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岄:“——不是,他早上才来。”她不了解陆羽,担心他故意乱说,抢答速度飞快。
傅泱掀起眼皮:“是么。”
她说的是实情,但被他一注视,就莫名的心慌:“他裤子弄脏了,在我这儿洗了个澡,没过夜。”她语速很快,和那晚跟踪傅泱被发现时一样。
傅泱问:“裤子弄脏了?”
“是,小叔,我早上才来。”陆羽本来就目的不纯,接触到傅泱的目光,心虚地低下头去。
傅泱:“怎么弄脏的?”
陆羽觉得被小姑娘一脚踹成这样很丢脸,支支吾吾:“不小心弄……”
董岄插话:“我踹的。”
傅泱:“是这样吗?”
陆羽只能硬着头皮承认:“是。”
傅泱不说话,空气安静了。
陆羽低垂着脑袋,揪着花裙子。
董岄响应氛围,也跟着垂下脑袋。
像是两个熊孩子早恋,被老师逮到的大型盘问现场。
董岄偷瞥傅泱的表情。
傅泱的脸冷得能掉下来冰渣子。
他教过的小孩,私生活这么不检点。叔叔阿姨不在家,他理应帮他们看着点她。
她虽然顽劣,但秉性不坏。应该是被陆羽勾引的。
陆羽察觉到对面那道犀利的目光,心里更紧张了。裙子被他抓出几道褶。
傅泱神色淡漠:“以后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她家,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的语气太过于平淡,反而带有一丝威胁的意味。
陆羽又慌又委屈。
怎么泡个妞还被管着,他都这么大一人了!
陆羽和傅泱年龄差不了几岁,但他很怕傅泱。陆少爷的嚣张纨绔,被傅泱那股冷气场压得死死的。
他低声抗议:“小叔,我对她是真心的。”
傅泱面不改色:“嗯。那你说说看,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
陆羽跟踪过董岄,见她进过火锅店,也看她一种蛋糕只吃一小口。
他随便蒙了个答案:“喜欢吃火锅,不喜欢吃甜食。”
反正答错了小叔也未必知道。
傅泱说:“她喜欢甜品,因为要减肥,得忌嘴。不喜欢吃辣,因为要保护嗓子。”
董岄抬起头,惊讶傅泱的观察力。
陆羽耍赖:“这您作弊,您住她家隔壁,肯定比我清楚。”
傅泱不吃这套,沉声说:“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心?要人还是要腿,你选。”
“您怎么搞得跟是她家小叔似的。”陆羽小声嘀咕:“胳膊肘往外拐。”
傅泱:“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欺负小孩?”
董岄扭头瞪陆羽,用眼神传递内心的愤怒:想让傅老师跟你联起手来搞我?锡纸烫!
陆羽也意识到,刚才不假思索那句话有问题。无疑是把追求的姑娘跟他划分出了界线,划到了征服与被征服的对立面。
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但不知道怎么的,情况就演变成这么个情况了。
“宝贝儿……”
“滚!”
陆羽灰溜溜走了。
傅泱站在阳台上,用剪刀修剪盆栽。他手边那盆玫瑰花开正艳,一片枯叶也没有。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养的。
傅泱看花,董岄悄悄看他。
他是担心她被渣吧?
刚才她明明跟陆羽并肩站在一起,但傅泱莫名的就跟她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她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无形中被拉近了一厘米。
虽然只有一厘米,对董岄来说,这绝对是飞跃的进步。
她杵在原地,想解释,又有此地无银的嫌疑。而且这事儿眼见为实,她的解释会非常苍白。
傅泱摆弄完花草,说:“女孩子,找对象要擦亮眼睛。”找个还没他了解她的男人,还把人带到家里。
心里没由来的堵。
他剪下一片绿叶。翠绿的叶子躺在修长指间,衬得那只手格外好看,“更应该学会自重。”
好好的叶子,全被他剪光了。
董岄的视线从傅泱手指上移开,看向他的侧脸,说:“是他缠着我。打都打不走,你要是误会我,那就是六月天飞雪,是一桩冤案。”
傅泱把手里的剪刀扔到一边。六月天没有飞雪,倒是飞起了细碎的叶子。
“你不需要向我解释。”傅泱转身回房间,声音清淡:“你是什么样的人,对我不重要。”
董岄听出傅泱的语气是在质疑她的人品。
他一定在心里骂她是个私生活混乱不检点的坏女人!
