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日之征中,赤锋尊聂明玦是所向披靡,所过之地温狗寸草不生。姑苏一带形势稳定后有蓝启仁固守,泽芜君蓝曦臣与含光君蓝忘机则常常外赴支援,救人于水深火热,射日之征中收复失地、虎口夺人无数次。因此,人人听到他们的名号便欣喜若狂,仿佛多了一线生机,有了保命王牌。
射日之征进行到第三个月时,江澄已经带领一众修士,在蓝忘机及其手下修士的支援下,于崇阳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建起了新的据点。
江澄负责训练新入门的修士,蓝忘机则每日带着手下修士四下支援救人,分工也算十分明确,只要不是遇到十分棘手的任务,二者通常并不会互相干涉。
这日傍晚,江澄正在校场上训练修士,刚刚训练完,就见江厌离和几名女修推着几口大锅走过来,隔着老远,便能闻到那熟悉的香味。
几名女修给他们每人分发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莲藕排骨汤,一众修士们各个欣喜不已,你一言我一句,皆是一致的好评。
江澄坐在一处甲板上,手里捧着一碗莲藕排骨汤,怔怔的看着悬挂于城墙上的九瓣莲旗帜,心中百感交集,往事历历在目。
记得小的时候,他和魏无羡还时常为了谁碗里多一块排骨而打得昏天黑地,几位师弟劝架都不行的。
如今,无人再抢他的排骨,也没有那么多的人来劝架。
昔日的莲花坞,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思及于此,江澄狠狠的咬了一口排骨,眼眶泛红,目中却透着入骨的恨意与坚韧。
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他还有许多很重要的事情尚未完成。
屠尽温狗,重建云梦江氏,还有……找到魏无羡。
蓝忘机回来时,就见一众修士兴高采烈的在校场上原地坐着,人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莲藕排骨汤,香气四溢。
见蓝忘机过来,一名女修也给他盛了一碗,红着脸,笑容腼腆的递了过来。
蓝忘机微微颔首,婉拒道:“多谢,但不必。”
他们姑苏蓝氏子弟饮食一向清淡,即便出门在外,也当规束自我。
女修只得退下,继续与其他几名女修闲聊起来。
蓝忘机心里想着事情,本并未留意她们,忽然听到她们提起“魏婴”、“魏公子”之类的字眼,登时提了神,留心去听她们说什么。
难道魏婴回来了,所以他们煮了汤来庆祝?
却听一名女修惊讶的道:“魏公子?魏婴吗?我们来这儿这么久,都没见过他本人,你居然见过魏公子练剑?”
魏婴练剑?
一听这个问题,蓝忘机也被提起了好奇心。
虽说他是见过魏婴的剑法,但专程看他练剑,却是不曾。
那名女修喝了口碗里的汤,小声道:“嗯,我也是云梦人,莲花坞出事那天,我刚好去了外祖母家,这才逃过一劫。”
另一名女修笑着道:“哦~原来如此,你见过魏公子,他长什么样子,好看吗?我听说,只要是见过他的姑娘,就没有不为之神魂颠倒的,是与不是?”
蓝忘机:“……”
女修道:“自然是好看的。”
另一名女修小声问:“有多好看?嗯……有没有蓝家这位二公子好看呢?”
女修道:“这个嘛……不一样的好看,蓝二公子是俊美雅正,魏婴是风流俊逸。不过魏婴不似这般冰冷就是了。唔……他人特别好,说话也特别好听。”
“哦?风流?特别好?啧啧啧……”
“你们可别误会,我和他并无瓜田李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曾与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云梦江氏有难,我虽灵力低微,但也想尽一尽绵薄之力……”
说到这里,她忽然红了脸,没再说下去,摸了摸发间那支秀气可人的桃木簪,一副状似娇羞的神态,看的蓝忘机眉头微蹙,无端的心烦意乱。
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一个画面。
少年魏婴身姿卓绝,在校场上练剑,一名少女在一旁观看,待他练得累了,便走过去,送上一杯茶水,再帮他擦擦额上的汗水……
蓝忘机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把那画面从脑中驱散,只觉荒唐。
不想再听她们添油加醋,蓝忘机拂袖离开校场,来到城墙边,轻轻一掠,便掠上了城墙的最高处。
此时已是深冬,城墙上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寒风萧瑟,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寒意,一动不动的站在城墙高处,凝视着远方。月光映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越发苍白,两边眼眶隐约可见暗色,看上去略显憔悴,神色间,却是一贯的端方雅正、冷若冰霜,不似凡间之人。
自从崇阳据点建成,每天夜里,他都会雷打不动守在那高墙上,一待就是几个时辰,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从前,云深不知处外也有一座高高的围墙,不知从何时起,他便养成了在墙上等人的习惯,只是他想等的人,至今也没再等到过。
半月后,河间传来捷报。
温旭率两千修士围剿河间据点,扬言让他们交出一把剑和一只香炉。
