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强忍下不适应,毅然决然地走近人群。
岂料他才靠近,几名修士仿佛觉察到了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扭头一看,慌忙让开一条道,方便含光君“挤”进去。
人群中,魏无羡和金子轩扭打成一团,准确来说,是金子轩的双手反剪于身后,被魏无羡牢牢地压制在地上。
咋看之下,金子轩已满脸狼狈,魏无羡却脸不红气不喘,除了看起来十分生气之外,倒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们二人都没有配剑,赤手空拳的交手,就算是蓝忘机也不能保证能够稳胜过魏无羡。
若单论起力气,魏无羡在这些世家子弟之中并不是最强的,但这人奇招怪式层出不穷,总能出其不意攻敌不备,令人防不胜防。
一旦被他占了上风,便只能如耗子遭猫戏一般,任他戏耍捉弄。
少年时,魏无羡的身手便已惊艳四座,玄门百家少年一辈就少有对手,如今他只身入乱葬岗,又毫发无损归来,早已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郎,不论手法还是实战经验,都不是金子轩能比的。
他们两人打得惊天动地,根据地一带所有的修士全都出来准备拉架,可一看到魏无羡,就没几个敢上前去大声说话的。
魏无羡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来的凶神恶煞。
魏无羡把金子轩摁在地上,单膝压在他腰部的穴位上,一手将他两只手反剪在身后,另一只手掐着他的后颈,恐吓道:“怎么样,金子轩?不想死就给我滚去向我师姐道歉!”
周围的修士吵吵闹闹,大致意思是说,金子轩不该因为魏无羡没配剑,就逞强也不用剑,这下惨了吧?
金子轩一脸刚毅,抵死不认怂的样子,也是令旁人替他捏了一把冷汗,生怕魏无羡受他刺激,一冲动真把他给杀了。
他道:“凭什么道歉?我又没说错。”
魏无羡气极,膝下力道陡然增加,疼得金子轩直冒冷汗,忍无可忍破口大骂道:“魏无羡!你他妈有种就杀了我?让我道歉,做梦!”
魏无羡勾起嘴角,眼神中陡然生起杀意,一双眼瞳呈现赤色,他语气极度森然,低笑道:“想死?简单!”
蓝忘机冷喝道:“魏婴!”
听若未闻。
江厌离走过去,轻轻的牵住了魏无羡的手,柔声唤道:“阿羡。”
魏无羡眼中的赤色瞬间褪去,微微一愣,神色稍有缓和,但仍然没有要放过金子轩的意思。
这时,几名云梦江氏的女修拽着另一名女修过来,道:“魏公子,就是她!”
魏无羡放开金子轩,一边放话总有一天要让金子轩死在他手里,一边气势汹汹的走向那名女修。
他这气势,别说是一个灵力低微的女修了,就是在场的其他男修,也得吓得腿打哆嗦。
魏无羡尚且还未走进,那名女修就已经哆哆嗦嗦的哭了起来。
魏无羡:“……”
他这个人最看不得别人流眼泪,看到了就想上去哄一哄、逗一逗,逗到人家破泣而笑。
可想到师姐方才哭得那么伤心也有她一份“功劳”,让他哄她,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魏无羡尽量缓和了神情,拿出惯有的笑容,轻笑道:“这位姑娘,我又不吃人,你怕什么?”
他本就生得俊美,修了鬼道之后更是平添了几分邪魅,笑起来还带着三分风流肆意。他的嗓音低沉而蛊惑,咬字清晰而干净,说起话来带着几分戏谑,语尾上扬,听得人不由自主的心跳加快。
那名女修本还在哭泣,被他这么一撩,竟然红了脸,怯生生的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魏无羡在她面前半蹲下来,道:“只是什么?想清楚了再说话。”
金子轩毕竟和这名女修来往多日,见不得她被魏无羡欺负恐吓,他走过来,道:“你别怕,有我在,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女修看了看金子轩,又看了看魏无羡,道:“金公子,你可得替我做主啊,我对你的心意……”
魏无羡站起身,状似悠闲的踱来踱去,也不看他们,一只手取下腰间的笛子,娴熟无比的把玩起来。
那女修见状,连忙话锋一转,道:“就算那碗汤不是我做的,我对你的心意,也是昭然若揭,一点也不比那碗汤少呀!”
金子轩:“……”
金子轩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可谓不好看,他喃喃道:“真的不是你……可当时,我问你的时候,你分明……”
那名女修以袖颜面,眼中泛着泪,楚楚可怜道:“当时,我也没有说,是我做的呀。”
金子轩回想了当时的情形,脸色愈发精彩,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很喜欢那碗汤,也感谢送汤人的这份心意,可一直苦于逮不着人,刚好有一天,他看见这么女修在他屋外徘徊,便主观的认定她就是那位送汤之人。
金子轩好不容易逮着人,当然要追问。当时这名女子满面飞红、含糊其辞地否认。金子轩只道是她做的,但她一个姑娘家到底是羞涩的,不愿让金子轩看破她的一片苦心。于是,金子轩也不逼她承认了,然而行动上却开始对这名女修士青眼有加,颇为照顾,还将她从家仆提成了客卿。
如此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今天,他遇到江厌离……
金子轩慌忙看向江厌离,后者则牵起了魏无羡的手,温声道:“既然事情已然明了,阿羡,我们走吧。”
江厌离本就十分低调,她做这些,从来也不是为了让谁记住她、感激她,更不愿让这么多人知晓,可如今一切都事与愿违。
她到底是姑娘家,虽说金子轩曾与她有过婚约,可终究是搅黄了,现在又私底下悄悄给人送汤去,这算是什么事儿?
