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摇下。
傅泱坐在驾驶座上, 扭头看向她, 说:“上车。”
大概是昨晚做的荒唐事让她亏心,董岄还有点没缓过来。她拉开车门,乖乖坐进车里。
她的牛仔裤是紧身版型,后袋里的药盒硌着不好坐, 她只好微微侧身, 面朝车窗外, 假意小憩。
斜卧的姿势,短袖T恤细细勾勒着她的纤腰。
“买了什么?”傅泱问。
董岄说:“药。”她转头, 贴近车窗, 脑后一把马尾遮住了半张脸。
傅泱看不清她的表情,再问:“什么药?”
董岄觉得他是明知故问。去这种店里还能买什么药?
男人果然都是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生物,管播种不管除草。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买的什么药。
董岄有小情绪,说话声音闷闷的:“就是药。”
傅泱察觉到她的情绪,扭头多看了她一眼:“嗯。”没再追问。
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住宅区禁止鸣笛, 周围车流静悄悄。
这段路很近,傅泱开了很久。
车窗外,好几个踩单车的路人甲超过他们。董岄忍不住偷偷瞄一眼油表, 满的。
傅老师居然还有开车散步的闲情雅致。董岄用这坐姿很辛苦,忍着推门下车步行的冲动。
终于开到巷子口,傅泱把车停到路边。
董岄扭头,扫一眼后座。除了车用抱枕,什么也没有。
傅泱转头看着她, 问:“在找什么?”
董岄说:“我的包。”
傅泱说:“我放赵玄蝶实验室里了。”丝毫没有歉疚的意思,似乎只是告知她原因,“以为你会回实验室,所以没带出来。”这就是不告而别的下场。
董岄走之前没跟傅泱打招呼,也没发消息告知自己的位置。他不知道她的去向,把包搁实验室里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没了钥匙,那她今晚要怎么回家?
傅泱推门下车,董岄跟着下去。
她想说什么,他已经走远了。
他腿长,走路很快。
董岄望着远去的背影,没有挪脚。
傅泱走到一半,发现跟屁虫没跟来。他停下来,转身疑惑看着她。
董岄站在原地,双目无神,脑袋搭在肩上,陷入了沉思。她不是拧巴的性子,喜欢和不喜欢都愿意坦然说出来。
她喜欢傅泱,所以去告白。
傅泱不喜欢她,所以拒绝。
那么问题来了。只有她手指上沾了药,傅泱没有。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傅泱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状态。
不喜欢她,却和她发生了关系。
能把爱与欲分开的人,感情都不纯粹。
她的白月光,她暗恋七年的男神,幻灭了。
既然幻灭掉了,还追着破碎的梦做什么?追到也拼凑不全,还不如扔掉算了。
傅泱站在原地等她。
董岄站着不动。
傅泱倒回去,立在她跟前,低头问:“怎么不走?”
因为不想跟渣男走!
董岄满脑子的肥皂剧目,全都是渣男睡了妹子不认账、甚至还会口出恶言说出类似于“谁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想母凭子贵上位吗你休想”这类狗血剧情。
她得赶紧吃药,万一一击命中,被渣男逼着去打胎,那才是真的幻灭。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绝望。她想要宣泄,想散发负能量。
傅泱看着她的脸色变了又变,也不知道在脑补些什么东西。
他正准备开口,董岄突然掏出药盒,冲他吼:“你不是问我买的什么药吗?避孕药!满意了没?”
傅泱沉下脸:“不满意。”
听他冷冷清清的回答,董岄更气了:“那你为什么不避孕?”她都检查过了,垃圾桶里满满一筐纸巾!“渣男!”
傅泱淡淡“哦”了一声。
他还“哦”?他用单音节敷衍她?渣男!
董岄气红了眼,马上就要哭了:“你这个人太冷漠了!”一点笑容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强了他。
傅泱平静地看她撒泼。
董岄更绝望了。
她蹲在地上,开始哭:“你当然不在乎,你又没损失。我还得吃药。”是药三分毒:“吃完还不知道会不会死掉。”他居然冷眼旁观,简直就是个冷血的变态!
傅泱面无表情,说:“我碰都没碰你,你吃什么药?”
董岄的眼泪瞬间止住。
他说什么?
没碰——
吗?
她懵了好几秒:“那我起来怎么没穿衣服?”
傅泱陈述事实:“你自己脱的。”
董岄:“那你的……”
他答:“也是你。”
安静了几秒。
她倏然站起来,扯开衣领给他看:“还有这些,不是你弄的吗?”她刚才都试过了,她自己咬不到那个位置。
傅泱看着她手指的位置,眸色沉了沉,喉结轻轻滚了一下。别开眼,说:“不小心弄的。”
董岄委屈了:“我没有不小心。”
“是我。”傅泱眼睑微垂,“但我没碰你。”
他清冷如常的表情,仿佛在说“是你逼我的,你脱我衣服又脱你自己衣服,但我正人君子我什么也没做我在最后一步刹住车了”。
董岄又蹲下去,赌气似地别开脸。
“而且,我没那么没常识。”傅泱抽走她手里的药,看着盒子背后的注意事项,说:“一年最多服用两次,一次用药增加一次例假,对身体损伤很大。”他不至于喂她吃这东西,“买这你还不如买安全套。”
像是在给失足少女科普奇怪的知识。
董岄的眼眶里蓄着一包眼泪,路灯下泪光闪闪。
傅泱朝她伸出手:“起来。”
她不动。愤愤然望着他,还是不相信。
都那样了,他还能忍得住?
