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的面色“刷”得冷了下去。
“傅总。”他正要开口, 片场内却在这时传来了一声不算小的动静, 在傅臻和江叙两人同时看过去的时候片场内已经有不少工作人员在走动。
一眼便在人群里瞥见了温容钦的傅臻当即走了上前，“拍摄结束了吗？”
“没有。”温容钦摇了摇头, “导演说休息一会儿。”
休息？
虽然不清楚刚才片场发生的事, 不过傅臻也不打算多问, 而就在他要说下一句话时，清脆的女声在这时传了过来, “凌言。”
两人闻言同时转身，便看见了来人。
是黄莹。
“凌言你——”来到温容钦身旁的黄莹正要开口, 不想下一刻她的余光便瞥到了温容钦身旁的傅臻，这让她一下子顿住, 不知道自己该是继续把话说完还是住口。
“我去补妆。”温容钦见状对傅臻道。
傅臻自然点头应答。
而在黄莹替温容钦补妆的期间，温容钦除了配合黄莹的动作意外，思绪不由得想到了刚才在片场内发生的事。
导演的确是发脾气了, 对方说的话听起来也似乎和平常无异，但哪怕如此, 温容钦依旧敏锐的感觉到了对方在开口前一刻明显抑制起来的怒气。
温容钦不由得看了一眼江叙，而后又收回了目光。
他继续专注自己的拍摄。
接下来的拍摄一如既往的照常进行，傅臻因为事情的缘故，在探班的第二天就回去了, 但江叙还是时不时的出现在片场，虽然林洛迟不再受江叙的影响正常发挥，但导演的脸色却一直不太好看。
事实上，察觉到这一点的不只温容钦一人, 在陈志鹏行为举止和平常看不出有什么区别的起初，温容钦或许是唯一一个对对方身上发生的某些变化有所察觉的人，但现在……
只要是在这个剧组的，都能发现导演和最先开始的不同。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对方的脾气看上去收敛了许多。
温容钦当然是第一个察觉到这一点的人。因为导演不再像原先一开始那样动不动就对他们两人破口大骂，除了没有再发过像骂林洛迟那天的脾气以外，对方甚至在两人NG次数分外多的时候都没再讲过一句重话，在忍受不了时只会摆摆手让他们休息。
直到某一天上午的拍摄结束，温容钦独自一人背剧本时他听见了导演的声音。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选你吗？”
温容钦抬眼便看见了身前的陈志鹏，对方像是站在他面前不远好一会儿了。
温容钦摇头。
“那个时候其实有一个比你更好的人选。”陈志鹏说坐在了他的身旁，“因为我觉得你是块玉，可以磨一磨。你也的确没有让我失望。”
温容钦静静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我选林洛迟的时候，也是一样，他其实很秦见深这个角色反差很大，但他在试镜的那一个片段里，让我见到了活着的秦见深，我就拍板叫他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陈志鹏转头，远远的看着休息棚，眼里流露出了失望，声音也低了下去，“他这么不经打磨。”无论是演技还是性格，而尤其糟糕的一点是，林洛迟如今的表现，像他这样行龄已久的内行人一看就知，林洛迟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如今的拍摄上。
没把心思放在现今的拍摄上，只能说对方对这个根本没用心。他的演技不会长进，天赋也会被磨灭。而接下来的拍摄……一定不会顺利。
但最后这一连串的话，他并未说出口，而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声音过低，温容钦也未能听见。
“他太容易被人影响了。”陈志鹏突然道。
温容钦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一个演员最基本的要素就是在面对镜头和周围人围观的情况下依旧能把自己最佳状态的一面展现在镜头前，但是他不行……”陈志鹏摇了摇头，“如果说一个江叙是例外的话，那么他以后又遇见了另外一个意外怎么办？要知道，我们人生当中，就是有很多场意外的。不能因为任意一场意外就失去了自我，也不能因为任何一场意外就停下了脚步。”
“你是怎么看待《阴阳道》的后半部分。”陈志鹏突然转移的话题让温容钦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
“《阴阳道》的后半部分……”温容钦想了一下，有些犹豫，“是……剧情最有冲突的地方……”
“也是演员最需要把握住角色情感的地方。这个时候，才是真正考验演员演技的时候。”陈志鹏接话道。
