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次日一大早,杨稹带着玩好了的崽子们准备返程, 刚上马车, 一挨着座椅垫子,杨稹就睡着了……

    桑律小声:“先生昨晚没睡吗?”

    明诚:“给我念了半夜的经, 要我以后不要到处乱跑, 还说我不长心准被骗……”

    崽子们:“……”

    孤峮:“都小声点,让先生睡会儿吧。”

    崽子们点点头,顿时不说话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 杨稹做了一个梦, 似乎是梦到了有人在议论那本《先生之死》。

    那几人在说:比杨昭惨的人大有人在, 最惨的还是松江府何家,除了一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次房嫡子嫡孙幸免于难,其他人都遭殃了, 那个曾经权倾天下的首辅被下狱,病死在狱中, 之后还被拖出来鞭.尸曝晒, 何家八十高龄的老祖宗还被人拖上街……真是惨。

    比起南殷侯梅家,和信阳杭家, 这两家都是被悄无声息的弄垮了的,只有何家是一点颜面都没留……

    马车颠簸了一下, 杨稹醒了。

    睁开眼才知, 自己刚才睡着了,做了梦,而梦中的话, 他竟然一个字也没忘记……

    “先生醒了。”崽子们看过来,他也看向崽子们。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何子京身上。

    何子京见先生看着他,不禁喊道:“先生?”

    杨稹突然问道:“小八,你和南殷侯世子梅六合是什么关系?”

    何子京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有点不好看,好半天才说道:“我最小的堂姑奶奶是他娘亲。”

    马车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崽子们大笑起来:“那你是喊他表舅还是表叔?哈哈哈哈……”

    何子京:“别说了,我大堂哥三十好几,若真要喊他,不照样喊他一声表舅。”

    “哈哈哈哈……”

    崽子们在笑,杨稹却闭了一下眼眸,脑海里想到了一个人。

    虞妃。

    他睁开眼眸,这个虞妃的身份有问题,当初他读《先生之死》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到了。

    但是究竟是哪里有问题,这一时半会儿叫他无处说起。

    杨稹看向何子京,那个何家唯一幸免于难的人,就是何子京,他没有造反,甚至他在参加完会试之后功成身退,去了很远的地方做了一个小县令,看似是混日子……其实他只是太清楚何家的命运了,而且首辅在时一直有提醒他。

    然而,杨稹只猜到了一半,却没有深想,像何子京这样过惯了富贵生活的公子哥怎会去一个小地方做县令……原书中他只不过是换了个身份去过富贵日子去了。

    从上华林回来之后,崽子们进入了紧张的学业中,今年夏休至,只有江陵一人回乡休假。

    在郑院的帮忙下,孤峮的户籍从洛阳转到了开封,可以直接从开封府参加乡试。

    …

    这年八月,十七岁的冯祈和葛栩之,十四岁的司简衷,十三岁的桑律和孤峮参加今科乡试。

    乡试一共三场考试,第一场在八月初八,初八这一天的手续非常之多。

    书院的先生要随郑院将参考的生员送到开封府贡院那里,从京中礼部也来了大人过来,礼部的礼部主事也来了一个。

    杨稹知道这次乡试黄字小班的一个都没过,虽然十分汗颜,但本来就在众人预料之中。

    他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八月初八这天凌晨,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杨稹带着参考的崽子们去礼部贡院外。

    郑院把开封书院的考生叫过来嘱咐了一些儿话后,由各班的先生们带他们去贡院门口。

    排队这会儿人越来越多了,天色也渐亮了。

    排了快半个时辰轮到他们黄字小班的了。

    起头的是孤峮,杨稹把他的包袱递给他。

    官吏先拿着户籍对着看每个人的相貌描述,然后说道:“衣服全部脱掉,只留一条犊鼻裤,再把包袱全部打开,所有物品一律检查,饼子馒头全部掰开……”

    孤峮红着脸把衣服脱掉,只留下一条裤衩……

    官吏在他身上检查了半天,确定没有任何文字墨迹后才让他进去。

    孤峮包袱里的馒头包子全被掰开了,就连青菜也没放过一根……

    紧跟着的是桑律,也同样照着做了。

    几个崽子全部检查完毕后,在贡院的大门那里同杨稹作揖行礼后才红着眼眶进贡院里头。

    杨稹站在门外叹气:哎,搞得像生离死别,崽崽们还需坚强啊。

    孤峮他们进去了,就发现考试的地方很狭窄,一个桌子一个床一个夜壶就是这间房的全部。

    孤峮对面是司简衷,他们两个桌子相对。

    一个官吏管四个考生,考生所有的动作都得和官吏先打招呼,不然就算作弊。

    说实话,司简衷这种侯门公子哥儿,他还不是娇生惯养的,都在这里面呆的很难受,像玄字小班的房积那种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里面臭气熏天,随时能飘来一股屎尿味……十分打断思绪。

