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厨房街区,圣马修教堂。
一个梅林在与家人进行最后的告别,两个梅林在神秘屋里准备着最后的武器。
但还有一个梅林正安静的坐在这老教堂的最后一排。
那是真正的梅林。
他就如过去无数次来到这教堂时那样,安静的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
他来此并不为忏悔,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一找内心的安宁。
或者感慨一下生命和人生的体悟,以求在即将到来的最后大战中能让自己的心更平静。
但他找不到。
他无法在闭上眼睛之后忘记今日发生的一切。
这一日里,梅林的世界已经改天换地。
就如那些普通人会畏惧改变,梅林曾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定。
已经不再畏惧来自生活的重压,但直到命运和他开了个大大的,充满了恶意的玩笑之后,梅林才发现。
他也会对未来感觉到忐忑与不安。
而今日的纽约,以及现在的城市,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来教堂的日子。
尤其是在地狱厨房街区,之前塞伯坦人们和九头蛇的战斗已经将这街区搅得一团糟,大部分人都躲入了附近的避难场所里。
还有些人去了皇后区,据说那里有群变种人建立了安全的防线,而且还收纳普通人。
总之,现在的圣马修教堂一片安静。
只有梅林一个人坐在教堂中
呃,不对,是两个。
还有一位修女正跪在圣像前祈祷。
“玛吉修女这么诚挚吗?”
梅林轻声问到:
“她在为谁祈祷?为她自己?为她已经死去的丈夫?还是为她的儿子?”
“别这么刻薄,梅林。”
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在梅林背后响起,地狱厨房的老神父保罗和往常一样抱着圣经,走入教堂中。
在这个整个城市都已经乱起来的时候,这位神父依然如往常一样淡定。
他表现的就好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从门外走来,站在梅林身边。
他看着教堂前方祈祷的修女,他说:
“玛吉是个沉默而不善表达的人,但也许你应该改一改你对她的印象”
“是吗?”
梅林轻声说:
“她丈夫的葬礼她没参加,她的儿子就住在几个街区之外,我也从没在马特生日的时候,见到过有一份礼物送过来”
“你让我把她当成一个好人,这怎么可能呢?神父。”
“一个对自己亲人都不关心,躲在信仰之后逃避责任的人”
梅林抬起头,他看着老神父,他问到:
“我该以什么理由尊敬她呢?只是因为她诚挚吗?”
“嘘!梅林。”
老神父摇了摇头,他坐在梅林身边,他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说:
“主在看着呢,别在教堂中说这样的话”
“不过说起来,你怎么在这里?这时候难道你不该去陪陪你家人吗?”
保罗神父问到:
“你把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了?”
“她们会很安全。”
梅林靠在椅子上,他说:
“而且我也在陪着他们陪我说说话吧,神父,我现在心情很糟。”
“能看出来。”
老神父呵呵笑着,将手里的圣经放在一边,他说:
“你平时可不是一个喜欢挑刺的人,看你的表情,应该是遇到了很麻烦的事情?关于什么呢?工作?还是城里正在发生的灾难?”