董岄气得翻白眼。
她连名带姓喊:“傅泱你站住。”
傅泱扭头:“不装了?”
董岄懒得去深究他这话的意思。装了这半天的乖巧表情,自然流露出张扬气焰:“既然不需要向你解释。”她的声音大了几个分贝:“那你又凭什么对着我说教?”
原来是不满他对她说教。傅泱沉默,一双黑眸冷而锋利。
傅泱的这双眼,最令人印象深刻。漂亮得叫人心动,却又冷冽得不敢直视。
董岄天不怕地不怕,也受不了傅泱的眼刀子。
她别开眼,拒绝跟他对视。
她低垂着脑袋,分明已经输了气势,也不甘示弱:“你刚才的那番话,是以傅老师的身份,还是以我现任邻居的身份?”
问完,她悄悄抬头。又被傅泱捕捉到她的视线。
她目光闪躲。他眸色变得淡而平静,说:“都是在把你往正道上引,以什么身份,有区别?”
“我长大了。”董岄说:“别老把我当过去那个小孩一样训。”她也是有尊严的!
傅泱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说:“没看出来。”
他这话很容易让人想歪。董岄脑子里跳出在温泉山庄那晚,躁红了脸:“长没长大,不是用这个来衡量的!”
“哪个?”傅泱反应过来,懒得理她,转身回房间。
董岄在他身后喊:“傅老师不是要给我礼物算赔礼吗?礼物呢?为人师表就是这么带头言而无信的?”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她收敛嚣张,在扬起的尾音里加了个“嘛”字。
听上去,像是少女娇滴滴的嗔怪。
她这是又装上了?傅泱转身:“你想要什么?”
董岄露出乖巧的笑容:“带我出去吃一顿。”她有强烈的预感,这次事件之后,傅泱就再也不会理她了。
说不定送礼都直接给她挂在门把上。
傅泱说:“不带。”他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
如意算盘没打成,董岄直奔目标而去:“那你把微信号给我,就算礼物。”开始扮演傻白甜绿茶的角色,仿佛刚才那个撒泼的人不是她。
“要实在不想给也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她垂下眼睑,咬着嘴唇,像是在努力克制着委屈:“我知道,我不出色,不够努力,在人群中也不算亮眼。反正你也不喜欢我这样的人。”
傅泱端详着她的表情。
她这情绪转变的速度,要不是知道她学的表演,他都怀疑邻家住着的是个人格分裂症。
傅泱不说话,董岄只好继续演:“我就是,就是担心您买的礼物太贵。加个微信,发个小红包也是可以的。就不用去花那些钱啦。”
傅泱说:“我最不怕的就是花钱。”
董岄不死心:“那……加个微信?你买好了好发信息跟我说。”
“我不用聊天软件。”
“你过年都不抢红包的吗?”
傅泱不回答这种愚蠢的问题。
董岄从他眼睛里读到了讥诮。那一抹嘲讽像是在笑她把钱挂在嘴边,俗气。
这一秒她差点破功。
——不装了,装个屁!
“保护好自己。”傅泱突然说,“陆羽刚取消婚约,盯他的媒体很多。你如果不想被抹黑,就应该跟他保持距离。你是女孩子,社会对你的包容远不及男人。他可以肆无忌惮毫无顾虑,你不行。”
董岄满心的愤怒,全部被傅泱这一番话淹没。恼怒在这一瞬间变作暖流。
阳光洒在傅泱身上,为他镀上一层光。
她决定继续装小白兔。
傅泱接着电话回房间。
察觉到背后那道恨不得将他拆吃入腹的视线,他关了门,拉上窗帘。
董岄:“……”吃了闭门羹,转身回房间,也学他的样子,刷一声拉上了窗帘。
*
傅矜很好奇:“你平时不管这些闲事,现在却要为了这小丫头买这组图?”
