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早, 榕园里丫头婆子早早的便起来了。
比目服侍着徐氏起身换了一身衣裳, 又梳了一个松散的发髻, 带着金色镶琥珀抹额,斜簪一支金凤钗。
一时姬夫人带着姬凔来请安, 他才吃饱了此时乖乖被奶娘抱在怀中,睁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四处打量,也不知看到甚么, 竟咯咯发笑。
“姑婆婆,夫人。”徐璎珂昨夜辗转反侧直到天色发白才微微闭了会儿眼,起来之后见眼下乌青,便先唤丫头去小厨房取了热鸡蛋敷过一回, 又才换了一身衣裳, 匆匆忙忙往徐氏房中来,只到底比平日里晚了一刻。
“传饭吧。”徐氏早年在梁氏初嫁入姬家的时候也曾想过要立规矩,然而她将将起头便被丈夫和儿子联手压制下去, 如今若不是因着接连的丧事,只怕姬凛的孩子都有姬凔年纪了, 她更生不出让梁氏立规矩的想法, 只让对方象征性的夹了一著菜婆媳两个连带着徐璎珂也就一起坐下来。
一时饭毕,一众婆子过来撤了盘子、桌子,婆媳几个便起身到暖阁中坐着说些闲话。
“这么几年夫郎常年在边关我亦常年在晋州,徐娘子在母亲身边倒是解了母亲烦闷,也算替我们尽孝了,如今娘子大了要回家议亲, 恰好我昨日得了几批茜红色的蜀锦,这颜色正适合你们这样年轻的小娘子,刚好拿去裁衣裳。”梁氏微微一笑,她今日在发髻上带了一支的累丝金蝴蝶镶红珊瑚朱钗,此时随着她的动作,那蝴蝶翅膀也微微颤抖,仿若真有彩蝶停在她发髻上。
“你不说我倒忘了,比目去开我的箱子,早年间倒是得了一套粉色石榴石的头面,配这茜红色蜀锦做的衣裳倒将将好。”徐氏原本便让比目备了礼,此时听梁氏一说倒也冲散了别情,她说着伸手摩挲着徐璎珂的手,“等到你的亲事定下来,我定然亲自来给你添妆。”
众人一时说说笑了几句,庄嬷嬷又来禀告说是牛车已经收拾齐全,并箱笼行礼满满当当装了三牛车。
“璎珂自十二以来便跟在姑婆婆身边,彼时还是懵懂童子如今也是娘子了,当中辛苦,一应都是姑婆婆照料教导,璎珂在此谢过姑婆婆。”徐璎珂当即屈膝跪下给徐氏正正经经拜三拜,含泪道,“璎珂自此去了不能常伴姑婆婆左右,还望姑婆婆日后保重身体。”
“还不扶娘子起来。”徐氏见她这样懂事心头又是一酸,只微微背过面用帕子揩拭眼泪,这头梁氏见了忙唤丫头去扶她起来。
“璎珂客居府上到底给夫人添麻烦,往日年幼,多有不懂事之处还望夫人海涵。”徐璎珂拜过徐氏又冲梁氏磕了一个头。
“好姑娘,难怪母亲这样疼你,日后空闲了给你下帖子可千万不要推辞。”梁氏一时到觉得可惜,她本人手段见识都超出寻常,并不认为女子有自己的思量又什么不好,只可惜如今自家儿郎却是有了心上人,不然这徐娘子带在身边教导一番倒也是个人物。
众人话别完了,梁氏扶着徐氏在榕园门口看着璎珂上了软轿,又差遣比目、辛嬷嬷送她到大门口,自有外院的管事嬷嬷及护卫送她回家。
一时到了外院门口,徐璎珂看了看辛嬷嬷,又一手握住比目,欲言又止。
“徐娘子若是有什么嘱咐比目姑娘的便好生吩咐几句,我先去看看箱笼都装好了没。”辛嬷嬷眼见她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也就不做那等讨人嫌的人物,当即咧嘴笑了笑自去了。
“比目。”徐璎珂在徐氏身边呆的时间比比目长,两人关系亲昵,如今见徐璎珂要走,比目心头也难过,“……你也是明白人,旁的我也不多说些什么,只盼着你跟在姑婆婆身边,时不时便提提我,若是空了也来看看我。”
“娘子放心,比目记得的。”比目听她这样一说,眼圈登时便红色,这些年徐璎珂待她委实不错,她亦知道对方是庶出,家中嫡母为人狠辣,指不定回去要受多少磋磨,“老夫人心头也挂念着娘子,想必不多时便娘子过来小住。”
见比目应了,徐璎珂心头微微放松,上了牛车又打起帘子看了她一眼,见对方冲自己点点头,才放下车帘子收了眼泪。
比目见她上了牛车转头看那随行的外院婆子,赏了对方一吊钱才吩咐道:“送徐娘子回去这一路上注意着避让车辆与行人,到了徐娘子家中,也记得好生与徐夫人说说,我们老夫人可说了待娘子定亲可是要亲往添妆的,嫂子可记住了?”