“我们在通俗上认为演员饰演角色时在大荧屏上表现的情感无非就是喜怒哀乐四种，但是你有认为哪一种情绪是最难表现出来的？”
“是哀。”不等温容钦有所回答，陈志鹏自言自语道，“最难表现出的情绪，是‘哀’。”
“因为哀有太多种的表现方式和形式，而哀，也是最难让观众带入角色去感受同样痛苦的情绪，如果演员没能把握住一个角色哀的情绪，那么演员在饰演这一个角色的悲伤时刻，就无法让荧屏外的观众感同身受，也无法让观众体验到这个角色的痛了。”陈志鹏说着摇摇头，“至今为止我见过的不少演员都没能把握住他们所饰演角色的悲哀时刻，有的甚至会让我当场想要笑出来——当然前提是我不是那个演员的导演。如果我是的话，我只会想把剧本甩到那个演员头上，拿着喇叭在他耳边吼他让他滚。”
“但是那一场戏。”陈志鹏叹气，“你知道，那个导演竟然就会让那个演员那么过了。因为那个演员已经NG了二十几次，剧组耽误不起这个时间了。”
温容钦仔细听着。
“那个导演正好是我圈内的好友，那一天拍摄结束后，我问他，你怎么就让那个演员过了，演成那个鬼样子，是人能看的吗？”
“我的朋友告诉我，那个演员是个流量明星，过不了也只能让他过，这还是他们剧组花了大价钱请过来的。我的朋友还说，就因为那演员是个当红的小鲜肉，他一连NG二十几次都只敢和和气气和他说话，不少地方他甚至要亲自上场手把手教他。”陈志鹏说着突然长叹一口气，“我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导演已经在剧组里卑微到这个地步了。”
“我很久以前拍电影的时候，我看见的导演对演员都是想骂就骂，那个时候哪管什么流量啊，什么咖位啊，还是演员背后有资本呐。演员一连NG二十几次不过，导演也会死磕到底，一定要演员合格了，满意了才能过。因为把演员不合格，演技糟糕不到位的一面放在屏幕上，对谁都是不负责的。”
“但是现在……”陈志鹏不由得起身，低声道，“现在真的不一样了，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他之后的声音几近喃喃自语，温容钦没能够听清。
“如果觉得剧本上哪一段戏对你有困难，可以和我说。”陈志鹏突然转头对他道，随后离开了片场。
温容钦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去往了休息棚。
拍摄在历时两个月多后终于进入了《阴阳道》的最后一程，也正是导演口中最考验演员演技的一部分。
因为后半部分掺杂了不少回忆杀，也正是温源初的过往被揭露的时候，温容钦因此换上了古装。
而在换上古装前，先是工作人员带他换了衣服，在黄莹替他化完妆后，这才由造型师上来替他拨弄头发——是最常见的半束发。
而在温容钦走出化妆间的那一刻，黄莹的眼瞬间直了。
怎么说，她从来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是这么适合古装的！什么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什么惊鸿一瞥风华绝代，她脑中只有四个字。
卧槽好绝！
真的是……太他妈绝了！
你见过这么绝的人吗？你特么见过这么绝的人吗？！
黄莹几乎是在心底下破音吼出。
什么为古装而生！那是什么形容词？！眼前的这个跟本不适为古装而生，而是古装为他而生！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大脑当下短路，词藻空白的黄莹在绞尽脑汁了N久终于能用一段话描绘出自己心底下此刻的感官。
这种感觉就是，当你看见这么一个人，哪怕你如今身在剧组的片场，你也感觉自己一瞬间穿越了时空穿越过古城内的大街小巷，一秒沉淀了上千百年来历史的尘埃，越过了繁华闹市，最后在一片静寂之地，例如杨柳岸上，看见了一名身穿白衣，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披着一层轻烟薄雾的——
她卡壳了一下，很过很快，她就立马找了一个极为贴切的词汇补了上去。
是披着一层轻烟薄雾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什么是绝世？！这就是！
总之，最后的最后，千言万语只汇了黄莹心底下的一句吼声。
那就是——
我他妈没有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币一定是今天的两倍！（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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