”

    “云天知道。”贝绎心又补了句。

    听到这话，刘斌放下了顾虑。

    “居然真让你给碰上了，”刘斌语气里带着不屑：“也是，这个地方就那么大，碰到也正常，她应该没认出来你吧？”

    “没有。”

    “没认出来就好，你现在还给她打钱？”

    “打的。”

    刘斌翻了贝绎心一个白眼，“你真的是钱多的烧，要不以后你也没个月给我打点钱花花呗？怎么说我也是跟你一块长大的竹马，感情不比你跟那家人深得多？”

    贝绎心垂下眼帘，低声道：“现在看来我确实是个傻逼。”

    “早他妈跟你说了！”刘斌有些气愤：“当时你那生母去你家找你的时候你不在家，我妈正好在你家，回来就让我劝你别去奔丧，我记得当时傅阿姨也叫你别去的吧？”

    提起傅红艳，贝绎心倒是想了起来，为了这个事他还跟傅红艳吵了一架，那是唯一一次跟傅红艳翻脸，后来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一回去也是冷言冷语的。

    “我出去一下。”贝绎心说了句便站起了身。

    云天拉住了贝绎心的手，说道：“我陪你一起。”说着就要站起身。

    贝绎心按住了他的肩膀：“我一会就回来的。”

    云天见他语气坚定，就没执意要跟着：“那你别走远，外头黑，你注意脚下。”

    “嗯，我知道。”

    说完贝绎心就走了出去。

    “看来他今天受得刺激不小。”刘斌说了句。

    “嗯。”云天看向刘斌：“刘医生似乎很了解绎心？”

    “对啊，小时候跟他们家是邻居，一起长大的。”刘斌顿了顿又说：“你别看他平时咋咋唬唬很凶的样子，其实就是个纸老虎，心软的很。”

    “是这样的！”云天勾起嘴角回道。

    “不然也不会给他生母月月打钱了，我就想不通，那种只管生不管养的人有什么好可怜的，而且我妈见过他生母之后第一感觉就不好，说是个城府很深的女人，不知道贝绎心着了她什么道，去可怜那种没有一点责任感的人！”

    “绎心的立场也很难。”云天说着眼神中寒光一现。

    “有什么难的？”刘斌撇嘴道：“都把他抛弃了难道还要他怀有一颗感恩的心？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生而不养，断指可还’，绎心这两年给她的钱，足够还清她了！”

    云天看着刘斌愤然的神情，没说话，贝绎心吃亏就吃亏在心软上，这点他清楚。

    “云总，你也劝劝绎心，别跟他那个生母扯不清楚了，早晚会吃大亏的。”刘斌真挚道。

    “嗯，我会的。”云天为贝绎心有刘斌这么一个朋友而感到欣慰，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人关上一扇门便会打开一扇窗，在家庭里没有得到的关爱，会以另一种方式弥补。

    等贝绎心回来的时候，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

    贝绎心坐回座位，看着桌上一筷子没动的菜，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不用等我呀，先吃好了！”

    “也才刚上来。”云天回他。

    “不过这上菜速度确实可以，我也就出去了十分钟吧？”

    “我就说他们上菜速度很快的！”刘斌拿起筷子：“快开吃吧，尝尝味道怎么样。”

    刘斌的话刚说完，云天就挑了几块鸡腿肉放到了贝绎心碗里。

    “啧啧，云总真是贴心，”刘斌也夹了块鸡肉：“把鸡身上最好的部位都夹给你了，令人羡慕！”

    贝绎心瞪了他一眼：“吃你的吧，真能BB，是这一桌子菜堵不上你的嘴吗？”

    云天笑而不语，又给贝绎心夹了一块鱼肚肉。

    “哎！”刘斌已经化身成为一只柠檬精了。

    “与其在这唉声叹气的，不如赶紧去找一个伴！”贝绎心边咀嚼边说。

    刘斌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最近还真有一个目标！”

    “卧槽，是谁那么不幸被你看上了？”贝绎心一下就来劲了，要知道跟刘斌混了这么多年，还真没听他说起对谁感兴趣过。

    稀奇了！

    “哈哈哈，保密！”刘斌贱兮兮道。

    “你这就不够朋友了，要是不说咱们就友尽吧。”

    贝绎心开启了对刘斌一轮又一轮的威逼利诱，最后刘斌终于罩不住了，说道：“是我一个患者！”

    “近水楼台先得月。”云天笑着说了一句。

    “难道不是‘趁人病要人命’吗？”贝绎心看着云天，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他又对刘斌说：“你那个科室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的，或者哪里骨折的，怎么说也要连着去找你好几个月，你可加油啊！”

    “那必须的，保证在他那条腿长好之前拿下！”刘斌信心满满。

    这顿饭在三人有说有笑中结束，云天买完单后三人一起出了土菜馆。

    贝绎心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道：“走吧，咱们回旅馆！”

    “不溜达一下吗？”刘斌说道：“孕夫饭后应该多动动，有助于消化。”

    “下次吧，”贝绎心说着勾了勾嘴角：“时间差不多，咱们回旅馆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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