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已是残阳的薄薄天色,祁酒伸手扶额。
头疼。
疼得厉害。
“王兄……”
不远处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
祁酒抬头看去,瞥见醒过来的祁灼担忧的眼神,唇畔动动,缓缓一笑:“王兄无碍,莫要担心。”
颔首上前,祁灼止步于祁酒面前的七部开外。她定定看着祁酒,看到了他眼底的温润,突然意识到一点。
方才那个冰冷而气场强横,撼动天地的祁酒,是他却也不是他。
而她,只认她的王兄。
因为……
祁灼默默垂下眼睫毛,轻声呢喃着:“王兄,灼灼等了王兄好久好久,灼灼不想再等了。”
她不知道祁酒有没有听到,只是笑着抬头往后看去,那里一片夕阳无限好。
“王兄,我们去找阿景和阿珩罢。”她朝着轩辕云景二人离去的方向抬步走去。
祁酒抬起步子,突然察觉到一缕熟悉的气息蔓延。侧眸看去,瞥见不远处的上空有一道青色剑气一闪而过,不由得勾唇一笑,朝天作揖:“不日再会。”
斜卧在长剑之上的水泽空听得那一声道别,抬手挥挥,目光里迸射出清清晰晰的激昂之意。
方才那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灵魂威压,他在醒来时可是又一次感受到了。隔着老远他心都颤的慌,可想而知汪辞死的时候是有多么恐惧。
得努把劲儿咯,否则便要和云凡君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话说回来,逍遥君似乎就在附近呢。”水泽空祭出一个酒葫芦,喝了一口挂在腰间,抬起骨节匀称的手微微挥动,轻启薄唇道,“重黎,走罢,去找逍遥君一道修炼去!”
祁酒抚琴驱动五行灵力,修复了那被破坏的坑坑洼洼的小镇,施以秘法唤回小镇居民,并消除他们的记忆后,便随着祁灼的气息去寻了轩辕云景与洛天。
至于那处酒家,他便无能为力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也是因此,他只能将那出酒家的遗迹给抹除,换成一座小宅子。
只愿死者安息,来世安好。祁酒如是想。
因着祁灼与了丹药的缘故,洛天的伤口快速愈合,现下正闭目打坐,同轩辕云景一道凝神修炼。
“王兄,你的脖子……”祁灼看到祁酒脖颈那一片手印,唇畔微微张着,反手祭出一瓶药水,递了过去,“这个去疤的。王兄且快些擦着,莫叫苏苏看到——否则她该心疼了。”
祁酒接过那药水,拔开塞子轻轻倒出些随意抹了抹,便将药瓶子递了回去。他看着祁灼,微微一笑:“灼灼还是自己留着吧,你的好意王兄心领便不手收了。”
又将瓶子拿回,祁灼默默转身垂下眼角。看着天边越发昏暗的残阳,祁灼眼底的光明灭不定。
王兄啊王兄啊,你要何时才能够……
才能够记起那十里桃林啊?
罢了罢了,一切随缘罢。记不记起也都无关紧要,至少这一世,她还在他身边便好。
敛起心头思绪,祁灼转身伴着祁酒守护那二人修炼,见他们气息平稳了适才盘坐,闭目修炼起来。
一眨眼,已是两日之后。
这日清晨,轩辕云景率先睁开了眼。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泛出的灵力波动,无时无刻不再喧嚣叫闹着自家主人金丹九重天大圆满的修为。
还没有摸到晋升元婴境界的门道,且先搁浅着罢。只不知师傅何时归来……
忽而记起洛歌临去时,对自己传音入密讲她要喝酒,让自己四日之后去小镇东角的一处酒家沽酒。
“云凡兄,我去为师傅沽些酒来。”轩辕云景敛了气息,对祁酒悄悄传音入密,而后默不作声离了开去。
祁酒看了一眼轩辕云景离去的方向,耳畔忽而回响起洛歌被岑禾带走时的一番言语——
“阿酒,若是我徒儿阿景提出要去小镇东角为我沽酒,且由着他去罢。那里有一位故人,等了他五百年了。”
能够等五百年而不泯灭心中信仰的,大抵也是个痴儿罢。
祁酒默默地想。
小镇东南角,有处名曰云怀阁的酒家。云怀阁前,队伍排着长龙,弯弯曲曲,不时有人过来侯着,叽叽喳喳交谈,好生热闹!
原来,此处酒家乃是一名女子所有,其酿之酒味香而醇,性甘而烈,叫人品之回味无穷。
据闻,云怀阁已经开了五百年,只不知那位女掌柜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活了五百年而仍是一袭白衣轻纱,音儿清脆如花。
轩辕云景抱着一个葫芦,等了一个时辰,才轮到自己。
“要甚么酒?”沽酒的侍女因为忙碌而低头拨弄酒缸,眼皮子也不抬一下。
“一壶竹叶青。”轩辕云景轻启唇畔。
稚嫩的少年音响起,听得侍女蓦然一愣。抬眸瞧见眼前少年容貌,又是一愣。
“小公子且稍等,奴家这便给您取来!”侍女回神,朝着轩辕云景盈盈一拜,眉眼弯弯地朝着里屋走去。
只不多时,侍女便抱了一坛酒出来,十分豪爽地取了竹罐,亲自为轩辕云景斟满一壶。
“这位姐姐,这酒不是竹叶青。”轩辕云景嗅了嗅,抬眸定定看着侍女,微微摇头。
原来跟了洛歌许久,见过她喝无数酒酿,轩辕云景自也慢慢能辨识酒种了。
“小公子,这是我们家小姐自己酿的云怀酿,百年才成一坛。我们家小姐说,若是看到了画里的小公子,便赠与他一坛酒,算是积个缘分。”侍女笑眯眯地看着有些不曾反应过来的轩辕云景,再度朝他盈盈一拜,“小公子慢走。”
轩辕云景刚想说什么,却被后面排队的一位妇女推搡了一把。
他回头看去,那妇女瞪了他一眼:“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喝酒败家。云怀阁那是什么,那可是享誉一方的大酒家!掌柜的百年来不曾出过一面赠酒,这般好的酒与了你还不知足了么?”
原是绝顶的好酒。
轩辕云景朝着侍女俯首作揖谢过,放了一锭银子在那桌案上,便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他听着那云怀二字,总觉着心里膈应。
堵得慌。
收了酒葫芦,轩辕云景神情恍惚地慢吞吞走着,竟不知不觉偏离了原来的方向,朝着小镇外头的小河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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