    天黑了,他们得先同官吏打招呼:“大人,我要睡觉了。”这样才能去睡,否则算是作弊。

    虽然不打招呼和作弊扯不上关系,但也算是作弊……

    崽子们发现睡觉时老鼠能打头顶过,还有一些虫子满天飞……

    像司简衷直接睁着眼过了一晚上。

    次日八月初九从贡院出来,几个崽子都顶着黑眼圈。

    桑律:“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都说科举要趁早……我进去一天感觉磨掉了半年的时间……太难受了!”

    冯祈:“难怪那些老头子能在里面考到昏厥过去,一点都不假,我这么强壮的都能晕了……”

    所以,科举其实也在检查一个考生的身体能力,在那种地方呆着还能考好,那真是本事。

    杨稹叹气,安慰了几句,毕竟崽子们是第一次参与到这么大的考试,第一次接触到乡试,让崽子们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明天是第二场,大家用心准备。”

    几个崽子像是经历了一场洗礼之后,一夜之间成长了……明白了什么叫不容易,明白了这开封府到底有多少人才济济的人。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实不相瞒第一天看到贡院门口满满的人,我吓得腿儿都有点软。”孤峮不好意思的说道。

    杨稹:“先去休息吧,睡好了明天继续。”

    初十是第二场,八月十四是最后一场。

    最后一场,在贡院对面的大客栈里等了一天,终于崽子们出来了,杨稹让王庚领他们去洗澡换衣,桑律的舅舅早端了一大桌子菜过来为他们接风。

    孤峮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吃饭也心不在焉的,看来是被乡试的题目难住了,心里都没底。

    对他们来说这一次参考完全只是熟悉出题人的喜好了。

    说不难受是假的,毕竟三年一考,考不上又要再等三年。

    看着他们无心吃饭的样子,杨稹也微有些儿难受了。

    他对王庚道:“去端一桶酸梅汤来。”

    王庚:“啊?”

    虽诧异了一下,但王庚转头扭着圆滚滚的腰身去弄酸梅汤。

    酸味可帮助开胃,他以往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就会喝点酸梅汤或者吃一点山楂片。

    这么多天,几个崽子睡不好吃不好,而且精神倍受折磨……每个脸上都是菜青色,或许得养半个月才能养好。

    “戒骄戒躁,保持平常心。”杨稹淡淡道,为他们布菜。

    几个崽子一口一口的吃完饭,坐在原地发呆,杨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站起身去找郑院汇报情况。

    郑院安排学生们回书院,回到书院后嘱咐刚刚参考的学生们早点休息。

    次日,八月十五,今年书院的会文宴和会武宴都暂停了。

    杨稹在家休息,给明诚贺生。

    杨稹给了厨子银子让他安排几个好菜,晚上他要陪明诚吃饭。

    明诚一大早就对杨稹说他要去隔壁安老太太那里去找姚尧玩,昨天收到的消息姚尧要从京中过来了,明诚接到消息兴奋了一晚上。

    然而杨稹不知道的是……

    在开封城城南集市,明诚和姚尧两个正骑在大马上由两个俊美的少年牵着马。

    “小川哥小六哥我要那个要那个……给我买。”姚尧指着集市上好看的东西,不停的要着。

    那两个俊美的少年甚至没有犹豫,要什么买什么,而且都是双份的,姚尧一个,明诚一个,价也不还,直接丢银子。

    今日来了两个阔绰的,城南的小贩们都快乐死了。

    明诚坐在马背上,嘴儿没停过,吃吃喝喝,一路不说话只吃吃吃。

    “小明,师兄教你的梅家十二式内功心法可都学会了?”梅小川乐呵呵的凑近明诚,忍不住伸手捏他的小脸。

    明诚皱眉很不乐意:“别叫我小明,好难听,我叫明诚。”

    这时,梅小六也凑了过来:“我们三兄弟,梅小川、梅小六、梅小明,多搭配啊。”

    明诚炸毛了:“谁和你们三兄弟!是你们硬要来找我!我是看你们可怜才允许你们教我武功的!哼!若是让我表哥知道我和你们混在一块,会不高兴的!”