金子轩一下子就慌了,忙道:“江、江姑娘……”
他才追上来,就被魏无羡一脚踹了出去。
江厌离愿意忍了这口气,魏无羡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他踹了那一脚根本不解气,跟过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可这下金子轩却铁青着脸,一句也不回击,打他也不还手了。
江厌离拉住魏无羡的手,道:“阿羡,够了。”
此时,江澄和金光善也赶了过来。
金光善看了一眼江澄,似乎在说“这就是你说的受伤不能见人?”。
江澄装模作样扶住魏无羡,一副“你受了伤怎么还这么活跃”的表情;金光善拽着满脸挂彩的金子轩,后者却还愣愣的不愿意走,欲言又止,脸色极为难看。
直到两家各自拉开自家的人,这场闹剧才算告一段落。
虽是如此,江厌离的心情,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好起来。
他们一路走回云梦江氏的营地,魏无羡就使出浑身解数,花式哄了一路。
江澄见他活蹦乱跳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拍到他背上,愤然道:“别跳了!你他妈不是去买酒了吗?酒呢?”
魏无羡猝不及防被他拍了个踉跄,随即又被江澄眼疾手快拽住胳膊扶稳了。
魏无羡道:“江澄!你是想谋杀吗?”
江澄冷哼道:“一巴掌就把你给谋杀了?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弱了?”
魏无羡道:“滚!”
江澄道:“你给我收敛一点,你屠不夜天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要找你当面对峙,我对外称你受了伤,不便见人。你倒好,不是去买酒了,怎么又跟金子轩撞上了?”
复又想起魏无羡方才痛扁金子轩,那气势、那身手……别说是受伤的人,就是正常人也没那么凶猛的吧?
魏无羡道:“我的确是去买酒,可回来就看见……诶江澄,我听你这话,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打金子轩?”
江澄道:“打自然要打,可以套麻袋打。”
魏无羡不情不愿的道:“好吧,那下次就这么干。”
江澄:“……叫上我。”
魏无羡想起这事儿就来气,他道:“这还差不多。诶对了,江澄,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我让你照顾好师姐,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江澄道:“那你想怎么样?”
魏无羡对着江厌离,好声好气地道:“从明天起,师姐,我跟你去厨房,你去哪我去哪,我看谁还敢欺负你?就是让师姐你皱一下眉,我都不答应!”
江厌离被他逗笑了,道:“阿羡,后勤营的姑娘那么多,你跟着我,确定不是去惹桃花的?”
魏无羡见终于逗得江厌离笑了,登时就更来劲儿了,他蹦跳着道:“什么桃花?羡羡只收师姐的花~从明天起,师姐你也别下厨了,你的厨艺这么好,给那些蠢货吃了太浪费了!”
江厌离听他这番幼稚的言论,不由得嫣然笑道:“羡羡,你还没长大呢?我不做,那要谁做呢?”
魏无羡乐呵呵的道:“我做呀。”
江澄忍不住道:“呵,你做?去投毒吗?”
魏无羡道:“滚!”
蓝忘机目送他们离开,看着他们三人其乐融融的进了营地,这才渐渐回过神。
理性上,他知道魏无羡与云梦江氏姐弟情如手足,他们之间也只存在兄弟与姐弟之情,可看着他们,却止不住的心生向往。
他也想,能有一个身份,可以像他们那样能够站在魏无羡的身边,与他不分你我,什么话都能说,什么都能问。
他想问魏无羡,为什么那么讨厌金子轩。
想问他,是不是……
蓝曦臣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的身旁,温声道:“忘机,你在想什么?”
蓝忘机道:“无事。”
蓝曦臣轻轻叹了声,看向云梦江氏营地的方向,赞叹道:“这位魏公子,当真是世间少见的重情重义呢。”
蓝忘机恍然,颔首道:“嗯。”
方才一念之差,他险些在心中亵渎了魏无羡的那份情义。
往事点点滴滴浮上心头,回顾魏无羡每一次救人的行径,他猛然发现,魏无羡对什么人好,其实从未掺杂过多的外因。
当初碧灵湖他义不容辞的营救苏涉;后来玄武洞中舍身保护一位仅有一面之缘的姑娘;之后更是几度舍命救他脱离险境……
虽然他也曾从屠戮玄武口下救过魏无羡,可当时他便知自己对魏无羡是存有那番心思的,若是换了其他人遇到那种情况,他并不能保证自己还会那么做。
相反,魏无羡此人,嘴上时常油腔滑调,看似轻狂肆意,其实心思最是单纯,他在救人时,当真只怀着一颗赤子之心。
并且每一次,他都是那么的奋不顾身、不遗余力。
蓝忘机“嗯”完之后,又道:“魏婴,特别好。”
蓝曦臣微微一怔,笑着摇了摇头,道:“且行且珍惜,呵呵……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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