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爸，你真的没看见病房外面有人吗？在你们进来之前，好像一直站在门口偷看我！”
“真的没有，我听到动静赶过去，就看到医生们在制服那个精神病人，按照你说的应该只有他了。”
“啊，我说了不是那个疯子！算了不问你了，妈妈，你肯定看见了对不对？是一个少年，冷冷的，很帅，笑起来有点可怕……”
“没有没有，你再问一百遍也还是没有，我一门心思都扑在你身上，眼里只有你哇宝贝！”
问了第N次，还是没问出想要的答案。
眼里希望的光芒淡去，阮清心怅然往后一仰瘫倒在床。
双手双腿很随意地往两边摆开，身体躺成了潦倒的“大”字型。
“唉——”她有些崩溃地长长叹了一声气。
据父母所说，阮清心在医院被吓昏过去后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死沉死沉的一点正常人的反应都没有，他们差点都以为她不在了……
反正阮清心本人是什么都不知道，也真的没有路上被移动的感觉，等她一觉醒来，已经回到熟悉的家里了。
阮清心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回事就突然发病了，不过她记得病房门外千真万确有一个冷峻少年。
他笑起来很好看，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一般，但是落在眼里却又让人心生恐惧……
可奇怪的是，她记得少年的笑，却完全想不起来那个少年长什么模样！
不止如此，这次清醒过来后，就连这一年来不停重复做得噩梦也变成了模模糊糊一团雾……
不能仔细回想，一想就会头痛！
阮清心强制自己打住思考，心理暗示自己想些愉快的事情。
比如，三天三夜睡得很香很饱，而且再闭眼睡觉好像也不会再做噩梦……
比如，自己整个人变得正常了很多，恢复了原来的头脑敏捷四肢灵活……
想想那个疯子在外面喊了句“熊猫精”，进病房后见到自己却说了个“又”字，又是熊猫精……
再想想蓉城四院是个精神病院，可能那个少年就是患了跟自己一样的怪病罢了，也是过去看病的……
如此一想，自己不是唯一的怪人，也是一件大喜事儿啊，值得高兴！
而且她的病差不多已经治好了，再努力减减肥就完全恢复正常了，更是可喜可贺！
阮清心很乐观，躺在自己卧室温暖舒服的小床上，想通后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
失而复得最为令人欢喜，心情一好，她不禁又卷起被子开心地打了几个滚儿。
*
眼见女儿依旧肥胖的身体，却能在床上无比灵活地做出各种动作，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地笨重困难。
熊经年和阮玲夫妻俩互相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均是感叹这次蓉城四院去得值了！
“心心啊，你这次昏睡这么久，真的没有再做噩梦？”熊爸爸关心地问道，脸上明显很高兴，但是眼神里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问题阮清心也回答了很多遍，都有点不耐烦了，重重点头回道：“没有做噩梦，准确地说我根本没有做梦，哎呀反正睡得很香很香就是了！”
阮玲能理解丈夫的心理，女儿都做了快一年噩梦了各种寻医问药都没用，突然诡异地就好了，仿佛在现实里天上掉钻石砸到头一样，惊喜之下是个人总要怀疑下是真的不是。
不止是噩梦，还有阮清心的身体，尽管动起来灵活了很多，但可惜还是个胖子，没能够像当初胖起来一样嗖一下几天之间变魔术般瘦下来……
不过灵活的胖子总比笨拙的胖子好些，阮妈妈很容易满足，想着又问了女儿一次确定下：“清心，你再给我做几个仰卧起坐看看！”
“妈呀，不要，我都做多少次了！”阮清心满脸拒绝，醒来后就不停地仰卧起坐累地她腰都酸了，于是生无可恋道：“您要还是不信，我给您跳舞行吗？”
说着阮清心轻轻松松一次仰卧起坐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连鞋都没穿就开始在地毯上跳起舞来。
脚尖踮起，身子一倾，腰部轻弯，手腕扭动，标准姿势马上就有了范儿，不愧是专业的古典舞出身。
是啊，从小时候三岁娃娃就开始学舞蹈，阮清心可是坚持苦练十二年的舞者啊。
天资聪颖的她，年纪轻轻就获得过多次冠军殊荣，曾经差一步就要登上国家最高舞台，只可惜……
***
此事，还要从一年前说起。
阮清心原来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跟爸爸姓熊。