    “……”

    果然……只有表哥才是亲的。

    好在梅小川和梅小六已经百毒不侵了,他就算是拿刀子捅他们的心窝子,他们也认他为师弟。

    梅小六哼道:“学了我们梅家的内功心法,就是我们梅家的人了,这内功心法可不是你想学就学,想丢就丢的,想要保住小命就得天天练习。”

    “什……什么……”明诚吓得吐掉糖葫芦。

    梅小六继续吓他:“这梅家十二式,只要练了一遍完整的,就得天天练,不然就会吐血而亡,怎么?你怕不怕哦?若是不练就见不到你表哥了。”

    明诚吓的睁大了眼睛,没一会儿竟哭出声来:“你骗人,你骗人,你当初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说学了内力能给人渡内力,能起死回生,到时候就能把内力给表哥了……你个骗子,呜呜。”

    看着明诚哭,姚尧都伤心了,除了那次他俩偷吃哈密瓜,明诚还没哭的这么伤心过呢,姚尧一难过,也不干了,吵着要回家。

    梅小川一见明诚哭就受不了,正要说梅小六是骗他的,被梅小六拦下了。

    梅小六揉他的头,明诚摆头挣脱开他的魔爪。

    梅小六哭笑不得:“谁骗你了,内力关键时刻确实可以续命,也确实能把你的内力给杨昭,只不过这一切都得付出代价,若不勤加练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的内力跟不上自然会拖垮你的身体,不吐血才怪呢。”

    明诚听懂了,突然不哭了,问道:“真的?”

    梅小六点点头。

    “所以还是得天天练习,每天清晨醒来,每天睡前,练习两遍,等几年后你就会发现你会进入一个不一样的境界。”梅小六语重心长的说道。

    明诚有了内力能更好的激发他的天赋,到时候就算他晚几年再学习那些招式路子,或者刀法枪法剑法,也能很快速成,说到底内力才是关键,而梅氏心经能让他突破且升华。

    明诚想了想:“好叭,我认真学就是了。”

    梅小六看向梅小川,相视一笑。

    这日,杨稹一直等到黄昏日落,再到圆月挂上枝头,才见王庚过来告诉他,明诚带着姚尧回来了。

    “表少爷,快点。”王庚小声催促了一声。

    明诚有些后怕,听王庚说表哥等了他一天?明诚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换了一身红衣,和姚尧两个好模好样的站在杨稹面前行礼。

    “表哥。”

    “杨先生好。”

    杨稹掀起眼皮看了两崽子一眼:“都坐下吃饭吧,王庚去拿两副碗筷来。”

    酒菜上桌,杨稹给崽子们倒上果子酒,又对姚尧说:“姚尧今日留宿吧,这一年多明诚一直念叨你,我会让老王过去安府和你外祖母说的。”

    姚尧眨巴了一下眼睛:“好的。”

    两崽子安静吃饭,乖成小狗,杨稹陡然发现两崽子饭量变小了……

    长眉一挑,怎么回事?除了在外面吃过了,还会有什么?

    杨稹也不忙着说,喝完汤,吃完甜点,等王庚把饭桌撤走了,才坐在那儿,开始问话。

    “今儿都去了哪些地方。”

    明诚:“河边。”

    姚尧:“南市。”

    “……”

    两崽子一出口吓得你看我我看你,挤眉弄眼。

    停了一会儿,两人异口同声再答。

    “南市。”(明诚)

    “河边,”(姚尧)

    “……”

    两崽子吓得又互看了一眼,差一点就不敢说话了。

    王庚都替他们急了:“到底是南市还是河边?”

    明诚红着脸:“都都去了……”

    姚尧也眨巴着大眼睛点头:“都去了的。”

    “怎么去的?”只听那国色天香的人儿掀起眼皮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时明诚学机灵了不说话了,他看向姚尧。

    姚尧忙答道:“我们先去了南市找马车带我们去河边的,八月十五河边那里有拜月神的……我们去看了。”他们也没有说谎,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是四个人两匹马而已……

    杨稹勾唇:“玩了一天了,都去洗洗睡吧,我也困了。”

    两崽子如蒙大赦的行礼离开了。

    等他们转身走远,明诚对王庚说道:“明天偷偷跟着他们出门,别被他们发现了。”

    闻言,王庚微微吃惊,但点头应下了。

    杨稹眯眸,哎,两个傻兔崽子有什么事儿想瞒着他这大奸臣,是不是太嫩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崽子们乡试喜提一杀_(:зゝ∠)_

    崽子们哭唧唧。

    我的两本书同时乡试流程写法差不多,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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