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 今年完全成了霍薇的扬名场。柳蓉蓉极力控制自己不要露出不好的表情,但脸色仍旧不太好看,毕竟不够圆滑, 笑不出来。
宴席一结束,她就拉着莫子谦去找柳玉莲, 要找霍薇算账。柳玉莲也很生气, 等其他客人都回去之后,就叫莫家几人到齐,叫霍薇来质问。
柳蓉蓉一看见霍薇就气道“霍薇, 你故意的你故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什么没和子谦订亲,你就是故意想让他们发现这件事吧当初你要走避毒珠可是答应过这件事不再提, 你如今出尔反尔,把我的避毒珠还回来”
霍薇诧异道“你的避毒珠我以为避毒珠是我向柳家主讨要的,属于柳家的东西。”她又看向莫家四人,无辜地说, “我从头到尾都没提过柳蓉蓉抢我未婚夫的事,还生怕别人误会,一听他们说起婚约就急忙解释说我和二表哥没关系,我做得不对吗”
这有什么不对这当然对啊。但在那个时机说,就有些微妙。柳玉莲冷着脸问“你是没直接说, 但你那些话足够让人遐想连篇了吧”
霍薇疑惑地皱皱眉, “会吗我不知道,我只是说了应该说的, 姨母, 这些年您从未教导过我在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如果我说错话了,我道歉。我当时真的是太紧张了, 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那么多人呢,我又害怕他们把我和二表哥凑在一起,耽误了二表哥和柳姑娘成双成对。莫家照顾我五年,我总不能害了二表哥啊。”
她的表情和借口无懈可击,把柳玉莲和柳蓉蓉想质问的话全堵回去了。柳玉莲什么都没教她,这会儿怪她不会说话是不是晚了点他们根本抓不住霍薇的把柄,不能硬说是她有错,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霍薇看向所有人里对她意见最小的莫志鹏,不安道“盟主,我今天做错了吗我只是想让我爹为我自豪,想帮助一些困苦的人,想让我霍家的秘籍在您手中发扬光大,我、我错了吗”
莫志鹏但凡说出一个“错”字,他就不配当这个盟主,他安抚地说“薇儿做得对,霍盟主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他又对柳玉莲道,“连夜清点库存,明日我让管家整理出名单,将霍盟主留下的财物尽数捐出去,不得有误。”
最后四个字已经算得上是警告了。柳玉莲心里一惊,知道莫志鹏是对她不满。从前她对霍薇如何,莫志鹏从不过问,因为莫志鹏从来也不将女人家的事放在心上,对霍薇更是只要给个儿媳妇的名分就不用管了。
但如今因为她对霍薇不好,害得莫家今日在武林大会上丢脸,影响到名声,莫志鹏就要怪她了。但凡她哄着霍薇一点,教着霍薇一点,今日的事也不会发生。
柳玉莲无比气闷,柳蓉蓉更是气得快要疯了
柳家这次带她来就是为了让她扬名,路都给她铺好了,结果就因为霍薇退婚,给了二房把柄,害得她当不成传承人,拿不到家传医典,取消了扬名的事,连避毒珠都给了霍薇。
结果霍薇反倒在武林大会上扬了名,还狠狠踩了她一脚。
她本来计划等武林大会结束就去江湖中自己扬名,现在呢人人都知道她和莫子谦有关系,而霍薇很可能之前定亲的人就是莫子谦。江湖上会怎么说她她还没扬名,她的名声就不好了
她拉着莫子谦来就是想让莫子谦帮她,此时拿霍薇没办法,她就频频看向莫子谦,偏偏莫子谦没动静。
霍薇也有点好奇,就听了一下莫子谦的心声,然后快速低下头遮掩了一下微妙的表情。
这个莫子谦居然在心里就没觉得她不对,毕竟是莫子谦先背叛她,本以为她会纠缠不休,或者要牺牲大哥的幸福,结果霍薇干脆地退婚还答应了不提这件事,没有追究,连骂他一句都没有。
这结果大大地超出他的预料,他非但不怪霍薇,还感觉很庆幸。而今日霍薇捐出所有财物的举动令人钦佩,他又不知道自家侵占了霍家的钱,他还觉得霍薇帮了很多人呢。再加上霍薇把秘籍送给了他爹,还马上就要离开莫家,他对霍薇反而有了些对妹妹的怜惜。
至于柳蓉蓉说霍薇故意害他们之类的,他倒是觉得不可能。霍薇这么多年在他家,一直柔柔弱弱的,连下人欺负都不知道反抗,软包子一样的,怎么可能故意说什么话害他们再说别人怎么想的也不受霍薇控制啊,霍薇一个字都没提他们的事,哪能确定别人就那么想呢。
霍薇算是知道白莲绿茶为什么都能搅风搅雨了,因为所谓的男主角一般都没有鉴别能力。想莫子越那种奸人就会怀疑她不对劲,但得了好处的莫志鹏和暗自庆幸的莫子谦,居然对她观感都还可以。顶多不喜欢也不讨厌。
