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一直想找江厌离交谈一番,请她帮助劝解魏无羡修炼鬼道之事,可却一直没找到机会。
自从上次魏无羡与金子轩打架之后,但凡能见到江厌离的地方,就一定会看到魏无羡,从来不肯早起的他,却可以为了保护自己的师姐,每日早早的就起来跟着了。
兰陵一带的据点陆续收回,战争给每一家的损伤都不小,如今琅邪危机暂且解除,各大世家也不必在此逗留,半月后,便各回各家去了。
不夜天城被屠,岐山温氏必然受到重创,然而玄门百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温若寒还好好的在不夜天城主持大局,他们在琅邪苦战了大半年,如今好不容易有空脱离魔爪,不韬光养晦恢复战力,谁会傻到去不夜天城送死?
蓝忘机随姑苏蓝氏一同回到云深不知处,虽不像去年被焚毁时那般萧瑟荒芜,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蓝启仁独自坐镇姑苏蓝氏,底下却没有几个人手可用,修为略高一点的,都被派出门去支援其他盟友了。这大半年一来,他不仅要处理族中大小事务,还要费心姑苏一带的形式,能够维持现状,已实属不易了。
兰室内,蓝启仁端坐于书案前,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蓝忘机与蓝曦臣一同进去,将射日之征相关事宜一一告知与他。
时隔一年,两位青年才俊已完全褪去了当年的青涩,愈发沉稳可靠了,蓝启仁欣慰之余,还不忘严厉嘱咐他们。
三人分工明确,蓝曦臣自当承担家主之职,统筹宗族上下大小事宜;蓝启仁回归先生一职,如今格局逐渐成型,姑苏蓝氏口碑极佳,大量散修慕名而来,绝少不了教导之人;蓝忘机负责重建云深不知处的重任,他处事极为严谨稳重,必定能将云深不知处最大程度的还原如初。
如今战乱也只能说是暂且告一段落,玄门百家自顾不暇,民间妖邪肆虐、为祸作乱,不是无仙门修士出手相助,便是漫天要价,拿人钱财,却一拖再拖。
蓝忘机却是一个例外,只要有人求助,他便会到。并且他从不挑剔夜猎对象,不管有名无名,他都会谨慎对待。
从他年少时起,便一直如此。
因此,世人赠予他评价——逢乱必出,也是予以他品性的赞扬。
这一年半里,他偶遇过魏无羡数次,后者带着几队云梦江氏门生出来夜猎。
普普通通的夜猎,只要有魏无羡在,气氛也能变得十分轻松活跃,一如当年,彩衣镇、碧灵湖、水行渊……
对付普通邪祟,魏无羡几乎无需动手,鬼道之术愈来愈少使用,性情也渐渐恢复平静,蓝忘机也稍稍放下心。
只要他能平安无事,即便只能像这样偶然看一眼他的笑颜,也是好的。
有几次蓝曦臣也在场,还曾十分友好的邀请魏无羡去云深不知处作客,却都被婉言谢绝了。
魏无羡的理由是:我饭量大,怕是要坏了你们云深不知处的规矩。
他这话自然是鬼扯,蓝忘机从未见过他在云深不知处饭过三碗,不剩食就已属稀奇。
虽说剩食也是不允许的。
不过若是魏无羡愿意跟他回去,这些都不是问题。
一切看上去,仿佛已经开始恢复如初。
短短一年半载,曾毁于一旦的百年仙境已然初具规模,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与从前的布局如出一辙。
藏书阁重建完成当日,蓝忘机亲手在窗外栽下了一棵玉兰花树。
他怀里抱着两只白兔,走进藏书阁,坐在从前监督魏无羡抄书的位置,望向窗外。
少年们的嬉闹声,仿佛犹在耳边回荡。
那抹紫色的身影,就攀着藏书阁外的那棵玉兰花树爬了上来,笑靥如花的看着他,对他眉飞色舞道:“蓝湛,我回来了!怎么样,几天不抄书,想我不想?”
蓝忘机坐在窗边,着迷的望着空落落的窗外,恍惚间,淡淡的道了声:“想。”
两只白兔置于书案上,枇杷比起当年愈发活跃,不消片刻,身上已经沾满了乌黑的墨汁,整张书案上已经布满了它的足迹。糯米酒依旧稳如泰山一般趴在书案的中间,枇杷蹿到它身旁时,它就动动耳朵,丝毫不介意对方将满身黑墨蹭到自己雪白的绒毛上。
蓝忘机不过一个愣神的空当,再看那两团白兔,俨然已经成了两团煤球。
蓝忘机:“……”
饶是如此,蓝忘机看着它们的眼神,却愈发柔和。他取来两段红绳,分别系在枇杷的两只耳朵根上。
傍晚,蓝忘机行至一座幽僻的小筑附近,屋子前种满了紫色的龙胆,花朵娇小,花色冶艳,惹人怜爱。
一曲悠扬悦耳的箫声在暮色中响起,仿佛还带着淡淡的幽香,淡淡的忧虑。
蓝忘机站在木廊上,静候这一曲清心音奏完。
一曲毕,蓝曦臣收了他的白□□箫,愣愣出神,竟是没有觉察到有人靠近。
蓝忘机行至也身侧,淡声道:“兄长,何事烦忧?”