“两者都有。”
梅林语气低沉的说:
“神父啊,我呢,我以前总是很单纯,总是认为自己在做好事”
“你确实是在做好事。”
神父说:
“就以你对孤儿院的孩子们的帮助而言,这街区里就再找不到比你更好的人了,这城市里比你更优秀的人,估计也屈指可数。”
“听我说完,神父。”
梅林笑着摇了摇头,他看着眼前教堂中的圣像,他说:
“但就在几个小时前,我突然知道,我其实就是一个总想要快点干完活的提线木偶,背后总有人在操纵我讨厌那种感觉。
“其实说起来,我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梅林拿出一根香烟,却并没有点燃。
他将香烟放在鼻子下轻嗅着,他说:
“我很早就意识到了,那些灾难”
“新闻上的那些,或者你们不知道的,但却真正发生过的那些,那些灾难,都和我有或多或少的关联”
“你信神吗?神父。”
梅林的这个问题让保罗神父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严重怀疑梅林是不是喝多了,居然在教堂里,问一个担任神父几十年的人是不是信神。
但看着梅林那双认真的眼睛,神父意识到,梅林的这个问题别有深意。
他思考了片刻,然后说:
“当然,我信神,”
“但我不会把一切都推在我的神身上,信仰是我自己的事情,就如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
“我感谢神给我生命,但我也知道,我的人生需要自己过,不管是快乐还是痛苦,那些都需要我自己来承担。”
“嗯,很理智。”
梅林点了点头,他指着天空,他说:
“我的烦恼就来自于居住于天空之上的神”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神父,得了吧,别装了,我们认识快20年了,我不信你感觉不到我的异常”
梅林伸出手指,一抹暗红色的弧光烈焰在他之间迸发出来。
他身边的保罗神父那捎带诧异的表情变化了一下,几秒钟之后,神父咳嗽了一声。
他缓了缓心神,对梅林说:
“好吧,你继续说,那些‘神’把你怎么了?”
“他们啊,他们在玩一场游戏。”
梅林用平静的语气说:
“游戏总要有棋子,总要有赌注,这个世界就是他们的棋盘,而棋子只有一个”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神父,我可不是在吹牛。”
梅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对神父说:
“这场灾难,这些混乱,那些过往,他们用一次次的挑战塑造一个命运,他们玩的不亦乐乎,却又毫不在意命运之子的感受。”
“而现在,那命运走入分叉口了。”
“选择选择带来结果,但所有的选择里,并没有一个让我满意的结果,所以我在想着是不是要做出我自己的选择。”
“我是不是要,反抗一下?”
神父皱着眉头听完了梅林的话,说真的,梅林说的内容在他看来有些匪夷所思。
老神父思考了好几秒钟,他对梅林说:
“我无法回答你,因为如果这个选择真的这么重要,我觉得我不该影响你。”
“好吧。”
梅林叹了口气,他说:
“那你就当个倾听者吧。”
“我现在在想,在我之前的人生里,当我每一次选择接受任务,我曾是否选择过拒绝吗?我是否有过拒绝的权力?”
“我有曾静下来想过,或者问过自己,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让我做这做那”
梅林看着自己张开的手,看着那白净的手指。
他甚至能嗅到手指中散发的血腥味,浓重的,淹没一切的
他对神父说:
“现在我仔细想了想,我明白了,我为我的上司,或者说曾经的‘朋友们’,我为这个世界做的每一件事,都让这个世界距离动荡不安更进一步”
“那不是我认为的和平,秩序,美好,那不是。”
“那只是我背后的影子植入我脑中的幻象”
“那是一个虚妄的玩意,它从不曾借由我的手出现过。我越是努力,我就越陷入其中,就像是在追逐着永不可及的太阳。”
梅林身边的老神父安静的听着。
他已经明白,梅林出现在这里需要的并不是为了寻找答案。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
保罗神父对梅林的感官不错,他们相识快20年了,梅林是他的朋友。
而不管梅林要做什么,神父觉得自己可能都帮不上忙。
但他最少可以在这里听梅林说完内心的烦恼与纠结,能让梅林以更平静的心态去面临即将发生的一切。
作为朋友,他只能做到这些了。
“城里那些坏蛋,那些恶棍,以及他们背后的主子,他们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孩子。”
梅林皱着眉头想出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他对神父说:
“我们完全可以这么说,他们渴求关注,妄想用恐惧来支配舆论导向,他们表现的什么都不在乎,但其实他们很在乎其他人的想法或者感受。”
“那是他们存在的意义,就如看似强大的阴影,只需要一道光,就能让他们彻底烟消云散,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很遗憾,那些那些神不在乎!”