这事不了了之,莫志鹏得了秘籍,不想再节外生枝。反正霍薇要走了,接下来只要将人送走,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断了,随便叮嘱霍薇几句就走了。他要去密室里研究秘籍,这是好东西,他今日能够得到真的是意外之喜。江湖上不知多少人盯着呢,他必须尽快提升武功才行。
柳玉莲也没心思管霍薇了,那些江湖中人都还没走,肯定会留一两日看他们拿出钱来,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那就真的丢人丢到家了。
可霍家的钱已经被她收入自家,如今必须连夜整理出来,挪到单独的库房中去,明日开库让大家亲眼看看,证明他们没有吞。
这件事还要小心翼翼地进行,不能被人发现,她恐怕一夜都不能睡了,再厌恨霍薇也没空理她。
两个长辈都走了,霍薇自然不会留下,她对他们笑了下,说“今日太累了,我身体有些撑不住,便先回去休息了,两位表哥和柳姑娘也早些休息吧。”
柳蓉蓉气不过想找她麻烦,被莫子谦拉住了。霍薇走到门外的时候,听莫子谦低声对柳蓉蓉说“霍薇对我们一点敌意都没有,之前的事是我们对不起她,算了吧,别再闹了。”
“你说我闹”柳蓉蓉一字一顿地质问他,“你看不出来吗她是装的”
“蓉蓉,我认识她很多年了,比五年还久,我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莫子谦温声安抚,但这话就很难让人接受了,这简直是认为柳蓉蓉无理取闹。
柳蓉蓉冷哼一声跑出门,路过霍薇还想用力撞她,但霍薇听着她的心声也听着旁边鸟儿、花儿的心声呢,及时松开手帕被风吹到一边,挪到旁边去捡。这让用力撞上来的柳蓉蓉撞了个空,惯性踉跄地差点摔倒,样子很是难看。
霍薇蹲在地上惊讶地看着她,“柳姑娘,眼睛不好吗是不是夜里看不太清”
莫子谦急忙跑出来扶住柳蓉蓉,问她有没有扭伤脚,柳蓉蓉却觉得霍薇在骂她眼神不好。柳蓉蓉盯着霍薇说“你别得意,我早晚有一天揭了你的皮。”
霍薇站起来,冷下了脸,“柳姑娘好大的口气,我没同你计较,你还真以为自己没做错事了不知道你凭什么来揭我的皮。二表哥,妻贤夫祸少,你日后娶妻还是慎重考虑。”
“霍薇”
柳蓉蓉还要上前,莫子谦一把拉住她,皱眉道“都少说两句,霍薇,你先回去。蓉蓉,我送你。”
莫子谦强行拉着柳蓉蓉离开,结束了这场争执。莫子越站到霍薇身边,冷淡道“表妹,厉害啊。”
霍薇眨了眨眼,笑看着他道“大表哥是夸我帮人的事吗还要多感谢大表哥,要不是你日日同我说江湖上的事,我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呢我听多了呀,就每天夜里都想着怎么才能做点事出来,然后就想到了帮助人,希望下辈子我们全家都能投个好胎吧。大表哥,谢谢你啊”
霍薇的笑容和眼神太真诚了,莫子越也不能确定她这模样是真的还是假的,今日又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会怀疑只因为今日丢脸的只有莫家和柳家,但除了这一点,他没有任何怀疑霍薇的理由,一切都那么自然。
他又试探着说“那本御阳剑法”
霍薇继续笑道“大表哥是不是很惊讶我早就在想要怎么报答莫家了,姨母常说做人要知恩图报,常说柳家主是我的恩人。我之前也想过要把剑法送给柳家主,但因为他钻研医术,不用剑,我就有些犹豫不决。后来我想通了,柳家主收了那么多金子,怎么算我的恩人呢莫家才是我的恩人啊,所以我就把剑法给了莫家,以后盟主练好了一定会交给你的,大表哥,到时候你要好好练啊,你可是用剑的呢”
霍薇的语气带着往常的亲近,又提到他用剑,莫子越的疑心一下子就被打消了。不错,那本秘籍他已经问过父亲,父亲说是真的,其中的武学很高深。如果霍薇是故意害莫家,不可能把她最重要的宝贝送给莫家,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怪只怪柳玉莲眼界太窄苛待霍薇,莫子谦和柳蓉蓉也不知廉耻背叛霍薇,这些事实难以遮掩,不关霍薇的事。
莫子越想到莫家确实只有他一人用剑,连莫志鹏用剑的时候都很少,他又是莫志鹏最看重的儿子,是莫家的继承人,这剑法最后一定会落到他手里。这样想他又心情舒畅了,看霍薇自然也顺眼许多,亲自送她回院子。
这是霍薇刚刚从莫子谦身上得来的灵感,随口两句话就安抚好了莫子越。男人都好骗得很,因为他们性别不同,她又命不久矣,此时她在他们眼里就是绝对的弱者。只要他们之间没有利益争斗,他们就愿意相信她是无辜的。
