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志飞紧紧握着枪,伏在房屋旁边的雪坡上,朝院子里望去。就见两扇厚重的院门,一扇歪倒在雪地上,另一扇则颤微微地挂在门框上,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院子里是死一样的沉寂。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人,也没有丧尸。
陆志飞朝身后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呆在原地不动,自己则躬着腰缓缓朝前走。从厨房旁边的雪坡上,他清楚地看到,堂屋门也洞开着,阳光照在院子里,积雪白亮刺眼,而屋檐下是浓黑的阴影。同一方天空下,仿佛是黑白分明的两个世界。
他侧耳静听着房里的动静,然而,除了偶尔的风声、自己咚咚的心跳和有点发颤的呼吸声,什么都没听到。
陆志飞从地上站起来,准备到院门口去看看,这时,身边伸过来一只手拉住了他。
卢志和脸色有些发白,指了指前院门。顺着他指的方向,陆志飞看到,门前雪坡上的陷阱也塌陷了进去。
三个人背靠着背,站成一个小圈,各自警戒着不同方位,缓缓移到前门口。陆志飞把枪口对准了塌陷的坑底,就见里面除了掉落的雪和一大滩褐色的血迹外,空无一物。
陆志飞和卢志和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目光,三人快步进了屋,挨个冲进每个房间搜查。就见家里所有的门都被打开了,厨房、堂屋、杂物房、柴禾房甚至每扇柜门都无一幸免。很明显,昨天夜里,他们的家被什么人非常仔细地搜索过了。
在检查了床下、柜子和房间的每个角落后,陆志飞确认屋里没有人,三个人一起回到院子里,卢九月轻声问:“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陆志飞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查看着雪地上的印迹,卢志和则看了看脸色发白的妹妹,温声说:“到外面看着去,小心点,有什么情况马上告诉我们。”
卢九月立刻转身去了院外雪坡上,戒备着周围的动静。卢志和则在陆志飞旁边蹲下来,一起看着雪地上杂乱的印迹和溅落的血点。阳光照在洁白的雪地上,衬得红褐色的血点异常刺眼。
“看这里,”陆志飞指着地上一个比较完整的足印,说:“这是前脚掌,没穿鞋。”然后,他的手指继续前移,定在另一处痕迹上,说:“这是一个人的手掌。”
他抬起头,看着卢志和,说:“是丧尸。数量还不少。”
这种手脚着地的爬行方式,只有可能是丧尸。但是那些丧尸体在昨天夜里来过之后,又去了哪里?
卢志和站起身来,开始顺着院墙查看,过了一会儿,他回头对陆志飞说:“到这里来。”
离墙两米远的地方,有一串比较深的手足印迹,很明显,昨夜有丧尸从外面雪坡上直接越过两米多高的围墙,跳进了院子。即使是新感染的丧尸,这个弹跳能力也十分惊人。
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陆志飞转身去了门外雪坡上。他蹲在陷阱旁边仔细看了一会儿,神情越发冷肃。卢志和在旁边轻声问:“看出什么了吗?”
陆志飞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九月,轻声说:“陷阱的内壁里没有太多手挠的痕迹,如果没猜错,掉在里面的丧尸,……是被外面的拉出来的。”
卢志和微张着嘴,嘴唇颤抖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出来。
从房前的足迹和血迹来推测,昨天丧尸来到这里后,先是被门前的陷阱阻了一下,其中的一个还掉在了里面。但没什么用,掉进去的那个很快被捞了出来。然后他们有的踹门而入,有的直接跳墙进屋,对整栋房子展开了搜索。一无所获之后,才离开了这里。
如果这个推测是真的话,那就非常可怕了。因为在此之前,他们见过的丧尸除了攻击撕咬,并不具备别的能力,比如说救助陷阱里的同伴。一句话,他们并不具备智慧这种东西。如果丧尸之间也懂协作,那人类早在五年前就完了。
卢志和简直毛骨悚然。怪不得那六个亡命徒会被吓得逃进黑暗的溶洞,难道他们赶上的,是一群变异了的、或者说是进化了的丧尸?
这时,他看到陆志飞伸出手,似乎想碰一碰陷阱旁边的血迹。卢志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厉声说:“别碰!”
