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站在案桌前,就像一缕奇迹般的阳光,瞬间驱散了蓝忘机心头密布的乌云。
【蓝曦臣道:“魏公子?”】
他此时看到魏无羡出现,登时也如获救星,下意识瞥了眼蓝忘机,果然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
见此状,蓝曦臣哭笑不得,也不知该为他高兴,还是担忧。
不管怎么说,眼下他是心情大好啦。
【一人低声惊呼:“他什么时候来的?!”】
闻言,蓝忘机微微蹙眉,心道:带节奏?
【魏无羡放下酒盏,单手正了正衣领,道:“方才。”】
蓝忘机神色缓和,喉结轻轻滚动,心道:好看,要命。
他觉得好看得要命,其他人可不这么觉得。
自射日之征至今,魏无羡在世人心目中,如魔如神。战争尚在进行时,众人须得倚仗他时,他是神;如今战争结束,众人不在需要他,甚至畏惧他,那么他便是魔。
魏无羡不期而至,而且是在无人觉察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斗妍厅中的。众人不禁一阵恶寒。
【金光瑶迅速反应过来,依旧是热情无比,道:“不知魏公子光临金麟台,有失远迎,需要设座吗?哦对了,您可有请帖?”
魏无羡也不寒暄,单刀直入道:“不了,没有。”他向金子勋微一颔首,道:“金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金子勋道:“有什么话说,等我们家宴客完毕之后再来吧。”
其实他根本不打算和魏无羡谈。魏无羡也看出来了,道:“要等多久?”
金子勋道:“三四个时辰吧。或许五六个时辰也说不定。或者明天。”
魏无羡道:“怕是不能等那么久。”
金子勋傲然道:“不能等也要等。”
金光瑶道:“不知道魏公子你找子勋有何要事,很急迫吗?”
魏无羡道:“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金子勋转向蓝曦臣,举起另一杯道:“蓝宗主,来来来,你这杯还没喝!”】
金光瑶的笑容险些又要绷不住了,心道:好你个金子勋……有本事明年的今日,你再逼我二哥喝酒?
【见他故意拖延,魏无羡眉间闪过一道黑气,眯了眯眼睛,嘴角一勾,道:“好,那么我就在这里直说了。请问金公子,你知不知道温宁这个人?”
金子勋道:“温宁?不知道。”】
蓝忘机的脑海中浮现一个白色人影,那是个怯懦的白衣少年,紧接着便被勾起了一段不太愉快的回忆。
虽说当时似乎不太愉快,可如今想来,却弥足珍贵。
少年风流肆意的笑容仿佛就在昨日,每每思及,心中阵阵痛楚。
【魏无羡道:“这个人你一定记得。上个月你在甘泉一带夜猎,追着一只八翼蝙蝠王到了岐山温氏残部的聚居地,或者说拘禁地,带走了一批温家门生,为首的那个就是他。”
射日之征后,岐山温氏覆灭,原先四处扩张的地盘都被其他家族瓜分。甘泉一带划到了兰陵金氏旗下。至于温家的残部,统统都被驱赶到岐山的一个角落里,所占地盘不足原先千分之一,蜗居于此,苟延残喘。金子勋道:“不记得就是不记得,我可没那么闲,还费心去记一条温狗的名字。”
魏无羡道:“好,我不介意说得更详细些。你抓不住那只蝙蝠王,恰好遇上前来查看异象的几名温家门生,你便逼他们背着召阴旗给你做饵。他们不敢,出来一人磕磕巴巴和你理论,这人就是我说的温宁。拖拖拉拉间,蝙蝠王逃跑了,你将这几名温家修士暴打一通,强行带走,这几人便不知所踪了,还需要我说更多细节吗?他们至今未归,除了问你,魏某实在不知道还能问谁啊。”】
闻言,蓝忘机对金子勋的厌恶更胜。
金子勋的所作所为与当年岐山温氏的暴行别无二致,而不会因为施行的人不同、或是受害者不同而改变本质。据蓝忘机了解,岐山温氏剩下的这一支残部,多是些老弱妇孺,且并未杀过什么人。
魏无羡此番言论可以看出,他还是讲道理的。维护弱者,乃是出于正义,毫无问题。
然而,【金子勋却道:“魏无羡,你什么意思?找我要人?你该不会是想为温狗出头吧?”】
也不意外,毕竟他从未天真到以为,什么人愿意讲道理,尤其是金子勋此人。
【魏无羡笑容可掬道:“你管我是想出头,还是想斩头呢?——交出来便是了!”
