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学结婚,前男友做伴郎,自己做伴娘,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江天乐在某网站群组发出这个问题后,一天之内收获了一百多条回复。去医院的路上,她刷到几条有趣的回复,看得饶有兴致,地铁差点坐过站。
在医院附近挑选好礼物后,江天乐熟门熟路地往神经外科的病房走。这间医院对她来说不算陌生,她爸爸江文涛在走仕途之前在这里做过十五年医生,她后妈岳小薇现在还在这里做行政。
经过护士站时,她听见几个小护士在谈论外科徐主任的儿子,猜测他现在有无女朋友。她放慢脚步,走到病房门口,远远看着靠窗那张病床围绕着的几个高中老同学,被护士们夸赞相貌堂堂的徐主任的儿子徐衍正在其中。
江天乐有四五年没见着这人了,匆匆一眼,百感交集。她提着果篮退后一步,靠在门外的墙壁上,侧头看走廊尽头的窗户。
愣了几秒钟后,她没有进门,把带来的东西托护士转交,转身离开。
走到电梯口,她被快步走出来的焦梓叫住。
焦梓走过去挽住江天乐的胳膊,顿了顿才开口:“不想见到徐衍?那我和谢博航婚礼怎么办,他换伴郎还是我换伴娘?”
病床上躺着的是焦梓刚刚手术成功的父亲,焦父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重获新生的唯一心愿就是想尽早看到女儿出嫁,江天乐因此获得人生中第一次做伴娘的机会。
准新娘十分厚道,邀请江天乐做伴娘的同时告知她伴郎的人选。
老同学结婚,自己是伴娘,被拉进人生黑名单的前任是伴郎,江天乐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自己会拥有这样的体验。
如果她能做到,她一定会给自己今天发的帖子写一篇洋洋洒洒的精华回复。
见江天乐没吱声,焦梓又说:“说实话,我和谢博航一直都糊里糊涂的,不知道你和徐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俩在一起我们很意外,后来分手我们也很意外,那几年大家不在一个城市读书,要不是有一年寒假谢博航看到你们俩在一起,你们俩这一段怕是都没人知道。”
大二寒假,他们这帮高中老同学在过年期间聚了一次。那天散场很晚,没赶上公交车,大家就三三两两一起打车离开。谢博航和徐衍同路,散场后没看见他人,便去找她,找了大一圈后,终于在KTV的侧门看见他的身影。
谢博航走过去,正想喊人,看见江天乐从侧门蹿出来,一把被徐衍拽进怀里。他正纳闷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见徐衍旁若无人地用羽绒服裹紧江天乐,低头便去亲她的脸。
那晚下着小雪,侧门的灯光又浪漫,这个唯美的画面让谢博航震惊了好久,以至于后来听说两人分手,他心中还有些许遗憾。
江天乐和徐衍分手后,再也没有一起出现过,每次同学聚会总会缺一人。他们俩闭口不谈这段感情,俨然成为陌路。
刚分手的那两年,江天乐偶尔会想知道徐衍心中的这段感情是什么样的版本。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好奇心逐渐被冲淡。
她忘不了徐衍当初的狠绝和漫不经心,每每想起自己的怂和恋爱脑,就觉得这段感情像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既然戏已落幕,她又耗费了漫长时光去释怀,现在这人回来也好,要做伴郎也罢,江天乐觉得都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看着焦梓蹙起来的眉头,江天乐宽慰地捏了捏她的手,说:“我不至于因为他在就不做你的伴娘。只是乍一看见这个人,真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我怕尴尬。”
焦梓想说点什么,江天乐已经按下电梯:“我去找我后妈,改天再来看焦伯伯。”
岳小薇的办公室在另一栋的一楼,这会儿办公室没人,江天乐给她发了条消息,坐在外边院子的长椅上等待。
三月初的天气,迎面吹来的风透着丝丝凉意。江天乐裹紧领口,眯着眼睛看对面的急诊大楼。
阳光很好,脚边的影子突然多了一个,江天乐很快就发现。她一回头,徐衍站在长椅后,他双手撑着椅背,问她:“窦性心律不齐现在还严重吗?”
