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灼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离螭了。
她晓得离螭的心思,也晓得身为那个种族的后裔,他骨子里带着宁死不低头的骄傲,还有那满身倔强。
可是有那事傍身,除了王兄,他明知她不可能再——
大抵只道情深几许,原来都是痴儿罢。
祁灼抹掉眼角泪渍,突然站起身子,祭出五火七禽扇,与离螭并肩而立,共同仰首看着那缓缓游过来,目光不屑的蛇王。
“走啊!”离螭握紧干将的剑柄,颤抖着身子,几近崩溃地大吼。
“我不走。”眉眼微颤,祁灼摇摇头,朗声一笑,“祁灼,从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包括离螭哥哥!”哪怕没有男女之情,她也不会丢下他。
因为他,是离螭啊。
可我怎么忍心看着你死呢?
离螭侧头看了一眼祁灼,余光再看看那边被紧紧缠住的洛歌祁酒,忽而泄了气。
罢了罢了,为了灼灼,为了云凡,他便用那法子吧。
缓缓拔出干将,举剑朝天。剑尖上一寸光芒浮现,直奔天际。
四方的空气忽而静谧下来,蛇王也止步不前,静谧下来。
与其说它静谧,不若说它在因为恐惧而颤抖。
不远处的云端,突而落下一道百丈粗的金黄色光柱。光柱间,隐隐约约有浩荡的雷霆之力涌现。那汹涌澎湃的灵魂威压四下扫去,卷着尘埃扑面而来,一下子叫众者面色皆白起来。
“那是什么鬼东西?”羌棣紧紧盯着黄金光柱,露出的紧张与危机叫他看上去似乎是如临大敌。
“是他们。”感受到那熟悉的灵魂威压,洛歌带着灵珠顿下躲蹿的步伐,目光飘向光柱,眼里暗色凝聚,而后变成万年大雪一般冰冷。
祁灼与祁酒望着,皆是眸光闪烁。
古籍有云,传说神族与仙族降临各界时,会以蓝色光柱与金黄色光柱为媒介,作为通天大道。而其中,以仙族最是华丽明艳。当铺满黄金的天道弯弯延延曲折轮回过来时,便有一道门从天而降,落在光柱与天道之间。与此同时,便会有身着黄金甲,眸子如太阳般闪耀的人出来。
那便是仙族,问鼎九界,以俯首者姿态睥睨四方,受到万族敬仰的仙族!
这时,那黄金光柱朝着这方突然曲折过来一条金色天道。天道弯弯延延飘至众人上方后,光柱与天道相交处,有一道百丈高的大门突而现身。
彼时,一只脚从那门内垮了出来。再接着,一位白衣公子从中走出。这白衣公子红唇齿白,五官深邃,生得煞是俊俏。尤其一双金黄色的眸,更仿若太阳一般,将威严与慈祥同时共存。他走出来时,有一缕光芒普照,仿佛是天地间的光明,驱走了阴霾一般的存在。
白衣公子在众人除了离螭与洛歌,惊讶而敬畏的目光里,缓缓地,一步一步朝着地面走来。
这般凶猛的威压,这厮必定是仙族里的大人物!大事不妙,快撤!羌棣面色惨白,悄悄挪动伐子,祭出秘法化作烟雾跑了开去。
“九殿下传小仙,不知所为何事?”注意到羌棣的离去,白衣公子不甚在意,只是慢悠悠落到离螭身旁,余光却浅浅打量着他身旁的祁灼,金黄色的眸子底处波光流转,淌过一抹深色。
那气息……唔,她似乎非人族。
“还请云徵仙君替……孤除掉这些个蛇妖,叨扰了。”离螭顿了顿,用起孤的自谓之称,而后作揖一拜,“孤以离螭之名,欠玉帝一个人情。”
“既如此,小仙便依了殿下的愿罢。”云徵仙君抬起眼皮子,金黄色的眼缓缓看向早已吓得动弹不得的蛇王,轻启薄唇,声音洪亮而叫人心惊,“孽畜,还不快些跪下!”
那一眼微微瞪过去,所带威压瞧得众人俱是面色惨白。
稳住心神,洛歌掐掐手指,缓缓睨起一双眸子来。
她记得不错的话,云徵这厮千万年前不过一个仙界里的无名小卒,当时也只是天阶修真的水准。千万年后,竟然已经是达到了仙境九重天大圆满,还成了玉无情的心腹!
这玉无情,不是他者,乃是离螭口中的玉帝,仙界帝君。
蛇王早已被这浩瀚淼淼的灵魂威压给吓得瘫软,听得云徵仙君所言,立刻匍匐在地,以做臣服。
“尔等孽畜,乃伤天害理之辈!今本仙君替天行道,除了你这牲口!”云徵仙君目光一凌,反手弹出一指,一道光线飞出,瞬时落在蛇王与其分身身上,只一刹便叫它们化作飞灰,再不复返。
于是乎,云徵仙君就这么的看见了洛歌祁酒,还有那颗一上一下漂浮在洛歌身畔的木灵珠。
瞳孔缩了缩,云徵仙君脑海中忽而忆起甚么,唇畔抖了抖,面色微微动了动。
而后淡漠复返,朝着离螭温雅作揖:“小仙回去,朝陛下复命了。关于九殿下的毒素,且用这丹药,即可解毒。”他反手祭出一粒拇指大小的丹药,递给离螭,而后转身,缓缓踏上天道。
离螭晓得云徵仙君不会加害自己,便服用下去,运转周天起来。
待到云徵仙君入了门后,天道撤回,大门消失,那黄金光柱也缓缓地化作点点荧光散开。
祁灼得了喘息,连忙打个响指,将自己一身破烂的衣服换去,而后立在一边,为离螭做起护法来。
她侧头看着打量洛歌的祁酒,目光暗了暗,而后传音入密道:“王兄。”
祁酒浅浅侧头望过来。
“可否送灼灼回去,灼灼有些害怕。”她温婉的眼角,缓缓流出一抹小女儿家的祈求与撒娇。
祁酒怔怔,只是淡淡回道:“我只能护送你回界域边缘。我欠苏苏好几条命,我不想做个忘恩负义的人。”
他也想过回去,但一想到那些事是他们做出来的,他便无法忍受。
“王兄,听说你已经寻到几味药材了。”祁灼微微一笑。
“灼灼是在生气,怕我因为苏苏,远离了灼灼么?”祁酒眼角含笑,笑不达眼底,且神色又淡漠了一些。
“我不生气,只是那位姑娘能得王兄另眼以待,委实叫云华有些羡慕妒忌。”祁灼坦坦荡荡地承认,目光净是光明磊落的神色,她缓缓勾唇,一字一顿地传音入密,“因为……至少现在,王兄不可能心仪上任何姑娘,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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