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瑜对先生的芥蒂很大,实属柴房那一次他被杨昭整的太惨了,身上的红痕至今才消退,也让他长了记性,那次的记忆对他来说堪比噩梦。
“涂药。”杨稹面无表情的将药瓶递给他,也没有多逗留,拉着孤峮就往外走。
对柳瑜,他只能循序渐进的来,一时半会无法速解。
孤峮被他的小先生的小手一抓,顿时血液往头上涌。
杨稹自然不知情,还觉得挺诧异的,可真是本事,这小崽子一张黑脸能黑的红光满面的?
“明日就是府试,你们便是这般复习的?”缓了一会儿后,杨稹看着孤峮沉声说道。
孤峮噜了下嘴,想反驳,到底是忍下了。
“明日的府试不过,就得再等一年,年复一年,你等得起吗?读书于你们而言可是两小儿之玩乐?”
杨稹的声音轻柔之中却带着溢于言表的威信,这一句到底是说进了孤峮心里去了。
他等不起。
他还有母亲要养,还有家中的傻子哥哥的病要医治,这条功名路是他的唯一出路。孤峮年纪虽小但家贫早熟,杨稹相信他很快就能想通。
戊,名唤司简衷,开封司家是氏族,有侯位,可以说他是杨昭手中八个人学生里家世最好的。
只是很可惜,司简衷的父亲虽是嫡子却是老幺,且司简衷生母死得早,继母是姨娘扶正的,他出生侯门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进玄班,更没有成为朝廷的直接生员。
司简衷是个寡言少语的人,和其他几个学生的关系也只维持着表面的恭敬,不至于与谁要好。
杨稹知道司简衷最近心情不好,他上次回去应该是他祖父病了。
司简衷的祖父就是玉林侯,是承袭的司家祖辈的侯位。
玉林侯一病,几个嫡子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嫡长子虽死,但嫡长孙还在,只是嫡长孙出了名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其他三个嫡子丝毫不想拱手让了这侯位。
老侯爷病重还得受子孙的气。
司简衷生母去得早,他的父亲对他疏于管教,他是在祖母身边长大的,对老侯爷和侯妃的感情可想而知。
告假半个多月就是为了给老侯爷侍疾。
老侯爷下令了,谁想继承这侯位,先考个进士再说,否则谁都别想。
他就算是请皇上将这侯位给收回去,也不留给一帮没用的儿子拿着皇粮吃喝嫖赌,事实上书中老侯爷也确实这么做了,老侯爷死早了,压根没等到司简衷参加会试的那一天。
杨稹站在司简衷房门外琢磨着,书中老侯爷定的中进士者继侯位的令,是否就是因为司简衷呢?
若是直接将侯位传给幺子的儿子,侯门中不满之人太多,司简衷这条小命保不保得住还是问题。
于是老侯爷想了这个法子,只是他没撑一年就去了,连司简衷参加乡试都没看到。
司简衷一拉开门就看到先生一脸深沉的站在他的房门外。
司简衷微微吃惊,“先生?”
杨稹莫名其妙红脸,搞得像他偷窥学生,做贼心虚似的,他努力的维持冷然的神态,压着嗓子道:“我来转转,看你们有没认真温习。”
司简衷拱手一礼道:“学生正想去找先生。”
这孩子,寡言沉稳,的确有侯门风范。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此般风度与姿仪,若将来穿上一身官服,往朝堂上一站,必有几分权臣的模样。
论权臣佞臣,他倒是看好戊的这身气度。
……咦,他又在想什么。
杨稹努力绷着脸道:“我既然来了,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
“先生,这诗赋若考,诗是长诗好还是短诗简洁明了点好,赋是以六朝骈文好,还是唐之后的赋体为好?”
这是杨稹穿书至今后,头一次听到此崽说这么多话。
常听人说这是个一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人,今日倒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三言两语就能问到重点,想必他在屋内已琢磨题型许久了。
“诗赋本不难,只是很多考生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们不知越是这种他们不在乎的地方越是容易让他们跌倒,所以诗词歌赋不可小觑,至于长诗还是短诗,骈文还是新赋这些全看审卷人的喜好,府考的审卷是知府,他的喜好想必你们往日也琢磨过了。”
杨稹是真的不记得书中有没有提过这位知府的喜好,或者他喜好时下哪个文人或者诗人……
司简衷出生侯门,不说和现在的知府熟识,认得是肯定的。
听完杨稹的一番讲解,司简衷已有了方向,诗词歌赋这一块他已有六成把握。
杨稹早知这孩子虽不是最聪明的,却是最踏实稳重的。
“还是那句话,我对你们说过的,以不变应万变,且应试时切记不可慌张,不可留白。”杨稹负手淡道,说完转身离去。
司简衷拱手,“学生铭记。”
其他两个十五岁的学生很自觉,温习到子时后就睡了。
桑律倒是最晚睡的,因他一直在琢磨先生的话,直到想通了才睡下。
次日府试,凌晨天还没亮,书院门牙已过来唤学生们起床。
今日书院安排了五辆马车去开封府贡院。
院长郑青将此事交给了玄班的闵先生负责,杨稹和荒字小班的陈先生只送他们上马车。
马车离去前,孤峮问道:“先生没什么对我们说的吗?”
