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盘山路走起来稍微轻松了些, 一直是下坡,路面也基本完好, 没什么塌陷的地方。一行人背着东西, 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家中。
推开门时, 卢九月情不自禁发出一声长嚎, 大叫着说:“啊,回家啦!终于回家啦!我要洗澡,我要吃肉!我要在暖和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这句话简直是所有人的心声。他们浑身泥水、又脏又累, 迫切需要热水澡和热气腾腾的饭菜来抚慰身心。把东西背进堂屋后,大伙儿都喘着气,瘫坐在地上。然而只歇息了片刻, 想要喂饱大家的一腔责任感, 就迫使卢志和又站起来, 转身去了厨房。他和朱云两人忙着洗锅烧水做饭, 陆志飞则带着几个人和一条狗, 巡查了一下房前屋后, 确定周围没什么异常,才又回到屋里。
他们的四合院小屋里, 从来没有来过这么多人。院子里、厨房里和堂屋里到处都有人说话,有人走动。卢九月虽然累坏了,却十分兴奋,看到别人都在忙,她和吴元也爬起来, 从井里打了水,开始打扫落满灰尘的房子,后来江铭在厨房插不上手,也挽着袖子加入了进来。
陆志飞却带着吴大齐和吴昆又出了门。家里只有两张床,这么多人显然不够睡。他们便打着火把,到周围的房屋里去找床。寻了好一阵,终于在一间还没完全坍塌的屋子里找到一张老式木床,陆志飞拍了拍,还很结实,三个人便把床抬回去,放进了旁边的厢房。
趁着江铭给床擦灰,吴大齐心里又有了个主意,他说:“志飞,这旁边都是山,村里的人以前肯定也要上山种地,肥料种子用什么拖上去?”
陆志飞一个从来没种过地的,上哪儿知道去?就很茫然地挠头。吴大齐又说:“我们部队以前驻扎在山里。我看周围老百姓都使一种独轮车,拖东西走山路很方便。走,找找去!说不定这边房子里也有呢?明儿去搬东西,咱们要是有车也方便点!”
陆志飞和吴昆本来快累瘫了,一听能找到工具,立刻又来了力气,几人举着火把,跟着吴大齐挨家挨户地转悠,结果真被吴大齐说中了。在一间房屋的墙头,他看见碎砖底下伸出来半截铁架子,赶紧招呼另两人把碎砖捡走,最后刨出一辆独轮车的车架。
吴大齐兴奋坏了,说:“看!我说什么来着!真有车,走!再进去找轮子去!屋里肯定有轮子。”
几个人在屋里屋外找了一圈,最后在塌了一半的厢房里找到了轮子。陆志飞又在角落里寻到一个快生锈的打气筒,一并拿了出来。
吴大齐把独轮车架了起来,吴昆推着走了几步,差点拐到旁边沟里去了。旁边的两人笑了半天,三个人又丢下车,到别的农舍里继续寻找,连找了几家,却再没找到第二辆车。此时天已经黑得透透的,远处传来吴元的喊声,让他们赶紧回家吃饭。三个人这才推着那辆独轮车回了家。
小院里热气蒸腾,厨房的两口大锅里,一个锅烧着热水,好让大家轮流去洗澡,另一个锅里煮着面。天晚了,也来不及做别的,朱云便用面粉做了手擀面,卢志和把酱肉、咸菜切碎了做臊子,虽然简单,却是末世里难得吃到的家常美味。所有人都是又累又饿,端了面几乎没工夫说话,各自埋头苦干,核桃也摇着尾巴,在旁边巴唧巴唧地吃了一大盆。
卢九月已经提前洗完澡,卢志和怕她着凉,强行在她头上缠了块布巾。此时她蹲在屋檐下,歪头吃面条,宛如一位陕北放羊的老汉。就这个打扮,仍然让朱云赞不绝口,说:“哟,小九月洗了个澡,看着水灵多了!瞧这乌眉俊眼的,真像你哥!”
卢志和立刻展开一波邻里间的友好互吹,“元元不也一样吗?挺好看挺机灵的一个孩子,之前糊成那样,愣没看出来!”
等江铭洗完澡出来,也收到一波调侃和赞叹,“哎这不是小江吗?这脸上总算洗干净了!原来挺帅一小伙!”
“他脸上还有个酒窝!咱们是瞎吗?一起过了那么多天,愣没看出来……”
江铭洗澡后变化非常大,跟换了个人似的。之前他身上那种冷淡疏离、时刻要炸毛的气质,仿佛被热水冲走了,变成了个有点腼腆的邻家大男孩。听到众人的调侃,他有些不安,一边擦头发,一边朝旁边的阴影里站了站。
大家也就不再打趣他,陆志飞转而调侃自己妹子,“来,给唱一段!信天游会不会?”
立刻遭到了卢九月的白眼,她慢条厮理喝着面汤,说:“二哥,你真的很臭!奉劝你先去洗澡!有个人样儿了再来说话!”
