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你去回郑府院的话,此子有才不假,但他如此年幼,本官若让他过了府试,必然会骄纵如某人,让此子多磨砺两次,本官再让他过了童试。”

    仆从带来了知府的原话,杨稹正坐在郑青身旁竖起耳朵听着呢。

    知府口中的某人,不会是杨昭吧?杨稹秀眉一展,老脸一红。

    仆从重复完知府的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杨稹,知府的原话是:你去回郑府院的话,此子有才不假,但他如此年幼,本官若让他过了府试,必然会骄纵如他那小先生,让此子多磨砺两次,本官再让他过了童试。

    当着杨稹的面,仆从哪里敢原话重复。

    原书中有提到江陵有才,但也未曾说他少时骄纵,所以连杨昭这种乖张又恃才傲物的性子的人都会对江陵很看重。

    江陵虽有才却一直被压抑着性子,虽是出生江氏书香世家,到底家境自他祖父辈时已没落得与普通平民无异了,他本有几分自卑,长此以往江陵性情扭曲,变得狠戾起来。

    到最后,这些越是能忍的人,心性越是残忍。

    江陵不骄纵,但江陵有个很大的缺点,他听不得别人的否认与冤枉。

    他记得书中写到最近书院里出了一桩事,与江陵有关,可能是太久了他又想不起来具体是何事了。

    府试之后是院试,以往的院试在四月底,今年因为一些原因推迟至了五月初。

    院试京中会来人,时下从太傅杨林修设开封书院至今,开封书院已仅次于京中之国子监,多少朝廷礼部会派两个礼部主事过来协同知府监考,选出今年的生员。

    黄字小班府试过了五个,开封书院奖赏了杨稹一个月的月奉。

    即十两银子。

    杨稹拿出二两的花销给八个学生再备新的笔墨纸砚和新衣。

    荒字小班的学生听了,多少会有点羡慕,私下里议论要是能在杨小先生班上念书就好了。

    陈先生的荒字小班,府试只过了两个,陈先生这几日见了杨稹都是绕道走的。

    杨稹倒不觉得有什么,但陈先生太要脸面了。

    杨稹摇着扇子,薄唇微勾,掐指一算再过几日,这陈先生就会在他面前昂首挺胸的走。

    院试成绩出来的时候正值端午。

    杨稹一身淡色薄衫,腰间系上王庚安置的艾草香包,长发束了一半披了一半,他未至束发之年,长发不必完全绾起。

    郑青今日再见杨稹,只觉得此人又多了几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脱俗。

    真是个妙人,换一身衣衫,就会让人有另一番的感悟……

    这样的人物难免让人驻足。

    此时,陈先生见了杨稹也不再绕道走了,他上前来时,杨稹作为少年人先对他行礼。

    陈先生端着一副和蔼的神色,笑了笑走了。

    杨稹知道陈先生不是坏人也不是人精,他只是一个好面子的人。

    这回荒字小班两个过府试的,院试全过了,倒是他黄字小班的府试过了五个,院试只过了两个。

    杨稹早知道这个结果。

    书中提过这次院试两个比杨稹大点的孩子过了。

    杨稹拿着两副笔墨纸砚去他们的房间,此行是送他们。

    书中这两人在院试过了后,一个去了玄字小班,一个去了黄字大班,由其他先生教导他们参加乡试。

    “你们去了其他班,也切记不变应万变,及与人为善。”

    杨稹将笔墨纸砚放下,转身就走,却被二人唤住了。

    “先生,谁说我们要走的。”冯祈一惊,忙唤道。

    葛栩之见状也忙道:“先生是在赶我们走吗?我们还想在先生教导下参加三年后的乡试呢。”