杨稹挑眉,要他说什么?威胁吗?
瞧瞧,他还没开口,柳瑜和江陵两个哭包已要落泪了,若是他再威胁几句,只怕要直接弃考了。
他太清楚了,这一次府试,八个人只过了四个,等到明年倒是只剩下江陵一个人没有过。
他记得书中,明年是恩科。
每三年一届的科举叫正科,而不在正科时间举行的科举叫恩科,一般是因天家有喜事而举行的特恩开科取士。
恩科的头名称为恩科状元。
去年乡试就是杨昭的成名之年,以十三岁半的年纪中举,只是今年二月的会试他没有参加,这是太傅杨林的安排,觉得他到底年纪太小,对此杨昭还与他爹闹过别扭,却没想到三月就传来他爹的噩耗。
不知杨昭当时是何心情。
明年的恩科是因为长公主出嫁而设。
纵观历史也只有这个公主出嫁,设过恩科,可见当今圣人对其的宠溺程度。
书中柳瑜成年后尚了长公主,成为长公主的第三任驸马。
前世看书时,杨稹对于这场婚事没有太多的感慨,只能说柳瑜求仁得仁,他想要的,他达成了。
柳府尹死了之后,柳瑜被迫成长,却又不堪此重,长公主于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那这一世呢?
杨稹看着远去的马车,凝起秀丽的眉。
反正已知此次府试的结果,杨稹也用不着太担心了。
他回府,眯着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对明诚说:“去集市,想不想去?”
这还用得着问?明诚三下五除二的套上皂靴下地。
“表哥,我会很乖的。”他眨巴着明媚的大眼,抢先一步保证。
浓眉大眼的明诚,永远保持着孩童特有的活力,一身利落的衣裳修饰出他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的身形,看着相当舒服。
杨稹眯眸颔首,“那走吧,去叫上王庚。”
这是杨稹穿书之后第一次上街,他来此自然不是为了带明诚和王庚溜达闲逛。
府里生计堪忧,他是来想办法解决的。
开封城东市老街,至宋以来就十分繁华,至今时已显出几分破旧感,经过知府的年年翻新多了几分古韵来。
“去西市瞧瞧。”杨稹说道。
明诚:“西市人少,有什么好玩的,姚尧说东市最好玩,吃的东西也多。”
姚尧是安老夫人的外孙,与明诚同岁,只来府上玩过一次,两小儿皆是自来熟,很谈得来。
明诚声音洪亮,杨稹听他说话就觉得有点震耳。
他叹道:“王庚,你带明诚去东市炸丸子店等我,我去西市买点纸墨就来。”
“那小公子你自个儿小心点。”
杨稹摇摇扇子,负手离去。
西市现今不及东市繁华,可是十年后的西市也是寸土寸金的,若是现在花少许的银子买入,再……咦,他府上连吃饭的钱都快拿不出来了,如何搞这个。
杨稹踏进西市就发现了,到处写着歇业待转的大墨字。
开封的老人说这里曾经是老菜市口,就是斩头的地方……戾气重,所以许多人不愿意来。
只是后来东市扩建,弄出了西市,菜市口被移到东市东门去了。
杨稹随意走进一家笔墨坊,坊里的掌柜是个女人,二十七八的年纪,皮肤白净,谈不上眉目如画,倒也算得上清秀美丽。
“掌柜的笔墨坊要转?”杨稹问道,因为体弱,开口的声音也比寻常人柔弱些。
女掌柜头也不抬,轻哼:“是。”
“多少。”杨稹直接问道,手中的扇子敲在她面前的书桌上。
这时那女子才抬起头,正眼瞧向他。
看到他一张生得比女儿还娇艳的脸时,女掌柜微吃惊,倒也只是须臾而已,她站起来,看着杨稹的眼睛道:“五百两。”
杨稹皱了下眉,五百两,若是在京城的郊外都能安置一间小的了,又何必要在开封城来买。
他眯起眸,这女人是故意吓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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