因为熊经年很喜欢青竹，阮玲就直接给女儿取了“青竹”二字，全名熊青竹。
熊青竹自出生以来就是很普通一个小女孩儿，顶多就是比常人漂亮点聪明点，然后跳舞的天赋高点，真没什么特别不一般的。
熊经年不帅吧双商高，阮玲学习不好吧漂亮，所以外人看了也就夸一句熊青竹真会长专挑着父母的优点，也无人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直到十五岁生日那天，熊青竹好好儿地没事儿却突然在家里晕倒了，醒来后一切都变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她就从原来盘亮条顺的小美女，活生生胖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所以熊经年和阮玲在医院看到女儿那样并没有很奇怪，因为他们见过。
不过熊青竹的眼睛平时根本不会那么可怕，睡饱以后就只是像先天遗传的黑眼圈基因一样，很多人都有。
她做了噩梦惊醒，才会出现熊猫般的黑眼圈。
对，噩梦，熊青竹自那以后就开始三五不时地做噩梦，每每醒来样子都恐怖地不能见人。
熊青竹说她感觉身上压着两百斤似的动一动都很难，然后脑子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扯着一转就很累，结果就是变得做什么事都慢悠悠，还容易困开始嗜睡。
说难听点儿就是又笨又重的死胖子，也是托她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的福，才会被人夸什么胖嘟嘟萌萌哒。
这种怪事显然不符合常理，熊经年和阮玲也不傻，根本没敢让外人知道。
待熊青竹睡饱变正常了点儿后带她去医院，各项检查都做了，结果却显示身体一切正常。
没错，一切正常，熊青竹除了体重数字增加了一倍以外，身体肥胖那么多却一丁点健康问题都没有！
她脑子虽然变得比以往慢了笨了，但是去测智商数据也都是在正常人的范围内！
悄悄测了好多家医院都是这样，也就是说熊青竹按照普通医药治疗完全减不了肥也无法恢复以前的聪颖。
阮玲和熊经年商量过后，第一件事就是搬家！
其实熊青竹睡饱后没有浓重黑眼圈的话，陌生人见了也只会把她当作胖点儿笨点儿的普通女孩儿，根本不会好奇太多。
胖了就说生病了激素肥胖，噩梦黑眼圈就呆家不出去，反正重新开启正常生活总比留在原地好。
夫妻俩果断辞职，带着女儿去了另外一座城市上学，甚至还不惜断绝了和以前所有认识的人的联系。
他们并不在意世俗的目光，只是害怕听到外人闲言碎语小青竹会心里受伤。
不管是谁有多亲近见到熊青竹的模样变化恐怕都会奇怪，万一传了出去再有人把她当怪物来研究怎么办？
毕竟熊青竹的外貌举止，就像是一个人形大熊猫……
外人都能看得出来，熊经年和阮玲更是觉得如此，因为熊青竹连饮食习惯上都变得只能吃素了！
不过没有什么比宝贝女儿更重要，他们作为父母不会害怕，只会下定决心付出一切把人给治好！
说来也巧，熊经年本来就是研究野生大熊猫的高级科研人员，阮玲的职业则是一名兽医兼动物营养师。
当初阮玲就是因为去给熊经年负责的大熊猫看病配食才认识的，性格爱好一拍即合，然后开始恋爱结婚。
说句隐私点儿的话，他们的女儿可能就是在大熊猫野生基地怀上的。
因此熊青竹差不多是一出生就和大熊猫宝宝一起养的，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都和大熊猫很亲近。
两个相信了几十年科学的人，亲身经历了灵异怪事，不得不开始变得迷信。
女儿会不会真的是被熊猫精俯身了，或者说是熊猫转世？
医学上治不好的，只好寄托于玄学。
为此，夫妻俩还特地把“熊青竹”这个名字给改了。
一家三口严防死守保护着这个不能说的秘密，熊经年和阮玲找了新的关于大熊猫的工作，女儿阮清心正好初中毕业上高一认识新的同学。
总之，来到了新的城市后他们表面上也还是很正常地生活，背地里则各种寻医问药以求治愈之法。
很不幸的是，就这样一年过去了，阮清心还是没能恢复原来的模样。
虽然信了迷信之说，但是毕竟夫妻两个都是高知人士接受了多年科学教育，女儿的病也没到急病乱投医的地步，巫师邪教等太低端的诈骗他们根本不会上当，主要还是奔走于国内外有名的专业权威的大医院。
不过遇到寺庙道观之类的他们都会进去拜拜求神佛庇佑，私下里也会留意些什么民间相传的灵异故事，说不定就有人和他们女儿一样的怪病……
可能老天相助吧，还真让他们打听到了一些东西。
全国各地好多人称赞推荐的一个很厉害救治好无数疑难杂症的知名医院的权威医生，看到阮清心后过了好久才秘密给指了一个神秘高人。