蓝曦臣转过身,神色缓和,温声道:“忘机,你来了。”
蓝忘机道:“嗯。”
蓝曦臣轻轻叹了口气,道:“忘机,你可记得我们夜袭不夜天那次,与我一同的那名少年?”
蓝忘机点头,道:“嗯,兄长一直在寻他。”
蓝曦臣点点头,道:“是啊,我觉得……我似乎猜到他在哪里了。”
蓝忘机道:“岐山?”
蓝曦臣欣然一笑,他这个弟弟,只要不是有关魏无羡的事情,总是比旁人都清醒明智,他道:“我也不过是猜测,忘机,你又是如何得知?”
蓝忘机道:“我亦是推测。”
当初琅邪据点几次遇袭都太过巧合,不是有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就是有人不需要盯着,便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
那封有关魏无羡血洗不夜天的密函传来的时间也太过巧合,推测时间,应当是岐山温氏撤兵返回不夜天城之后,再从不夜天城传到琅邪。
姑苏蓝氏有没有安排密探蓝曦臣最清楚不过,而这封来路不明却又情报准确的密函却独独选择了蓝曦臣,甚至这一年以来,也时常有此人的密函传来。
巧合太多,难免不令人生疑。
他所想的,也是蓝曦臣所想,只是他与孟瑶相处密切,难免不愿意往那方面去想。
蓝曦臣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递给蓝忘机。
他道:“忘机,我此去之事,你莫要与人提起。”
这封密函,竟是请求蓝曦臣前去不夜天城接应。
如今不夜天城也已逐渐恢复实力,玄门百家联手也不敢冒然进取,此人却让蓝曦臣前去接应。
这种情况,带多少人同去都不过是羊入虎口,反而累赘,蓝曦臣与他如此说,必定是打算独自前去。
蓝忘机道:“兄长,不可。”
蓝曦臣道:“忘机,我知你所顾虑,但此行我是非去不可。明玦兄身陷不夜天城,阿瑶也很可能在那里。我了解阿瑶,他会如此求助与我,想来也是遇到了棘手的麻烦。”
蓝忘机也不再劝阻,语气平淡却笃定地道:“走。”
蓝曦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蓝忘机已然召出避尘,御剑升空,当即也不再多言。
对于兄长的想法与感受,蓝忘机再理解不过了。当初魏婴下落不明时,他亦是这般焦灼难熬、魂不守舍。
如今兄长需要支援,他定当义不容辞、尽心竭力。
二人御剑飞在空中时,蓝忘机忽然道:“兄长,你见过不夜天城的夜色吗?”
蓝曦臣道:“不夜天城也会有黑夜吗?”
蓝忘机道:“有。”
蓝曦臣愣了愣,莞尔道:“你听谁说的?魏公子吗。”
蓝忘机:“……”
二人抵达不夜天城外时,已是次日深夜。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到不夜天城,上一次,还是两年半前,射日之征初始之期。两次目睹,方觉差异之大。
守卫的修士寥寥无几,禁制的光辉也远不如从前那般辉煌夺目。
历经战争磨难,蓝氏双璧的修为与实战能力已然今非昔比,比之两年前,俨然判若两人。
轻松解决了守卫的几名修士,但却受阻于岐山温氏的禁制。
这禁制已不复当年的强度,但要破除它,仍需承担部分反噬,蓝忘机二话不说驱剑直入,竟然一举将那禁制破开一个大窟窿。
禁制被破,大量修士纷纷涌向城门处,然而不过都是些中介修士,双方激战片刻便分出胜负。
才解决一波温氏修士,忽然城中一片漆黑,竟像是天黑了一般。
蓝忘机与蓝曦臣修为都极高,自然不会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过多困扰,不多时便适应了,接着星月的余晖,继续往炎阳殿的方向寻去。
穿入一片树林,依稀听闻一阵打斗声,一个暴怒的声音大喝道:“那好!砍死了你,我再自裁!”
这个声音,正是聂明玦的。
闻声,蓝曦臣双目圆睁,赶忙循声而去。
远远的,就见一人高举着长刀,追着另一个人砍。两人一个砍一个逃,俱是浑身血污、跌跌撞撞。
蓝曦臣慌忙闪过去,愕然道:“明玦兄!”
孟瑶一见来人如见天神,连滚带爬逃到他身后:“泽芜君!!!泽芜君!!!”
【接上原著中,瑶妹向蓝曦臣求救,蓝曦臣替他澄清潜伏卧底之事的桥段,我就不复制了,过多复制原著还是不太好的。】
至此,温若寒身死,岐山温氏虽有余党,却已不成气候,败势已定。
不夜天城建立在高山之上,风清月明,繁星点缀,耀眼夺目,仿佛伸手便可摘下夜幕中的星辰,美不胜收。
正如魏无羡所言,这里的夜色很美,只可惜鲜少有人见过
蓝忘机心道:魏婴,不可惜。你见过,我见过,足矣。
至少我们还能生活在同一片天地之中,抬头便能望见同一片天空。
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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