傅泱说:“算是赔礼。”
“对方知道买主是你,立刻狮子大开口。”傅矜伸出两根手指:“要了这个数。”
傅泱说:“买。”
“傅教授财大气粗。”傅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
“手上的删干净了么。”
“我的薄面还是有几分,这件事就此结束。”
“辛苦。”傅泱拿着东西走了。
傅矜拿起电话:“帮我找到她的联系方式。照片发你邮箱了。”
*
下午,董岄收到一个未知快递。
拆开,里面躺着个信封。
她立刻脑补出一通恐吓信笺的画面。
不能马上拆。
说不定拆开就是那种溅人一脸血,还打了个叉叉的恐怖照片。
她下楼,坐到胡同口。
人多,能壮胆。
看到牛皮信封里的照片,董岄放心了。
但是马上,她又心慌。
这些照片,随便一张发出去,就是她勾引已有婚约富家少爷的实锤。
因为按照时间线,这个时候陆羽还没跟凌倚菲解除婚约。
插足豪门大少和流量小花的婚姻,光是凌倚菲的粉丝就能把她骂成马蜂窝。她的演艺生涯,也许就此被画上句号。
信封里有一张空白纸张。
上面写着:赔礼。
铁画银钩,是傅泱的字。
这组照片是傅泱花钱买下来的?
水印已经打上了,是国内一家知名的爆料媒体。很多顶流大料都是这家爆出来的。陆羽和凌倚菲的事正受到关注,发出去就是流量。这个时候从他们手里买这组图,价格不会便宜。
*
晚上,董岄蹲守在阳台上。
隔壁窗户没关,屋里开着灯。傅泱一直待在客厅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他每晚都会到阳台小坐一会儿。
董岄望着空荡荡的躺椅,还有十分钟。
八点半。傅泱准时推开了阳台门。
傅泱见到她,似乎并不意外。他说:“礼物收到了?”
“收到了。”董岄道了谢。
钱已经花出去,哪怕价格高到离谱,她也不可能劝傅泱退回去。傅泱这样的身份,买定离手,也是一种信誉。她在演傻白甜,并非真傻白甜。
“我没想到会被人拍下来。”
傅泱说:“舆论是一阵狂沙,受风向驱使。风往哪个方向刮,它就会顺风而动。除非你能建造一座坚固的高楼,替你遮风挡沙。但你现在并没有那个实力。因此我不认为你有资本去惹狂沙。”
董岄说:“我没有招惹陆羽,是他来找的我。”
“你认为,其他人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傅泱说话毫不留情:“上陌生男人的车,把人带回家里。就算是被抹黑,你也不无辜。”
这话符合傅泱毒舌的风格,这会儿听着,心底竟是一片柔软。
她喜欢的人,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她。是不是代表,他其实对她,也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呢?
“小孩子家,不要被利益熏心,蒙蔽了双眼。”
“我成年了的。”
“说自己成年了,其实没长大。”傅泱丢下一句:“长没长大,跟你的岁数无关。”转身走了。
身后的小姑娘“嘿”一声:“傅老师!”
傅泱回头,一支飞镖从他面前飞过,咻地一声,结结实实扎在门上。
傅泱:“……”
董岄笑得顽皮:“给你糖吃。”
门上那支飞镖,长得像小孩的玩具。粉色,尾巴上吊着颗奶糖,摇摇晃晃。
以前,他卧室窗上每天都会飞来几只。以为有人暗算他,还特意把窗用纸糊上。原来是这丫头干的。
傅泱板起脸,拔掉粉色小飞镖。
他新买的梨花木门,被扎上了个很丑的小孔。
董岄趴在阳台上,踮脚看他,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喜欢吃奶糖吗?”
她的声音很轻,但又跟平时装出来的柔弱不同。像是刻意掩饰着某种期待。
傅泱冷着脸把糖吃了。
奶糖入口即化,甜腻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甜得他想直接咽下去。
他为什么要吃?吃完还要刷牙。
董岄见他吃了,开心地笑:“要是不喜欢飞镖,我下次用竹蜻蜓。”
傅泱把飞镖给她飞回去。把她家门也扎上一个很丑的小孔。
一脸嫌弃:“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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