最后一句,他脸上笑容倏然不见,语音也陡转阴冷,明显已经失去耐心,斗妍厅中许多人不禁一个冷战。】
蓝忘机心中一紧,他原以为只要不涉及江姑娘,魏无羡多少还是能应对自如的,未曾想他今日竟这么快便要失控了。
毕竟人命关天,他如此心急,也是合情合理。
可若因此失控,做出不可挽回之事,那是蓝忘机不愿看到的。
也正因为江姑娘不在,魏无羡若是失控,蓝忘机没有把握能够唤醒他,当即心念电转,思索该如何保护他?
【金子勋也是吓得头皮一麻。然而,他的怒气立刻便翻涌了上来,喝道:“魏无羡你好嚣张!今天我兰陵金氏邀请你了吗?你就敢站在这里放肆,你真以为自己所向披靡谁都不敢惹你?你想翻天?”】
言语对峙这种事情蓝忘机最是无奈,只得紧紧的盯着魏无羡。
事实证明,魏无羡不仅天资傲人,口才也是独领风骚、令人望尘莫及的。
【魏无羡笑道:“你这是自比为天?恕我直言,这脸皮可就有点厚了。”
(这一段大量原著,引用过多容易出事,这里简单概括剧情,详见原著72章——桀骜。
大概是:金光善看金子勋落了下风,出面解围,其实就是说风凉话,并索要阴虎符,众人一番争论,胡搅蛮缠惹怒情急之下的魏无羡,魏无羡扬言要杀光这里姓温的叛徒,欲动陈情,被蓝忘机制止“魏婴,放下陈情。”,魏无羡在蓝忘机的眼中看到自己狰狞的样子,停了下来,于是数三下,让金子勋说出温宁等人下落。无奈之下金子勋说出温宁等人在穷奇道,魏无羡来也如风,去也如风。他走后金光善气到掀桌,金光瑶准备打圆场,被金子勋泼了一身酒水,遂与金光善一同离场。)
场中只剩下他一个人收拾这烂摊子,教他如何脱得开身。他一边安抚全场,一边焦头烂额道:“唉,这个魏公子真是太冲动了。他怎么能当着这么多家的面这么说话呢?”
蓝忘机冷冷地道:“他说得不对吗。”
金光瑶微不可查地一怔,旋即笑道:“哈哈。对。是对。但就是因为对,所以才不能当面说啊。”
蓝曦臣则若有所思,道:“这位魏公子,当真已心性大变。”
闻言,蓝忘机紧蹙的眉宇之下,那双浅色眸子里流露过一丝痛色。】
就连兄长也如此看待魏婴,可见世人对魏无羡的误解和偏见有多深。
怪不得旁人,起初他也和世人一样,认为魏无羡修炼鬼道必会损身、损心性,担心他有朝一日控制不住,变得……
可就在刚刚,他才猛然惊觉,损了心性的从来都不是魏无羡,而是那些见风使舵世人。
兵荒马乱之时,他们仰仗魏无羡的能力,阿谀奉承、苟延残喘,将魏无羡奉为神灵;危机解除,便再无人记得魏无羡立过的累累战功,无人再提魏无羡于射日之征中杀敌万千、解救多少人于水火;他们一边愤世嫉俗,对岐山温氏的恶行深恶痛绝、言辞激烈,所作出的行为,却与当年的岐山温氏别无二致。
说到底,世间的正义为何?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蓝忘机十分清楚,魏无羡绝不是为了出风头或是有英雄病,就爱站在不同的立场,与世人为敌,他不过是出于仁义的本心,为那些并未犯错、却不见天日的弱者说一句话,想帮他们一把。
温宁等人对他有什么恩情,蓝忘机不得而知,可当今世上,能够为了一份恩情,愿意,并且敢于站出来,为岐山温氏残部说话的人,恐怕也只有魏无羡了。
这份侠肝义胆、这份威武不屈,至始至终从未变过。
有的人,穿的光鲜亮丽,内心却污浊不堪、冰冷无情;可有的人,即便穿着黑衣,一颗心却永远温暖,有情有义。
寒冬也好、黑夜也罢,似乎只要有他在,便有了希望。
这份希望弥足珍贵,却不奢华,只给需要的人,且不分贵贱,只分是非。
蓝忘机无数次在心中感慨:魏婴,真的特别好。
他无比庆幸,此生有机会结识这么好的一个人,并且能够体会他的好。
蓝忘机心中激荡不已,满腔悲愤却有口难言,无数次痛恨自己的不善言辞。
当初魏无羡和旁人嬉笑玩闹,蓝忘机只能远远的看着;如今魏无羡与旁人争锋相对,蓝忘机仍然只能远远的看着;至始至终,他都没有一个立场,能站在魏无羡身边,和他玩闹,或是为他说句话。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当天夜里,一场轩然大波席卷而至。