高二那一年,江天乐被送到对面的急诊楼抢救过,窦性心动过速引起的晕倒,当时全班同学都被吓坏了。她从小身体就很好,这是难得的惊心动魄的体验,这段小插曲后来没几个人记得。
“本来也不严重。”江天乐没想到多年之后,两人的开场白会是这么突兀的一句话。她又想起分手时徐衍的那句“你别太伤心,我真怕你又心律不齐”。她心底唏嘘,时隔这么多年,这两句话还挺前后呼应。
徐衍绕到长椅正面,坐在她身侧。
“天乐,好久不见。”他面带微笑,正式跟她打招呼。
江天乐的记忆里,这是徐衍第二次这样叫她。高中三年,徐衍很少叫她名字,两人在一起之后,他叫她江天乐或者“小垃圾”。
江天乐第一次受徐衍蛊惑给他写信,便是因为他温柔地叫了她一声“天乐”。
那时候两人在不同班级,自文理分班后已经有一年多没说过话。那是一个很唯美的黄昏,距离高考只剩下一个半月,江天乐模考成绩不错,那一整天心情都大好。
上晚自习之前,江天乐和同学准备去天台上看会儿晚霞,刚出教室门,听徐衍他们班的同学说徐衍正和几个外校的学生在篮球场打架。
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江天乐立刻往球场跑,没承想半路上就遇到嘴角渗血的徐衍。当时刚满十八岁的徐衍又长高了不少,顶着一张病娇的脸,居高临下地在台阶之上,定定地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她。
两人一个逆光,一个迎着夕阳,谁也没先动一步。这是他们俩在高一下学期“闹掰”之后第一次正面碰上。
“嘿,傻了?”最终是徐衍先往江天乐面前走。他站定在江天乐面前,用篮球轻轻地撞了下她的脑门,对她说:“天乐,这都快毕业了,咱俩别抻着了。我手机被老班收了,你给我写信吧。”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江天乐一度认为这是徐衍的阴谋,是徐衍看破自己喜欢他之后逼自己捅破窗户纸的一次戏弄。
那天晚上,江天乐为了这封信熬了一整夜,她快乐地顺着徐衍给的台阶往下走,期待着徐衍看到信之后的反应。可她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傍晚,她送出去的这封信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直到大二那年冬天,两人确定关系的那一晚,徐衍才为“退信事件”做出解释。当时徐衍沉浸在亲密的余温中,趴在床沿,手臂悬在半空中,看着江天乐濡湿的眼角如神来之笔般背诵了信中的一段话,一个字也不差。
年岁渐长,徐衍这张美少年的脸庞逐渐蜕变成更有棱角的男人模样,但他举手投足仍带有从前的漫不经心。唯独那一晚,他看着江天乐背信中的文字,眼神是那么的真诚。
徐衍的心机之深,江天乐喜欢他越多,就越能深刻感受到。只是那些年她甘之如饴,他那些折磨人的小伎俩也都成为她眼中的魅力。
徐衍像小时候一样好动,坐在那儿来回捏自己的手指,江天乐从这声“天乐”中抽回神,瞟一眼他的无名指,那里曾被她弄出来的疤痕已经看不太清了。
江天乐笑得毫无诚意:“好久不见。”
两人干坐着,没再说话。隔了半响,徐衍突然发问:“你现在还跳舞吗?”
江天乐愣了下神,说不跳了。
“柳琴还弹吗?”
“……”江天乐皱了下眉:“偶尔。”
徐衍侧头看着她,看了那么几秒后,对她说:“伴郎我不做了,你安心做伴娘吧。”
话落,他起身离开。
不愧是他,江天乐心底只剩下这四个字。兀自坐了一会儿后,她起身去找刚开完会的岳小薇碰头。
进了办公室,岳小薇给江天乐倒了杯水,问她:“刚刚跟你坐一块儿的是徐衍?”
江天乐点头。
“俩人聊什么呢?”
“瞎扯。”
“徐衍还是那么帅,从小到大没怎么变。”岳小薇又说,“这回焦梓的爸爸动手术,徐主任也出了不少力,这都是因为你们这帮老同学感情好。徐主任前几天还问起你了,问我你现在谈对象没有。”
“焦梓和谢博航准备结婚了。”江天乐岔开话题道。
“好事情啊,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徐主任问我你谈对象没,我说没有,他说徐衍也没谈,我听他那意思,倒像是有点想法似的。”岳小薇又把话题给拉了回来。
“你们还真无聊。”江天乐和徐衍的这一段,家长们并不知情。她听岳小薇这话就像在听笑话。
岳小薇喝了口水,接着说:“不过我倒是蛮看好徐衍这孩子的,高一那会儿他坐在你后边,成绩比你差一大截,徐主任去开家长会见着我都不好意思,结果高二文理一分班人家就冒出头了,后来还考进……”
“下个月十八号是你跟我爸结婚十周年,你不是喜欢看韩剧嘛,我给你们订了去济州岛的旅行,你记得提前请好假。”
岳小薇一阵感动,失语了。隔了会儿,她温柔地问江天乐:“贵不贵啊?”
“凑合吧。”
“一起去呗,我跟你爸两个人有什么意思啊。”
“这么多年去哪儿都一起,你们不嫌烦我还嫌烦。”
“要不是你一直单身,我跟你爸才不想每次出去玩都带着你这个拖油瓶。”
“怪我?我前几年带没带过男朋友回家?你跟我爸眼高于顶,愣是把人家吓跑,我有什么办法。”
岳小薇“噗嗤”一笑,“这事你就别提了。话说回来,等焦梓结婚时,会有不少同学去吧,徐衍你要是看不上,就物色物色别的老同学,你们高中这帮小孩素质都蛮不错的。”
“你烦不烦啊。”江天乐拧着眉毛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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