弱的时候,敌人少一个是一个。
霍薇在院门口同莫子越告别,笑着进了门,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终于松了口气。虽说她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但今天看到的那些武功不但惊艳了她,也震慑了她,一定要小心,否则那些武林中人弄死她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她刚这么想着,坐下来喝杯水,就听到身后一声轻笑,顿时呛住了。
“咳咳咳”
“霍姑娘,当真身体这般弱”一个墨色衣服的男子走到她身侧,双指并拢,隔空对着他后背点了几下,霍薇呛咳的难受就消失了,顺过了气来。
霍薇警惕地站起身面对着他,下意识抓起个杯子,“你是谁闯进我房里干什么”
她努力倾听对方心声,却发现什么都听不到,她立马试着倾听周围的心声,有丫鬟的、有花草树木的,技能很正常,唯独听不到这个人的。
男子笑了下,坐在木凳上说“我只是个路人,无关紧要。今日来见霍姑娘,只是好奇罢了。霍姑娘在武林大会上的表现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非常精彩。”
男子鼓了鼓掌,霍薇直觉他看穿了自己,露出无辜的笑容说“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没什么精彩的,大家比武才真是精彩。”
“非也。”男子摇摇头,兴致盎然地说,“看莫家人轻视你的态度,莫非霍姑娘之前一直掩藏真性情,只为今日用阳谋算计他们”
霍薇嘴硬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男子挑挑眉夸赞道“霍姑娘今日的言行一环套一环,说不定连莫家人自己不知道被你算计了,好心计。但我有一事不明,霍姑娘最后为何要将秘籍送给那莫志鹏若是假的,莫志鹏定能看出来,所以你给了他霍家的家传秘籍”
霍薇觉得,自己如果会武功的话,这会儿一定想打死他,他的表情真的太欠儿了
她笑着说“盟主对我恩重如山,我用秘籍回报他是应该的。”
男子看了她一会儿,笑了起来,“我不相信。不过若你当真这样想,那我要告诉你的事恐怕会让你不太愉快。”
霍薇这会儿已经平复了心跳,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反正对方武功这么高,她是站是坐都不影响什么,她毫无防备之力。
男子的话让霍薇起了好奇心,开口问道“不知这位侠士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侠士这称呼听着就没意思,不如你叫我夜鹰吧。”男子想了一下,随口说道。
“夜鹰”才一看就是瞎编临时想的,指不定是因为现在是夜里,他的黑衣服上又绣了鹰。不过武林中的称号本就奇奇怪怪,霍薇从善如流地笑问“夜鹰公子,您找我有事吗”
夜鹰喝口水说“五年前魔教根本就没想过袭击霍家,魔教众人聚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庆祝天极教教主武功又进一层。谁知有人在正道和魔教之间传递假消息,让两边都以为对方来围剿自己,才会爆发大战。”
“夜鹰公子怎么知道”霍薇已经开始怀疑他是魔教的了,因为正道的人一般不会这么干,这话也明显是偏向魔教的。
夜鹰没回答,继续说道“你爹的徒弟也没背叛你爹,他是被冤枉的,至于是谁冤枉他,你想想最后谁杀了他根本没给他解释的机会吧你爹呢,根本不想和魔教开战,反而一直在想和魔教和解,大家相安无事,不再仇视对方。他死后,莫志鹏就做了武林盟主,你说,是谁害死他的”
霍薇没有想这些事,她在想对面这人是谁。这些事呢她从书里都知道了,莫志鹏确实是罪魁祸首,一切都是莫志鹏设的计,就为了铲除异己,自己上位。
武林纠纷虽然看着惨烈,但其中也是有利可图的,有些门派请莫志鹏这样的高手帮忙,能不给好处吗而且大家相安无事了,还怎么扬名呢和谁打呢霍峰的想法是好,但触碰了一些人的蛋糕,这些人就是以莫志鹏为首的。
所以莫志鹏抓住了一个巧妙的时机,牺牲他安插在魔教的卧底,做出魔教马上就要攻击正道的假象,还杀了两个正道人士激起群愤,促使霍峰连调查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众人架起来只得出战。魔教那边也死了人,这件事已经说不清,两边愤怒的也没人想说,霍峰只能和魔教教主对上。
