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志和跟陆志飞两人从温泉口回来时, 天已经过了晌午。还没到家,远远的就看见吴大齐等人蹲在院子前收拾虾子。陆志飞忙上前打招呼, 说:“钓了多少虾?够不够一顿吃的?”
吴大齐抬头看到他们, 嚷嚷道:“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哎哟,你云姐在家等得那叫一个心急火燎, 再不来就跑去找了……”
陆志飞脸色微红, 仓促不及答话,就听江铭说:“快进去,云姐有事要跟你们说呢。”
卢志和忙问:“怎么了?”
江铭朝他笑, 说:“好消息!进去你就知道了!”
卢志和忙丢下陆志飞,三两步进了厨房。朱云正在灶上焖饭,见他进来, 脸上顿时扬起喜色, 说:“阿和, 正要告诉你!你晓得我今天出去, 看到什么了?”
卢志和忙说:“发现什么了?”
“油菜!”朱云朝他喊, 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的天!好大一块油菜地!都开了花,我高兴得啊……, 正愁找不着油菜籽,这下子可好了……”
“真的?”卢志和也是又惊又喜,“在哪里?你们怎么发现的?离家远不远?”
“不远!等会儿我就带你们去看,就等你俩回家吃饭呢!”朱云兴奋地在围裙上擦手,说:“哎呀, 我是真没想到!本来上山只是去挖地皮菜的,结果路上看到有好多蜜蜂,你哥那人就馋了,非要跟着蜂子走,说想找点蜂蜜回家兑水喝。跟着蜜蜂走了不远,我们就在一个山洼子里看到了成片的油菜花!天啊,你是没看见,那花黄湛湛的开得可好了……”
“太好了!”卢志和往灶膛里加着柴,也笑得合不拢嘴,“咱们运气怎么这么好!多亏我吴哥灵机一动……”
“可不是!”朱云把洗净的地皮菜倒锅里炒,喜滋滋地说:“你哥立了一大功,今儿中午让他多吃两碗饭!”
当天午饭吃得迟,朱云炒了地皮菜、虾球,卢志和又从坛子里挟出一大盘酸酸咸咸的泡萝卜,吴大齐就着萝卜果然多吃了两碗饭。吃饭时大伙当然免不了要兴奋地讨论油菜田的事情,卢九月说:“等油菜熟了,我们是不是就能有很多菜籽油了?”
“是啊,”陆志飞说:“到时让你哥给我们炸油饼吃!”
“哇!”卢九月和吴元齐声欢呼,吴元忙问:“还能炸油条吗?”
“有了油,什么都能炸!”吴大齐说,想了想又道:“得趁着这段时间有点空,收拾出一个榨房出来!”
“尽忙些没影的事!”朱云嗔怪道:“还是先砍些竹子和树枝,做几把新的连盖出来。可别等要用的时候又没有,临时抓瞎。”
“好,”吴昆说:“今天看了油菜地,明天我们就去砍竹子!”
“还有镰刀,”卢志和也说:“上次在坪子里搜集到不少,可都太钝了,要磨,好多刀的木柄也坏了,要重新装新的……”
吃完饭,一帮人就朝山里出发了。他们提着菜篮和铲子,一边走,一边收集沿途看到的地皮菜、木耳和蘑菇。大半个小时后,翻过一座山,又走了一段下坡路,树林里开始有些蜜蜂飞来飞去,在前面带路的吴元扬起汗津津的脸,说:“快到啦!”
又走了一会儿,从树叶间便能隐隐看见,山洼里出现一大片明黄色。大伙儿都兴奋地跑起来,一口气冲下山坡,来到了田边。
就见一大块田里,油菜花开得十分灿烂。在寂寂山洼中,召来了不知哪里的蜂蝶,在花丛里来回忙碌。几个人围着油菜地转悠,不时发出惊叹。朱云又蹲在田边,看花株粗细,讨论今年能收到多少菜籽。
“这肯定是当年菜籽没来得及收,长熟后掉在地里了,”卢志和望着满眼的黄花,抑制不住兴奋,说:“如今天气好了,就长了起来。”
朱云嗯了一声,遗憾地说:“就是油菜长得太密了,你看都不够肥壮!早点发现就好了,可以把多的青苗挑出来,移栽到坪子的地里去!”
吴大齐在旁边笑道:“可以啦,你别贪心不足!这几亩地的油菜,没要我们操一点心,到时候只让你来割菜籽,你还有意见?”
陆志飞也笑,说:“对啊,等今年收了菜籽,明年咱们想种多少种多少!”
他们在田边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朝离油菜地不远的房屋走去。吴昆和江铭已经带着狗,在房前屋后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几个人便都走了进去。
这栋屋子的正房已经坍塌了一半,还有一半勉强支撑着,里面空无一人,院子里长出了荒草。陆志飞踩着草走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抱着两个坛子走出来,说:“阿和,你不是要坛子泡菜吗?喏,里面还有好几个!”