休想骗她。
“那,那我——”感觉很爽又是怎么回事。她说不出口。
傅泱领会到她的意思,回答:“用的手。”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这种平淡的回答,好似他昨晚的努力都是为了替母弥补过失。
董岄悻悻地不说话。跟自己置气。
傅泱把药丢进垃圾桶。
赵玄蝶平时疯,搞科学研究的时候不疯,她用的药都是最厉害的,定力再好的人恐怕也奈何不了。
傅泱看了眼董岄。更何况她这种没心没肺没定力的。
他不帮她,她能折腾到天亮。
帮了她,他也陷入困境。后来自行解决了两次才得以抒解。
董岄站起来,别开脸不看他。
傅泱:“长时间保持同种姿势,脖子不疼?”
董岄在心里“哼”了声,转头看向另一边。就是不看他。
傅泱又问:“去我家?”
差点忘了,她没有家门钥匙!刚才还趾高气昂乱发脾气的小狮子,这会儿像只走丢的小猫咪,弱弱地反问:“可以吗?”
傅泱说:“随你。”
董岄杵在原地不动。
傅泱扭头,纠正措辞:“可以。”
她这才跟上。然后问:“你驾驶证不是丢了,刚怎么能开车了?”
傅泱说:“又找到了。”
董岄将信将疑:“哦。”
月色正浓,小巷子里的爷爷奶奶都回家睡觉去了。董岄悄悄溜进傅泱家的院子,转身跑上二楼。
傅泱跟在她身后。看着在空中晃动的马尾,眸色变得柔软。
这傻子,连有没有跟他发生关系都不知道。
董岄因为刚才的冒失,尬到脚趾抓地。
自己定力不够,煽完风、点了火,享受完了,还恶人告状。
还当街蹲地上哭唧唧。
还骂他渣男。
难怪她没有舍友描述的那样腰酸背痛,早上一起来就跟着赵玄蝶去医院,跑起来浑身带劲,哪有第一次结束的后遗症。
搞半天傅泱只是……
虽然是用手,但是该碰的不该碰的也都碰了。
都那样了还不睡。
他是有多嫌弃她?
睡也不行,不睡也不是。董岄跟自己杠上了。
傅泱上楼,递给她一杯水,说:“你脸红一晚上了。”
“可能又过敏了。”董岄接过水杯,转头抿了一小口,假装脸上痒痒,做样子挠了几下。
傅泱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卧室。
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件白衬衫。
他把衬衫递给她,说:“去洗澡。”
董岄:“?”
傅泱眉峰轻挑:“不想洗?”
董岄:“……”没有换洗的内衣裤。
傅泱看一眼她泛红的脸颊,说:“过敏皮肤干燥。”
她胡乱解释:“好了,不痒了。”
他不知道从哪得出的结论:“你睡觉前不洗澡?”
她否认:“我没有。”
他追问:“不讲卫生?”
“讲、讲的。”董岄抓起衬衫去洗澡。
虽然,但是,就是好奇怪。
洗完澡,董岄套上傅泱的衬衫。长度能到腿,就是这个颜色透得厉害。特别是凸起的那两点,影影绰绰,想忽略都难。
她把头发放下来,确定遮住了,才慢吞吞走出浴室。
傅泱坐在客厅沙发上,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董岄第一次看傅泱戴眼镜。高冷斯文禁欲系教授那味儿一下子就突显出来了。
屏幕上亮着试题。
她这么大个活人,还是卷着浴室里的缭绕烟雾走出来的,这分明是香艳绝美的画面,他却一眼也不看她。
董岄忍不住怀疑,她对自己的美貌是不是过于盲目自信了点。
她没去打扰他,自觉走到上次睡过的沙发边坐下。等着主人家给她一床被子盖。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诚挚热烈,傅泱终于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傅泱扭头,镜框里映着的试题变成了她的脸。他问:“困了?”
董岄表情不自然地拉了拉衬衫衣角,抿着嘴,斯文地点了下头。
傅泱的视线在她腿上停留了一瞬,目光沉静,毫无波澜,仿佛昨晚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他说:“去卧室睡。”
董岄客气地摆手,保持淑女风范:“不用不用,我睡这里就好。”
傅泱说:“试题不能泄露。”
董岄的淑女范儿崩塌。
——意思是她睡这儿有可能会偷看试题?
她看都看不懂她还能记得住?
他也太高估她的智商了吧!
更何况,她有那么没素质吗?
董岄不高兴:“哦。”
“还在生气?”傅泱摘下眼镜,说:“赵玄蝶给你下药,我替她向你道歉。”
亲妈给她下药,他亲手给她解决了,也算是将功补过。冤有头债有主,她享也享受过了,再找麻烦,未免过分了。
而且她本来就不是为这个生气。
傅泱观察着她的表情,默了默,说:“你要是不接受道歉,我也可以……”
“——接受。”董岄打断他。她经不住跟他对视,别开脸看向别处,说:“没关系。”但又莫名的心酸。
傅泱对她,似乎没什么情不自禁的烦恼。昨晚的柔情蜜语,都是为了致歉。
他的审美真的出现了问题。
她绝对不承认自己不够美。
既然拯救不了这个男人的审美:“那我去卧室睡了。”
傅泱说:“你先睡。”
董岄站起来,暖光灯下,白衬衫薄薄的衣料透出她腰上的纹身。
傅泱的视线停在那一处。
昨晚太黑,这时他才注意到,她的腰侧,纹着一轮栩栩如生的弯月。
作者有话要说:举报傅老师开挂!明明只穿黑色,愣是找出一件透透的白衬衫。
傅泱:你们知道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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