“定不忘比目姑娘吩咐。”那外院的婆子也是人精子,自然知晓夫人身边得用得都是管事妈妈并嬷嬷们,如今内院的大丫鬟可不就首推老夫人身边的比目么,又见对方出手大方,忙不迭的巴结道。
她们正说着话,那牛车还未动,迎面便是一褐色短打头戴深蓝色六合帽的小厮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径直冲过来,恰巧昨夜里飘零一场秋雨,那青石道路上还微微有未淌干的积水,马蹄踏过来便溅在二人裙子上。
“作死的小猢狲,大清早的可是吃了炮仗了,也不瞧瞧这什么地方,是你奔马撒野的么?”那外院的婆子原本就是个泼辣的,当即开口骂道。
“兀那婆子,还不让开,耽搁了我与大公子报信,有得你吃排头的!”这小厮一个鹞子翻身从马背上稳稳落下来,也顾不上拴住马匹,径直便从角门进来,一头便撞开那婆子。
“呸!”那婆子还要再骂,这边比目见他委实慌张,也就拉住了,“左右是替主子办事,若有不好的自有管家管着,如今日头起来,嫂子一路倒是要看顾好徐娘子。”
“自是不怠慢的。”那婆子见她这样一说,面上不由露出几分讪讪然。
比目听她明白也就自回内院复命去了。
却说这头这小厮径直闯进来,往日里有柯老守着也带着他去过姬凛的院子,今日自己过来也算识得道路。
到了长青院里,姬凛一众已经起身,他原本要去榕园请安,只一想着今日要送徐璎珂走,也就耽搁下来并未过去,此时用过早膳正跟平陵御商量着针对眼前的困局要如何破解,听得守门的婆子传信,也就放那小厮进来。
“大公子,郎君,郎君他坠马了!”那小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里带着几分惊慌。
“父亲可有大碍?”昨夜平陵御虽然说了恐有人对姬灿下手,但姬凛当真没想到动作会这样快,饶是他平素里八风不动如今事涉生父也不免心旌动摇。
“是大管家让小的来报信,具体的大管家并未细说,只请郎君请太医前往相救。”这报信的小厮摇了摇头。
“姬刺史是甚么时候坠马的?”平陵御知姬凛心头焦躁,忙伸手握住对方的手。
“昨日郎君与三姑爷还有其余几个大人一道在庄子围猎,郎君亲自射中了不少猎物,后来说是见着一只全身通红的火狐,郎君一时激动,欲□□下来与夫人做领子,便带着人追过去,郎君坐下又是千里骓云马,真的跑起来甩下护卫一截,却没想到那马儿一时双蹄踏空,郎君便摔了下马,管家得了消息庄子上又只有坐诊的乡下大夫便命小的来传信,只郎君坠马都是昨日日暮的时候,小的在城门外等了一夜,城门将将开了小的便第一个进城来。”那小厮抽抽噎噎说着,到也勉强说了大概,只关键的一概没有说清楚。
“来人,备马!”姬凛的心沉了下去,他仿佛又回到数年前,他还在晋州瀚海草原千里奔袭追踪北魏王庭踪迹,却有传信官传来祖父的消息,说是老人家病体缠绵,时日无多,彼此他将将带着手下涉过河流,全身湿透,但他总觉得身上的冷远不及心头的寒意,在他看来祖父虽然身子不好,但每年入冬了总有那么一遭,怎么会偏偏今年就熬不过去了?
“元昭!”平陵御见他面色苍白,一时不由用力掐了掐对方,“如今刺史伤势不知轻重,阖府上下,老的老幼得幼,莫非元昭欲令夫人一女流主持大局?”
“多谢轻舟!”姬凛登时冷静下来,“还请轻舟助我!”
“元昭请言。”见他心神镇定,平陵御不由长舒一口气。
“我欲往内院,将消息告知祖母与母亲,而后亲往见父亲。这头还请韩铮替我传信与二叔。”姬凛飞快着急护卫下命令,并将代表自己身份的玄铁凤纹令交给平陵御,“太医院王老太医与我姬家相熟,还请霜降拿我拜帖上门求救。府中诸事还请轻舟代为坐镇,所有决断悉服轻舟之手。”
“必不负元昭所托!”平陵御肃容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其实蠢作者写的并不满意 哎 明天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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