“他们不在乎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人有什么想法或者感受。”
“而以我目前的经验来看,这两样东西在他们脑中即便出现,也从不会持续太久,这种对生命的不尊重,说实话,让我很”
“愤怒。”
梅林轻声说:
“那毕竟是我过去十几年里一直在守护的东西,就这么被他们践踏,踩入烂泥里,被撕碎,就只因为他们希望我按照他们的想法来。”
“唉,我也许该学的更冷酷无情一些,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幸看到自己的本源”
他张开双手,对身边的神父说:
“一个世界被塑造,只因为我需要活着,诞生,成长这个世界是因我而存的,神父。”
“我的出生就背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沉重命运与死亡灾难,而我的这一生,也都是在为它赎罪。”
“我想继续坚持下去,做更多的事来减弱我的负罪感继续自欺欺人。”
“我也许是个懦弱的人,只有生活在谎言中,才能让自己距离理想更近。”
梅林闭上眼睛,如梦呓一样总结到:
“但那些罪孽,太多了”
保罗神父一直在安静的听着,但在听到梅林最后这无奈的总结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老神父伸手拍了拍梅林的手臂,他对梅林说:
“我无法想象你的经历,梅林,我也无法将自己带入你的视界里去看到这一切,我毕竟只是个普通人。”
“但在我的信仰里,我觉得我的上帝创造每个人都是有目的的,你明白吗?”
“他希望你我在这世界上有你我的位置”
梅林看了一眼神父,他本来不想争辩,但几秒钟之后,他还是说:
“那么,你的上帝为什么要为我内心投入心魔?”
“为什么现在我能感觉到,在我的灵魂里,在我的心里,有个拼命想要冲出来的魔鬼?”
“它在嚎叫着催促我粗暴简单的摧毁一切,然后用我的双手重建自己内心里的完美世界?”
梅林的语气变得激烈起来,他反问到:
“那两个声音一直在纠缠着,你明白吗?”
“一个让我拥抱那些能帮我的力量,用强大之力消弭这一切;另一个在让我毁掉那些让我心里不爽的东西哦,对了,还有第三个声音!”
梅林握紧拳头,他说:
“第三个声音让我退出!”
“像个懦夫一样,以自己受委屈做代价,来让一切都恢复正轨”
“为什么呢?解释一下,神父,为什么那些声音会出现,为什么我会感觉到犹豫不决?”
神父并没有生气。
相反,他耐心的为梅林解释到:
“也许,那些丛生的心魔只是想唤醒你人性的一面,也许就是那些神灵的计划,这就是你内心真正的挣扎,以此让你认清真正的自己!”
“你知道吗?梅林。”
“能让人真正认清自己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恶魔即将追上自己的那种恐惧,面对灾难时的畏惧与惊愕,在做出艰难选择时的纠结与犹豫。”
神父说:
“也许,他们给你心魔,给你压力,不只是想让你做出选择,而是想让你更明确的认识到,你在这世界里扮演的角色。”
“你要做个统治者?做个摧毁者?做个逃避者?”
保罗神父伸出手,在梅林的心口点了点,他说:
“还是遵从自己的意志,做一个嗯,反抗者?”
“或者说,破碎枷锁的人!给所有人自由,给自己自由,给这个世界自由的解放者?”
梅林的眼神跳动了一下。
他看着保罗神父,他抿了抿嘴,然后摇了摇头,他说:
“我不觉得那些家伙会这么好心但你这个解释,有点意思。”
“好吧,我承认,我其实是有点怕的。”
梅林的表情变得轻松,他对神父说:
“我担心自己就这么一去不回我更担心所有人都会这么悄无声息的忘记我,就像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毕竟,我要做的,可是从未有人做过的事。”
“嗯如果只是恐惧的话。”
神父眨了眨眼睛,他对梅林说:
“我也许能帮上忙,但你还有时间吗?听一个老头讲讲过去的故事。”
“时间?”
梅林感知着家中和神秘屋里正在进行的事情的进度,他对神父说:
“还有一些。”
“说吧,神父,我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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