可想而知,聂明玦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算知道,他也不会理温狗的命令,双方对峙,就只有一个字——战。
这一战极其惨烈,死伤无数,尸横遍野。
有的身着炎阳烈焰袍,有的背后是清河聂氏的兽头家纹,有的并无家徽标识,几乎各占三成,景象十分惨烈,血腥之气直冲云霄。
战后,孟瑶和几名聂家修士负责清扫战场时,那俱已经没了脑袋的尸体还紧紧握着拳,孟瑶试图掰开那只手,可他劲力不足,掰了几下掰不开,便干脆砍了他的几根手指,才从他的掌中抠出了一团字条。
无需打开看,便知上面写着什么,因为那正是他亲手所写。
那日端了穷奇道据点,江澄收获了随便,蓝忘机捡了香炉,而孟瑶则搜到了一本令人面红耳赤的图书。
他打小在那种地方长大,这本书上所画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只不过……寻常他所看到的,是一男一女,而这本书却画的是两个男子……
想不到堂堂岐山温氏大公子,竟有这般癖好,当真是涨见识了,这世上,还真的没有谁比谁干净呢。
喜欢男子,收藏魏无羡的剑,躲在密室中,设下那么强的禁制,还消耗那么多的灵力进行招魂,啧啧啧……好痴情呐。
本也是抱着一试的心态,却不曾想,竟然如此顺利,好一个痴情的温大公子。
他不禁对这位云梦江氏的大弟子越发好奇,他人都不知道哪里凉快去了,失踪数月,却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他。
一个江晚吟,招收门生的首个任务就是找魏无羡;一个蓝忘机,整天舔着脸和云梦江氏的人混在一起,外赴支援?怕是没那么简单;还有这位,脑袋都被人砍了,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丝希望,只为拿回一把可能已经是遗物的剑。
他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失踪了,会不会有人来寻他。呵……
除了娘亲,恐怕没有人会在意……
思及于此,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张温暖和煦的笑颜,登时眼眶一阵湿热。
“孟瑶,你磨磨唧唧的在干什么?”
背后传来一声寻问,孟瑶飞快的将那团字条塞进嘴里,吞了下去,平静自如的道:“没什么,看看这人身上还有没有什么法宝,否则一同被碾碎了,怪可惜的。”
“哦,我们这边清完了,你收拾完了自己回来,我们先走了。”
“好、好的!”
待其他人都走了,孟瑶抽出恨生,找了个和温旭体型相近的温氏尸体,手起刀落砍下那俱尸体的脑袋,将二人尸身上衣服调换。
次日,那俱穿着温旭衣服的尸体被愤怒的聂家修士碎尸万段,碾为肉糜,涂于地下。
而温旭的头颅,则被挑于阵前以示威,嘲讽岐山温氏如土鸡瓦狗,插标卖首,大振人心。
【江澄站在一片树林之前,觉察有人走近,微微侧首。来人一身白衣,束着抹额,飘带在身后随发轻扬,面庞白皙如玉,俊极雅极,在月光之下,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江澄冷然道:“蓝二公子。”
蓝忘机神色肃然,颔首道:“江宗主。”
两人打过招呼后便无话可说,带上了各自的修士,沉默地御剑而行。】
【蓝忘机浅色的眼眸扫了扫江澄腰间的另一把剑,又转回了目光。
半晌,他平视着前方,道:“魏婴还没出现?”
江澄看了他一眼,似是奇怪他为什么忽然问起魏婴,答道:“没有。”
他看了看腰间的随便,道:“我这边的人还没找到他的消息,不过他回来了一定会找我,出现了我就把剑还给他。”
未过多久,两人带着一批修士赶到了一处监察寮,准备夜袭。还未进门,蓝忘机目光一凝,江澄皱起了眉头。
阴气四溢,怨气横生。
然而,大门两旁的符篆却是完好无损的。江澄比了个手势,他带的修士们散开,伏到围墙之下。他则一挥三毒,剑气袭出,撞开了大门。
进门之前,蓝忘机的目光在大门两侧的符篆上一扫而过。
监察寮内的景象惨烈无比。
庭院里,满地都是尸体。而且不止庭院,连花丛、走廊、木栏、甚至屋顶上都堆满了尸体。
这些尸体全都身穿炎阳烈焰袍,是温家的门生。江澄用三毒把一具尸体翻了个身,看到这张惨白的脸上挂着横七竖八的血痕,道:“七窍流血。”
蓝忘机站在另一边,道:“这具不是。”
江澄走了过去,发现这一具尸体两眼翻起,面目全非,口边流着黄色的胆水,是被活活吓死的。
他手下一名门生道:“宗主,察看过了,全都死了,而且,每一具尸体的死法都不同。”
绞死、烧死、溺死、毒死、冻死、割喉死、利器贯脑死……江澄听完了,森然道:“看来今晚的任务,有别的东西帮我们完成了。” 】
蓝忘机默然不语,四下查探,只见一张黄底朱字的符篆贴在监察寮的门口。
这张符篆乍看之下,没有什么不妥,可是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有些微妙之处令人极其不适。
这种镇宅符篆的画法,他们早在十五六岁时便能熟记于心,然而,这一张符篆龙飞凤舞的朱砂之中,多出了几笔。而就是这几笔,改变了整张符咒的纹路。现在看起来,这张贴在门上的符咒,仿佛是一张人的脸孔,正在森然地微笑。
而这笔迹,竟然莫名有些眼熟。
江澄带修士回到崇阳据点,蓝忘机却先回了一趟姑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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