他们去了之后听到了很多神秘高人救死扶生妙手回春的传说，害怕被骗甚至留心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亲眼见证了神奇，这才带女儿过去。
这个神秘高人说话确实有水平，也没有忽悠骗钱，还是很有可信度的，然而他却摇头回绝了，让他们另请神通。
神秘高人说自己无能为力，不过也给熊经年和阮玲夫妻俩指了一条明路——蓉城四院。
原来绕来绕去，那些小时候当玩笑故事听的传说居然有的是真的？
*
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华夏大地自古奉行的儒家思想，并不是说不相信有鬼神之说，而是在劝导人们敬而远之，心存正道不要去过分追求崇拜。
东方有神仙，西方有上帝，人类传了几千年的故事传说，那么多无法解释的灵异古怪，谁都不敢肯定地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神不是？
随着人类社会越来越进步越来越发达，光电的发现和利用让世界不分昼夜灯火通明，古书中的神鬼故事越来越少见几乎不出现，科学自然便逐渐成了主流。
迷信与之相悖，还有不少人是装神弄鬼骗害百姓，当然要大力破除算命巫术等歪门邪道，信仰无神论就是对普通人最大的保护。
然虽说现代社会动物不许成精，可还是会时不时发生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民间还是迷信居多，每每三人成虎便会引起骚乱。
于是为了安抚大众，不让灵异现象再出现动摇人心，上个世纪便在各地建造了很多个“四院”，明为精神病院，暗中则招募了不少能人异士。
以前被破四旧的骗子们被彻底打倒，有真本事的算命先生和巫婆神女等人则失业后再就业，把某些不可说压在台面下维护社会安稳。
当然这都是传说，还有传说是人类领袖和神仙鬼怪秘密签订了契约不许它们打扰人类正常生活，所以进入21世纪后灵异现象才渐渐消失……
总之，民间老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一提很多阴阳先生都因为绩效不好关门大吉了，各地四院特殊部门如今都已经被取缔，成了纯粹的医院顶多是精神科医院。
唯有靠近山野的蓉城四院，因为奇人怪事太多又治好了多起疑难杂症，就口口相传成为了最后一所灵异医院……
女儿的病一直治不好，再淡定再智慧的人也会慌了，于是夫妻俩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带着阮清心去了蓉城四院。
神医什么的没见到，倒是遇到了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只是拂尘一甩就让他们回去了。
那道士神神秘秘地，问什么都不回答，只道是天命如此顺势而为。
后来来了个正常点的好说话的院长，也只是解释说医院已经尽了全力不能再做更多了，然后居然还劝他们不要再治了，没用的治不好……
熊经年和阮玲是一路哭着回家的，还以为女儿今后可能就要这样一辈子过去了。
结果没想到那道士还真有点本事，他们惊喜发现阮清心清醒后竟然正常了很多！
除了身体依然肥胖以及淡淡黑眼圈外，人灵活了也聪明了，好像恢复到了一年前没出事的时候。
无奈人总是贪心无厌的，得陇望蜀得寸进尺，夫妻俩还是盼着她能瘦下来和以前一模一样……
***
进入状态后阮清心越跳越好，舞姿翩跹优美轻盈，仿佛又回到了还没出事的一年前。
彼时她在舞台上熠熠生辉，简直就如同九天仙女从古画里飞出来一般，无人见了不赞美称奇。
终于又见到了女儿这幅欢欣自信的模样，阮玲和熊经年夫妻俩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两个人的眼里均是流露出了惋惜，专心投入的阮清心可能注意不到，但是他们旁观却无法忽略她那身颤动的肥肉。
阮清心舞蹈跳得越好，笑得越灿烂，她胖胖的身体就越是显得碍眼。
拖累，拖累，把他们好好的一个小仙女拖下了凡尘，甚至差点拖入了地狱，怎能让人不心伤？
不知道是注意到了父母的神色不对，还是真的因为跳舞跳累了，阮清心喘着气停了下来，很夸张地摇胳膊晃腿比划着逗乐儿。
“哎呀好舒服，一举一动都轻飘飘的，爸妈你们知道吗？我好像都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了呢！灵魂自由地都要飞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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