(一群人,好几十位家主,半夜在金麟台批判讨论魏无羡,大致是说他在穷奇道杀了多少督工和修士,并带走了岐山温氏残部。)】
【半晌,江澄才道:“这件事确实做得太不像话,我代他向金宗主赔罪。若有什么补救之法,请尽管开口,我必然尽力补偿。”
金光善要的却并不是他的赔罪和补偿,道:“江宗主,本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兰陵金氏本来是绝不会多说一句的,可这些督工并不全是金家的人,还有几个别家的。这就……”
江澄眉头紧蹙,揉了揉太阳穴处跳动不止的筋络,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向各位宗主道歉。诸位有所不知,魏无羡要救的那名温姓修士叫温宁,他和他姐姐温情在射日之征中曾于我二人有恩。因此……”】
听闻此言,蓝忘机心里稍稍缓了口气,不由得看向江澄。
他心想,好歹魏无羡并非孤身一人,好在他背后还有个云梦江氏撑着,江澄与他情如手足,想来定会力护着他的。
【聂明玦道:“有恩是怎么回事?岐山温氏不是云梦江氏灭族血案的凶手吗?” 】
此言一出,蓝忘机在江澄的脸上看到一丝烦躁,登时心里一紧。
【蓝曦臣沉吟道:“这位温情的大名我知晓几分,似乎没听说她参与过射日之征中任何一场凶案的。”
聂明玦道:“可她也没有阻拦过。”
蓝曦臣道:“温情是温若寒的亲信之一,如何能阻拦?”
聂明玦冷冷地道:“既然在温氏作恶时只是沉默而不反对,那就等同于袖手旁观。总不能妄想只在温氏兴风作浪时享受优待,温氏覆灭了就不肯承担苦果付出代价。”
蓝曦臣知道,因家仇之故,对温狗聂明玦是最为痛恨,他又是完全容不得沙子的性情,便不再言语。一名家主道:“聂宗主此言正是。况且温情既然是温若寒的亲信,说她没参与过?我是不信的。温狗哪个手上不沾几条人命?也许只是没被我们发现而已!”
一提到岐山温氏当年的暴行,众人便群情激奋,嘈杂涌动。金光善本欲讲话,见状不快,金光瑶观其神色,连忙扬声道:“诸位还请稍安勿躁。今日要议之事,重点不在于此。”边说边让家仆们送上了冰镇的果片,转移注意力,大家这才渐渐收敛声息。金光善趁机道:“江宗主,原本这是你的家事,我不好插手,但事到如今,关于这个魏婴,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了。”
江澄道:“金宗主请讲。”
金光善道:“江宗主,魏婴是你左右手,你很看重他,这个我们都知道。可反过来,他是不是尊敬你这个家主,这就难说了。反正我做家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家的下属胆敢如此居功自傲、狂妄不堪的。你听没听过外面怎么传的?什么射日之征里云梦江氏的战绩全靠他魏无羡一个人撑起来,真是无稽之谈!”
听到这一句,江澄脸色已十分难看。金光善摇了摇头,道:“百家花宴那么大的场合,当着你的面都敢甩脸色,说走就走。昨天背着你就更放肆了,连‘我根本不把江晚吟这个家主放在眼里!’这种话都敢说!在场的人全都亲耳都听到了……”】
蓝忘机再听不下去此人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冷声道:“没有。”
【(详见原著73章:桀骜。)金光善继续编排,胡搅蛮缠,又说记不清,又说是这个意思,各种搬弄是非、诋毁魏无羡,挑唆江澄和魏无羡的关系,甚至提起江枫眠,江澄听得气愤,面色越来越沉。
之后绵绵出言替魏无羡说话,被群起而攻之,遭到言语讽刺和侮辱,之后割袍断义,拂袖离去。】
蓝忘机任身后这些声音群魔乱舞,也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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