但实际上,最后霍峰是死于莫志鹏的暗算。霍峰和魔教教主边打边说话,继续下去肯定能解除误会,莫志鹏是要他死的,当即冲上去和霍峰并肩作战,不留手地攻击魔教教主。魔教教主当然要还击,莫志鹏早从卧底那里知道教主的招数,利用这份先知每次都让对方的攻击落到霍峰身上,又利用自己冲上前的动作让霍峰不得不出招帮他,攻击到教主。
最后他利用一个混乱的场面结果了霍峰,然后趁教主重伤,不要命地杀了教主,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没人怀疑他,他还利用那场大战,把不服他的几个门派掌门都害死了,所以最后他才那么容易上位,并收拢了一些门派。
所以霍薇对仇人一清二楚,不需要别人告知,她倒是对夜鹰的身份很好奇,夜鹰知道得这么清楚,恐怕比莫子越知道的都清楚,莫非是魔教高层还是魔教那个不露面的新教主
夜鹰说完看霍薇没什么反应,偏了偏头,笑了一声“你不信我”
霍薇微笑道“夜鹰公子恕罪,毕竟你我是第一次见面,你也没什么证据,叫我如何信你再说,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以我如今这孱弱的身子,能做什么呢”
夜鹰笑了笑,“是做不了什么,秘籍也给出去了,想要都要不回来,说不定还会被灭口。”他似乎觉得挺好玩的,打量霍薇半晌,眼睛里充满了兴味,“我觉得你是信我的,你想报仇吗”
霍薇仿佛听到了一个希望,一般这样问的人,绝对会一个报仇的机会,而对她来说最好的机会,不就是提升实力吗她也看出夜鹰不是好骗的了,干脆直视着夜鹰,认真地问“公子愿意帮我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为了日后不必小心翼翼地保命,不管什么代价,她都要变强。
夜鹰上身慢慢前倾,直到和她的距离只有半尺远,才看着她轻声说“不需任何代价,我只是想看看,给你机会,你能走多远。”
这不是只有反派会干的事吗不过,干得漂亮是反派也无所谓了,这世界的主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镇定道“那么公子想怎么帮我呢”
夜鹰退回原位,看着她冷静镇定的眼神,不输于人的气势,又鼓了鼓掌,愉悦地笑了起来,“霍姑娘总是让我出乎预料,有意思。我今日便带你走,霍姑娘可敢随我走”
正常来说,霍薇肯定要分析利弊再做决定,轻易是不会跟人走的。但这个人,霍薇发现自己心里的天秤一直是歪的,歪向信任他。他让她想到了娄霄,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这份信任,最重要的是,她留下也不会变得更好,而这人若想害她,她不答应也一样能害她。
所以霍薇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我跟你走。”
夜鹰一怔,点头笑道“好,霍姑娘有胆识,收拾一下要带的东西吧。”
这次轮到霍薇笑了起来,她环视一周,淡淡地说“不必,我什么都不想带走,这里,烧了吧。”
夜鹰瞬间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眼中显而易见地出现了笑意,起身揽住霍薇的腰便从后窗飞出,掌风扫落的拉住点燃了房子,而他们快速消失在夜色中,离开了莫家山庄。
霍薇要走也要坑莫家一把,她白日里一切如常,还说第二天要去见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还特意和几个人说好了同他们一路走,还要回府去供奉父母
总之她半点没有轻生的意思,现在她的房子被烧,她要么是死了,要么是被莫家怎么样了,她出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莫家和柳家。
她在宴席上说的那些话都会被分析又分析,放大又放大,就算没有证据,经此一事,莫家和柳家的名声也别想好听了。他们将一直背着这份嫌疑无法洗脱,莫志鹏这个盟主的威信直线降低,柳蓉蓉想扬名怕也是痴心妄想了。待霍薇再出现时,不知他们是否还能像书中那样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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