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回

    八点半。

    各班班会早已经开完，学生们都各自回了自己宿舍休息，准备迎接晚上九点开始的迎新晚会。

    班会过后，已经没有别的项目举行在教学区，人都已经散完了，教学楼里几乎已经没有学生。

    但“几乎”毕竟是个程度副词，也就是说凡事总有例外。

    有例外的地方总是少不了周一，他大概生来就是为了和常规“格格不入”的。

    从班会上强行扯了同桌的校服蒙头大睡到现在，已经两个小时有余。

    周一才在闷热和喘不过来气的状态下幽幽转醒。

    校服外套的内衬是标配的网格布，挺容易挂住。

    周一刚有一点儿要醒来的迹象，头胡乱挪动了一下,就带的旁边那人脸上直痒痒，也要醒了。

    周一睡的时候脸是朝右边摆着的，旁边那人周一从头到尾都没太注意。

    这下他眼睛一睁，被他霸占校服一半的小同桌也刚刚好在此刻睁眼。

    两人都不太清醒，突然大眼对小眼。

    周一：……

    杨意：……

    有缘四处来相会，真是想忘都忘不了。

    他俩头都还笼在校服里面呢，没有光线，眼神儿也好不到哪儿去，杨意这还反应不过来。

    他一直知道梦里什么都有，有挺多他恐惧害怕的，也有挺多他想要的得不到的，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

    这才第一天认识，他怎么还能梦见这小阎王呢？

    该不会给自己留下心理阴影了吧。

    杨意不清楚，周一自己干了什么自己倒是清楚的很。

    他惊讶于自己随便选一个座位就是杨意这极高的“命中率”，下意识忽略了他姗姗来迟之时全班只剩下了这一个空位这个事实。

    一把把校服头顶上的校服扯开，周一突然眯着眼凑近了杨意。

    时间不早了，里外光差不大，也没有什么晃眼的光晕。

    杨意却还是状况不明，心里直冒汗：

    完了，梦见小阎王已经挺不对劲的了，怎么还梦见小阎王要亲我呢。

    周一没忘记那茬，就着这姿势发问：“艺术生？”

    “高二三班？艺术生？”

    杨意彻底清醒了。

    …

    杨意本来以为，和这小阎王礼堂一别，就很少有机会再见了——毕竟高一一年压根没见过。

    所以有的问题他懒得解释太多，就随便敷衍周一，譬如说自己是艺术生。

    可缘分这种事情谁说的清楚呢，高一一年没打过照面，今天才认识，一见就是三面。

    这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杨意写小说的章节都能编好了：

    第一章，天降小公主，背行校园千里送；

    第二章，礼堂续前缘，乱选座位竟相依；

    第三章，校服藏情愫，误打误撞相对脸。

    得，多浪漫啊，要不是两个男的我都信了。

    杨意默不作声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周一离他太近了，呼吸的温度直接就能贴到他脸上，这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周一还在问：“艺术生？”

    “你他妈竟然骗我？”

    周一把杨意一把拉近，又问。仿佛不对着脸说话就不足够真诚。

    杨意觉得好累。

    这人怎么和小学生一样，还没怎么呢，就先委屈上了。

    我还想知道你怎么在我校服里呢。

    今天一天的事儿杨意是觉得无奈，但也没太放在心中打算计较，他本来就是个万事不关心的性格，不记仇也不记人，过去了就过去了。

    可现在性质不一样了，他一想到要和周一做一学期的同学，就觉得人间不值得。

    有几个正常人能顶得住呢。

    周一在学校里声名狼藉，外号多的一大把，什么“小公主”“小阎王”，可杨意都觉得不贴切，应该统一口径，都叫“小学生”好了。

    到底没干出什么真可恶的事情来，骂人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只会几句“你妈的，快滚”之类的词语。

    到底也不伤天害理，可他就是烦人。

    看着周一不得到解释不罢休的架势，杨意终于选择战略性屈服，语气有些无奈：“错了，哥哥，不该骗你的。”

    “今天礼堂你骗我一回，我也骗了你一回。”

    “平了吧。”

    周一一动不动。

    杨意抬头看了眼班里黑板正上方的时钟，拎着校服站了起来：“走吧，迎新时间快到了。”

    周一还是没反应。

    杨意叹了口气，小孩儿就是小孩儿：“万一又点名儿怎么办，不去会扣分的，赶紧走吧。”

    …

    又是礼堂。

    淮中年年迎新晚会排场都特别大，这两年直播业和短视频盛起，淮中不甘落后，又搞了什么“高校直播”，更是大场面大设备。

    迎新晚会学校里高三学生不用参加，比起下午开学典礼的时候礼堂里人少了许多，没那么挤恰了。

    周一和杨意一同前去的，自然而然地就坐在了一起。

    这回是在前排，正中央。

    大多数学生都不乐意猝不及防地在屏幕上露脸。晚会是有小屏幕转播的，专播舞台演员特写和观众反应，尤其爱录前排的观众，正中的第一排当然是转播高发区，大家早早都避开了。

    他俩来的晚，没办法，再加上不介意什么露脸不露脸的，就直接坐定了。

    正式开始前，主持人上台讲了几个互动环节的应对，嘱咐大家一定要热情，要有掌声。

    又随机在后排挑选了几个人坐到前面来，补上空缺的位置。

    周一在座位上领到了一个塑料泡沫条，他翻看了半天，在底座找到了开关。

    亮起来红绿蓝色儿的，还有三个档位。

    虽然看着比较劣质，但是场上光一暗，这点光就格外明显了，还挺像回事。

    杨意领到的是一个巴掌拍，正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

    周一凑过给他看：“这个好玩儿，还能拿回宿舍晚上上厕所照明。”

    杨意接过来晃了一会儿，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又递给他了。

    主持人说话了：“前排的两位男同学，一会儿没有暗示的时候在底下不要乱晃。”

    杨意：“……”

    周一笑嘻嘻：“说你呢。”

    大屏幕上放着学校的宣传片，各个老师单独的vcr，周一看了一会儿，好像还是都不认识。

    屏幕上开始播倒计时了，视频剪的很炸，配的bgm也很躁。

    “10、9、8、7、6、5、4”

    音乐到了最高的点上，全场学生都摇起了手中的灯光玩具欢呼，大摆臂在礼堂内慢慢挪动，在学生们的头顶上起起伏伏。

    “3！”

    侧屏幕正在转播现场的盛况，周一配合的举了举自己分到的塑料泡沫灯光条。

    “2！”

    屏幕上的画面突然从仰拍的全景换成了特写。

    “1！”

    镜头给到了两位学生身上。

    杨意还在规律的拍着“小巴掌”，没什么劲儿，表情也不是很热烈。

    周一却看到了，他使劲儿地晃了晃杨意，情绪也被现场地欢呼感染的不平静。

    “杨意，杨意！这回真的上转播屏幕了。”

    杨意侧眼看去，镜头还没挪开，周一兴奋的拉着他晃的画面正在如实转播。

    然而周一的声音还没停，他继续在说：

    “这回我没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