卢志和便跟朱云也去厨房翻找了一遍。里面有个木头做的小饭橱,还是好的,朱云打量着,想带回去放到厨房里搁饭菜,卢志和则在墙角找到了大半罐猪油,可惜都哈喇了,但他还是决定连罐子带走,拿回去做蜡烛。
外面的吴大齐和陆志飞则四处转悠着,从杂物房倒塌的墙边翻找出一台老式的打谷机。锈迹斑斑的铁架子上,架着一个圆形木桶,上面螺旋状分布着一圈圈的铁环,木桶一端有皮带轮,接上拖拉机的动力,就能带动圆桶,进行脱粒。
吴大齐一看就乐了,“正愁没找到打谷子的机器呢,就在这儿发现了一架!哎哟咱们这是什么样的运气啊……”
陆志飞摸着皮带轮,说:“这玩意儿还能用吗?看起来好旧!”
“旧不怕,坏了也不怕,”吴大齐自信满满地说:“反正都能修!就怕没有,咱们也不懂,想做一个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两人正围着打谷机东摸西看,忽然从屋后面传来一阵狗吠。陆志飞一惊,和吴大齐对望一眼,两人转身就朝狗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出院子时,卢志和也在后面跟过来,边跑边问:“怎么了怎么了?……九月和元元呢?”
陆志飞听了,心里越发有点慌。几个人飞跑着转过屋角,就见核桃正在不远处的一个坡上转来转去,朝下边狂吠,两个孩子则跟江铭等人也蹲在坡上,朝下面望。陆志飞看见妹子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走过去一瞧,就见坡上有个一人多深的坑,坑里面有个衣衫褴褛的丧尸,正在底下扒拉着想往上爬,但因为坑沿太陡峭,爬到一半就摔了下去。
几个人静静站在坑边,看丧尸徒劳无功地挣扎。这人在生前显然是位老太太,很可能就是原来的房主,腐烂的头皮上还粘着几丝花白的头发。它已经很衰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了这个坑,然后就一直在坑底挣扎。
这已经腐烂的年老女人,一边抓挠着,一边睁着空洞的眼睛四处嗅探,不时发出嘶鸣。坑边的泥土被它刨出了一道道抓痕。吴大齐看了一会儿,从吴昆手里拿过斧头,从坑边跳了下去。
丧尸摇摇摆摆地转过身,朝他扑来。吴大齐扬起斧头,砍向她的脖子,随着一声闷响,老妇人倒了下来,破败不堪的身体在泥地上抽搐了一会儿,终于静止不动了。
吴大齐低头看了一会儿,才说:“火机。”
吴昆掏出打火机丢给了他,陆志飞从旁边捡来几根枯柴,也递了下去。吴大齐在老妇人的尸体上架起了一堆柴,点燃了火堆,火势渐渐大了,把腐烂的尸体吞噬了进去。
卢志和跟朱云把吴大齐拉了上来,几个人站在坑边,在渐渐降临的暮色中,看着老妇人的身体和木柴一起化成了灰,然后他们在房子旁边找到了一把锹,把坑里的灰埋葬了,才转身开始往回走。
回家的第二天一早,卢志和跟朱云就去了温泉口,砍回了一大捆竹子。卢志和用柴刀把竹子劈成了细细的篾片,然后再把蔑片的内层和外层破开,外层带着青皮,又韧又结实,可以用来编织装粮食和挑土的各种筐子和篮子,里层黄色的篾片韧性差,容易断裂,但也不能浪费,可以编成各种收纳用具,用来装衣服、装杂物。
吴大齐则带着人把昨天找到的打谷机拖了回来,沿路他们又砍了很多树枝,回家后把以前收集的那些断了把的镰刀、锹都好好修整了一遍。修到后来,几个人开始整理晒谷坪。这里每栋房子前面都有大大的晒谷坪,现在也都残破开裂。几个人便挑到一个离地较近的地方,把上面的草铲了,碎砖烂木头都收拾干净,吴大齐开着拖拉机,挂着一个大石碾子,在晒谷坪上反复碾压,把那片地压得又结实又平整,跟水泥地一样,这样,以后他们晒谷子、晒小麦豆子就很方便了。
在准备好农具后,剩下的空余时间里,几个人把新房里的地面用一个大土夯捶得又结实又平整,装上门和窗,虽然墙面还没有粉刷,但已经可以住人了。朱云想得周到,卢九月眼看是个大姑娘了,不能老跟两个哥哥一起挤。所以她把几间屋好好拾掇了一下,决定挑个日子搬新家。新家的厨房和杂物房都还没有完工,水井也没打,所以他们每顿饭都在一起吃,但搬家后大家都有了各自的房间,就不用总挤在一个院子里了。
因为行李都很简单,所以搬家那天,几个人把床和被褥搬进去,又把从各处捡来的家具也搬进去,就算完事了。吴大齐一家住中间的那栋屋,边上的房子江铭和吴昆带着狗住。最后,等行李归置整齐了,朱云把女儿的骨灰坛从房里抱出来,一家三口在离房子不远处的树林里挖了个坑,把坛子埋了进去。
陆志飞他们没去打搅。只是远远地看着。吴大齐蹲在墓旁,在一根长木板上细细地刻了几个字,爱女吴婉婷之墓。吴元又在姐姐墓边的地上栽了一棵不知从哪里挖来的杏树。三个人在坑前伫立着,微风吹拂着朱云的头发,她的眼圈有点红,却并没流泪,只是抚着木头上的那几个字,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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