    在一个月前,二人本是生离开之心的,也私下里商量,若他二人皆考过了院试就离开黄字小班,主要是他们真的和杨昭合不来,而且杨昭的年纪比他们还小丁一点,说不介意是假的。

    可昨天今天,他们开始犹豫了,就在刚才,二人也决定再留下来。

    杨稹一眯眸,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二个大崽子会想留下来。

    虽然冯祈最善见风使舵,葛栩之又最听冯祈的,但他二人可不像其他几只小崽子还有点闹着玩的性子,这二人毕竟年纪大点知轻重,这留下来的决定,可见是深思熟虑的。

    他们二人现在还不知明年会有恩科,不过有恩科也与他二人无关,恩科开的是会试,就是乡试考过的人才能参加,比如杨昭有这个资格。

    原书中冯祈和葛栩之两人皆参加了两年后的乡试,但皆未中举,不光如此,二人还考了好几次,蹉跎了许多年。

    既然这两个大崽子“回头是岸”选择了他,那么他会精心送给他们一份回礼,至少让他们在两次内过了乡试。

    一次包过这种话他不敢保证,以这二崽的天赋和努力,在两次内,他还是有六成左右把握的。

    “二位学生如此信任为师,为师十分欢喜。”他面上平静无波,用他特有的柔和嗓音说道。

    说完,杨稹也没多逗留,转身出去。

    当着两个学生说这么煽情的话,他的脸都红了,自然也没办法多呆了。

    时至端午,天气转热,以杨昭这具病弱的身体,又加之素来虚热积体,走上两步就会热得喘不过气来。

    杨稹觉得十分难受,就往书院花园的亭子里去乘凉。

    还没坐上一会儿,就见孤峮和司简衷慌忙赶来。

    “找您好久了,出事了。”孤峮皱着眉说道,语速有些急。

    杨稹一挑眉,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江陵。

    杨稹站起来,沉眉道:“何事?”

    孤峮:“玄字小班的房积掉了东西,硬说是江陵偷的。”

    杨稹拿起扇子敲了一下额头。

    这才陡然想起书中提过的这件与江陵有关的大事。

    书中江陵和房积的恩恩怨怨得从这一次说起,少年的江陵被房积和房积的好友冤枉欺凌,房家看不起他处处针对他,恩怨纠结,直至成年后性情大改的江陵让房氏一族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而这一次,江陵真是被冤枉的。

    只是江陵的冤,没人会相信,因为房积的东西被盗,只江陵一个见到了小偷。

    江陵被人当场抓获,而小偷已逃之夭夭了。

    书院里有十几个家世好的学生是一院一室的住着,河间房氏嫡长孙房积就是其中一位,住在书院东门处有自己的小院落。

    此时正清晨,因时至端午逢休假,学生们都起得晚。

    江陵这日恰好早起,他有个老乡从县里来带了他爹的书信给他,他出去一趟回来走的东门,恰好又撞见书院里近了小偷,又恰好东门今日至当下只他一个人出入过。

    “我从外面回来,看到小偷是从那个院子里出来的,我没有说谎,东西不是我拿的。”

    杨稹去的时候,江陵正被人反抓着胳膊,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脸上已有数道血印。

    杨稹的眸色一沉,心里莫名涌起一把火。

    “你家先生来了,你这小偷,有什么对你先生说去吧,钱不见了是真,而今日从东门出出进进的又只有你一个,钱袋不见的怎么会这么巧?”与房积要好的同窗说道。

    江陵泪水模糊的眼,望向杨稹的方向,眼泪挡住了他的视线,双手被反抓着,他看不清先生的脸,只大致知道那个方向。

    “先生……你可信我。”

    杨稹从江陵的话里,只听到一丝绝望,一个少年的绝望。

    他的心弦轻颤了一下。

    莫名想起书中的杨昭,那时的杨昭是如何处理的呢……

    这一次,杨昭倒是没有骂他,却是无情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事实上杨昭的背影,比这些同窗冤枉江陵的话更加凉薄。

    也注定了江陵的年少是在无数次的否定与谩骂中度过的。

    现下,杨稹的脑中只有他一句近乎绝望的:先生,你可信我。

    杨稹如同石化在此,薄唇轻颤,连握着扇子的手也有些微的颤抖。

    孤峮和司简衷看向他,凝起眉,屏气凝神,他们不敢说什么,但都等着先生给江陵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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