陆志飞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勉强笑了笑,说:“别紧张,阿和,我没想碰。”
卢志和站在冷风里,深深呼出一口白汽,说:“既然他们会异化,那感染途径说不定也会变。所有带血的东西都别碰,”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扭过头看着陆志飞道:“但也别自己吓自己。不管来的是些什么玩意儿,智商都不会特别高。不然,咱们现在就不可能还好好地站在这儿了。他们完全可以扒出这堆铁蒺藜,再在附近设个陷阱来对付咱们……”
陆志飞本就冷嗖嗖的,又被他的后半句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草!”他说:“阿和,不带你这么安慰人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论智商,还是咱们强一点,”卢志和说:“但就算是这样,我们多半也对付不了,还是先避一避吧。”他环顾四野,只觉得每一个被白雪覆盖的山坡都充满杀机,顿了顿,才又说:“院子就保持原样别动,尽量不要让他们察觉到有人来过。咱们到厨房做饭去,把吃的用的东西都带多一点,这几天就窝地窖里别过来了。”
“好,”陆志飞一边朝卢九月那边走,一边说:“我在外边盯着动静,你和九月进去收拾东西。”
卢志和转身进屋,钻进厨房,坐在灶前点火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这才把水桶拿起来,到井上去打水。
井口覆盖着一层白雪,看起来没有被动过。卢志和把雪很小心地整块铲起来,揭开井盖观察水面,黑洞洞的井底,水面反映着一小方白色天光,似乎没什么异常。卢志和打起来一桶水,正往厨房提时,卢九月进来了。
“哥,咱们今天做点什么?”她问。
卢志和吩咐她:“去把埋在雪地里的肉刨出来,只是是被动过的,一律扔掉。其余的都蒸了带上山去,”说着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家里什么东西都别碰,带血的尤其别碰,水也用井里刚打的。”
“好,我知道,二哥都跟我说过了。”卢九月说着,转身拿了锹,朝院子里埋肉的角落去了。
卢志和淘了很多米,放锅里焙熟,装进袋子里。然后又和面烙了一堆饼。等饼烙好后,卢九月把要蒸的肉也拌好了,两人开始蒸肉蒸土豆。等把吃的东西都收拾好,卢志和又把家里所有的木炭都带上了。
一个小时后,他们踏上了返回地窖的路程。临走前,陆志飞小心检查了院子,把雪块依旧覆盖在井口上,并把被卢九月刨开的院子一角也恢复了原样。卢志和和卢九月走在前面,陆志飞端枪走在最后,用树枝把他们的足迹很小心地掩去了。
回到地窖里时,天色已近晌午,他们都还没吃早饭,但谁都没有食欲。透过洞口映进来的天光,卢志和把小炭盆点燃了,烧了热水泡了大米茶,三人就着茶,吃已经冷了的饼,草草对付了一顿。
卢九月吃完饼,就抱着大哥的胳膊,靠着他默默坐着,坐了好一会儿,才说:“丧尸如果在那里找不到人,就会离开吗?”
“大概吧,”卢志和把妹子揽进怀里,摸摸她毛茸茸的短发,说:“过几天咱们再去山下看看,如果一直没动静,就说明他们应该是离开这里,去别处了。”
卢九月没作声,好一会儿才说:“可是,如果他们一直不走,咱们怎么办?”
陆志飞本来蹲在洞口望着外面,这时候回过头来说:“先观察一下,看打不打得过。打得过,就砍死丫的!狗日的死东西,把老子们赶到这里来住,还踢坏老子的门……”
他说这话时,自然而然地带出一股凶悍之气,卢九月听了,心情没那么差了,歪着脑袋又问:“那要是打不过呢?”
“打不过的话,”她二哥坦荡荡地说:“保命要紧,那只好是我们跑路了。”
卢九月笑了起来,也学他的样子蹲到洞口朝外望,说:“也是哦,反正只要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总能找到地方落脚,是吧大哥?”
卢志和坐在床上,朝他们微笑,说:“是啊,等再熬一段时间,说不定天气暖和了呢?要是冬天结束了,咱们就找一个更好的地方去住,也不错,是吧?”
三个人再次沉默了下来,一起看向洞外。外面有灿烂的阳光、荒芜的雪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广袤,而他们却只能呆在这小小一方洞穴里,哪儿也不能去。
一连三天,他们都住在地窖这边。白天陆志飞偶尔会出去,端着枪到周围警戒一圈,天一黑就关上门,呆在里面不出来了。靠着那个小小的炭盆,卢志和开发出了他们的一日三餐,比如烤红薯、烤土豆、烤馒头和饼、烤蒸肉,就着热热的香香的大米茶,吃起来也别有风味。
等他们再次从地窖里钻出来时,已经到了第四天早上。陆志飞第一个出来,他站在洞门前,抬头看了看天,阴阴的,风也很大,便对卢志和说:“你们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到山下看看就回。”
“不行,”卢志和一口拒绝了这个提议,说:“我会担心。”
“是啊二哥,”卢九月生怕他们说让自己留下,赶紧道:“一起去吧,我跑得很快,不会跟丢的。”
陆志飞只好带上他们,三个人顺着山坡往下走时,都比以前更加小心。快到山下时,陆志飞停住脚往坪子里望,起伏的雪地依旧白得那么单调,周围的山也是白的,山上零落的树木是灰白的,天也是灰白的。一片寂寥的、死气沉沉的白色中,似乎天地都虚无了,只有他们这三个小黑点是动的、活的、真实存在的。
当然,这肯定只是错觉。陆志飞知道,在这片纯洁广阔的白色原野里,还潜伏着一些东西,一些半死不活的东西。只是他无法知道,它们藏在哪里。
他端着枪,一步步往山坡下的房屋走去。每走两步,都要停下来听听周围的动静。呼啸的风从他们身畔刮过,带走人身上最后一丝热气。冰冷的枪械拿在手上,即使隔着手套,仍然冰得人手指发疼。
他们转过墙角,躬着身子,顺着厨房旁边的雪坡缓缓朝前走。越过屋顶和烟囱,他先是看到了院墙和院门。那两扇门跟上次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扇躺在雪地上,另一扇挂在门上,被大风吹得不断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哐哐声。
然后,他的视线缓缓移向院子里。在看清院子中间的那些东西时,陆志飞全身的血液顿时都凝固了。
在他们的家里,在灰色的小院中,白色的雪地上,散落着一大片血淋淋的骨头。黑白世界里的红色,显得无比的诡异、无比的冷酷,仿佛一个充满敌意的丧尸,正对他们裂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和腐烂的牙龈,发出了恶毒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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