陆志飞气得作势要踢她,卢九月蹲在地上岿然不动,最后是卢志和把他拉走了,说:“算了算了,不跟她一般见识。”
“她说我臭!”陆志飞趁机告状。
“再臭也不影响你帅!”卢志和小声安慰他。
陆志飞心满意足,为了让自己更帅一点,他丢下碗也去打热水洗澡了。
这是他们回到坪子的第一个夜晚,很累,但也很放松。因为潜意识里都觉得,这里比外面安全多了,没有什么东西会突然跑来伤害自己。而在外面,他们或多或少都要把自己伪装成很强硬的样子,直到这一刻,才终于可以露一露本来的面目了。
晚上卢九月跟两个哥哥睡一屋,朱云一家睡另一个屋,吴昆和江铭住厢房里。陆志飞又给他过命的狗兄弟寻了个竹筐,把衣物垫在里面,垫得暖暖的,放在了厢房里。
卢九月吃饱喝足,又刚洗了澡,觉得干净清爽得都不像自己了。她摸着圆溜溜的肚子,往床上一倒,累极了,反而觉得腾云驾雾一样,轻飘飘的,简直一分钟都不要,就能睡着。
“哥,你还在干嘛?快来睡啊。”她口齿不清地朝灯下的陆志飞喊,说到最后,眼睛已经闭上了。
“你先睡!”陆志飞给她掖了掖被角,虽然他也很困,但仍然坚持等卢志和也洗完澡、替他擦干了头发,两人才一起上床。
“真香!”他凑在卢志和肩窝里闻了闻,满意地抱着他,在三分钟之内就陷入了一场昏天黑地的睡眠中。
第二天仍然是忙碌的一天。天还没亮,大伙儿就陆续都起床了。所有人心里都惦记着公路那边的物资,想要尽快运过来。趁着朱云等人做饭的工夫,吴大齐又带着几个人拿着火把去坪子里转悠,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们在一栋房子的院子里找到了另一辆独轮车。这车还是带车斗的。几个人把车推回来,给轮子加了气,又细细地上了一遍机油,轮流推着使了使,又轻便又灵活。有了这两辆独轮车,搬起东西来可就省事多了。
吃完饭,一群人就带了点干粮往外走。路上陆志飞说:“哥,你干脆留在家里,把那几辆拖拉机也修一修,到时候开着拖拉机到这边山口子来接着,也省得我们再走这么长一截山路。”
吴大齐年纪最大,众人俨然以他为尊,现在都省了姓,直接叫哥了。他听了陆志飞的话,回头看了看,说:“那得等明天了,明天我来修。现在修好了家里也没油哇。”
等他们走到公路另一头停车的地方时,紧赶慢赶,也快到中午了。大伙儿把弹药箱和汽油桶搁在独轮车上,用绳子绑紧,五个男人轮换着推,碰到路面塌陷了,能绕的就绕过去,实在绕不过去,就停下来,几个人把货物卸下来,一件件爬坡搬过去,然后再绑了推着走。朱云、吴元和卢九月则各自用竹筐背了好些零碎东西,一路走走歇歇,直到天完全黑了,才回到坪子里。
这一天下来,每个人又是一身泥一身汗,疲惫不堪。晚上草草吃过饭,也都懒得洗澡了,各自爬上床铺睡觉。第二天,大伙儿又是一大早就上了路,只留吴大齐在家里修拖拉机。吴大齐在坪子里找到一辆老旧的车,爬上爬下地伺弄了一番,弄得两手机油、一身脏污,快到中午时,终于用摇把打响了这辆拖拉机。他洗了把手,又拿扫帚把车斗子里的灰和杂物扫了扫,然后开着出了门。拖拉机通通通通地响着,烟囱里冒出黑烟,驶过坪子,开上了盘山公路。
过了第一个山口,又往前走了一截,到了路面塌陷的地段,车过不去了,吴大齐便把拖拉机停在路上,步行前去接应他们。他边走边吃随身带着的干粮,当作午饭,在顺路走了一两个小时后,终于看见前面走来一条狗。就见核桃身上驼着个袋子,里面装着两瓶洗发水,抬头看见吴大齐,轻轻汪了一声。
“哟,咱们核桃真乖!”吴大齐蹲下身,准备拍拍它的狗头,核桃却很矜持地从旁边绕过去,埋头走了。
吴大齐拍了个空,不甘心地站起来,继续朝前走,转了个弯,终于看到了运输队的成员们。
“我来了!”他大声打着招呼,跑上去把卢志和手里的推车接过来,转身对其他人说:“加油啊,快到了!到了山口就好了,我们坐车回家!”
这句话很好地鼓励了筋疲力尽的其他人。想到不一会儿就能坐上车,舒舒服服地回家去,大家都又有了力气,强撑着继续往前走。
然而说好的车迟迟不见踪影。就在卢九月觉得吴元他爸可能是个骗子时,他们终于在渐渐黑下来的路上,看到了远处停着的拖拉机,
“啊——,爸!想不到你说的竟然是真的!”吴元有气无力地感慨。
“那当然!”吴大齐不满地看了看儿子,说:“你爸句句都是实话,几时骗过人?”
到地方后,他们把两辆独轮车扔在原处,油罐和弹药箱放进车厢,人和狗都坐进去,吴大齐用摇把摇响了车子,拖拉机又通通通地响着,车灯照着前面的路,把疲惫不堪的人们重新带回了家。
一直到第四天,他们终于朝家里运完了最后一批物资。那天往回走之前,他们在附近的山坡上挖了个坑,用塑料膜裹了两罐汽油和几箱子弹,埋进了坑里,还把几辆皮卡车的油缸也抽干了。想到艰苦的运输活动即将告一段落,明天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每个人都暗暗快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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