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人情债

    在末日火山顶端的宫殿中，梅林和羊皮纸的对话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他看着那羊皮纸，上面有梦神留下的最后忠告。

    “你所遇见，与之交谈的上帝，和其他所有神系的主神都不一样，他的存在形式很奇特。”

    “我换个你能理解的方式说吧。”

    “在宇宙熔炉点燃之前，他就是这片宇宙的意志化身，他代表着宇宙每一个衍化阶段的力量天花板，他和你理解的神截然不同。”

    “他之所以之前没出现，只是因为赌局进行时，两个单体宇宙的赌狗代替了这宇宙的意志在胡搞瞎搞，在他们撤出自己的力量之后，不被压制的他就出现了。”

    “但也无需担心，强大的力量必有桎梏。”

    “如果他一个人就能毁掉整个地狱，那么他根本不需要天堂的天使们，永恒之战更是个笑话。不要刻意接近他，也不要随意触怒他。”

    “他不会成为你的麻烦，实际上，他乐意看到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言尽于此，梅林。”

    “他们发现我的异常了，最少6个月之后再主动联系我！”

    “唰”

    羊皮纸上所有的字迹都消失不见，就连羊皮纸本身都变得晦暗无光。

    失去了梦神的意志支持，它已经变成了普普通通的纸。

    但梅林却像是捧着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将它小心翼翼的叠起，放入贴身的口袋中。

    如无意外，这张普通的纸，大概就是梅林今后手中最重要的收藏了。

    几分钟之后，梅林从机械宫殿中漫步走出。

    他站在末日火山的边缘，向下看去，之前浓烟滚滚的岩浆湖，现在已经看不到踪影了。

    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沉重的钢铁外壳被扣在了末日火山的火山口中，只有在一些被挖掘的管道里，才能看到些许流淌而出的岩浆。

    这个巨型的岩浆湖已经被机械神教改造成了新的材料处理工厂。

    从地狱各处挖掘来的矿石被送入此地，在末日火山的独特岩浆中洗去杂质，被锻造成制作智械需要的钢材，而就在前几天，机械神教又迎来了一位技艺高超的“锻造者”。

    身前是叛逆矮人的锻造大师格雷纳的灵魂，被以改造的魂器的方式，送入了一台巨型智械躯体中。

    他改头换面，成为了机械神教的又一名机械贤者。

    如今末日火山的锻造车间就是他在主持。

    而这个叛逆灵魂目前在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机械神教塑造出新一代机体。

    更坚固的外壳，更强大的力量，更敏捷的动作，更出色的破坏力，以及魔法能力的移植。

    最后一点是重中之重。

    如果新一代智械们无法掌握魔法的能力，它们就会被困死在梅林的废土中。

    总不能让每一次智械军团出击，都要梅林本人来为它们打开通往其他地域的传送门吧？

    不过这个课题有些困难，依靠扎坦娜和伊卡洛斯的研究，进展很慢，梅林目前还要做很多其他事情，也根本没有精力投入这种繁琐的研究中。

    所以，梅林打算去见一位在魔法和科技的融合方面，具备超强天赋的老朋友。

    但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

    在梅林复活之后，各种事情纷乱而来，大大小小的事务就像是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工作，但也要分出一个轻重缓急。

    在挫败了马尔杜克大君试图破坏停战之约的阴谋，将一整片地狱纳入地狱之子的掌控之后，梅林终于有了难得的休息时间。

    他要好好安排一下自己的行程。

    在那之后，他又要投入更紧张的各项事务里尤其是在梦神解惑之后，一种急迫感压制在梅林的心头。

    时不我待啊！

    ————————————

    3天之后，午夜时分，地狱厨房，圣马修教堂。

    虽然距离被人爱戴的保罗神父的去世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悼念者会拜访这个教堂。

    目前圣马修教堂的主持者是玛吉修女。

    不过如无意外的话，再过一段时间，总部位于欧洲的神圣恩典姐妹会，就会派遣一位新的神父来主持教堂。

    毕竟，从法理意义上来说，圣马修教堂是神圣恩典姐妹会的教产。

    此时几近午夜，教堂的大门已经关闭了，玛吉修女也已经休息了，偌大的，古朴的教堂里空无一人。

    不过在黑暗之中，有一个影子迈入走入教堂里。

    他手里捧着一束白花，弯腰放在悼念保罗神父的小石碑前方。

    梅林站起身，他看着那石碑，就恍如看着已经逝去的保罗神父。

    那个老神父是他的朋友。

    没有其他因素的纠缠，就只是纯粹的朋友，两人相识到现在十几年的时间，也没分享过太多秘密，真的像是一种泛泛之交。

    “君子之交淡如水”

    一句古怪的东方俗语出现在梅林脑海中。

    根据伊卡洛斯的说法，那是梅林一直被遗忘在心灵角落里的古怪记忆，在之前梅林活着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些记忆的存在。

    现在那些记忆对他开放了，但已经无济于事。

    它们变得模糊，也没有再多的特殊感觉，就好像是梅林在一场属于另一段人生的电影。

    毫无情绪的波动。

    毕竟，两世为人啊

    “保罗在你们那过的好吗？”

    在空无一人的教堂中，梅林突然问道。

    片刻之后，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还好吧，他归于信仰之中，对于他而言，那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了。”

    微弱的光芒从黑暗中显现。

    但出现在教堂里的，却并不是当日被地狱之子们救下来的大天使米迦勒，而是另一位大天使，梅林的熟人，大天使加百列。

    她迈步从光芒中走出，穿着初见时的黑白格子西装，金色的短发被偏向左侧，搭配那张很中性的脸，让她看上去有种很潇洒，很超脱的感觉。

    就像是一位身居高位的都市女性，有种自带的冰冷光环。

    “我听说，进入天堂的灵魂会成为天使，而要成为天使就得进入转生池里，被洗去过往的记忆，如果我现在见到保罗，他还能认得我吗？”

    梅林头也不回的说：

    “你们这些家伙，让老朋友之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这是好事，梅林。”

    加百列似乎从当日被梅林羞辱的愤怒中平息，在凡人不可见的视界里，她收拢背后宽大的翅膀，双手插在裤兜里，迈步走向梅林。

    她语气温和的说：

    “以你现在的身份，和你打算去做的事情而言，我不觉得再放任保罗与你相见是正确的选择。”

    “一名星辰天使太过靠近你，只会被黑暗吞没我并不是在指责你是邪恶之人，但力量，这种东西，真的很难说。”

    梅林沉默着，他并没有反驳加百列的说法。

    大天使走到梅林身边，她挥了挥手，手里多了一捧花，她将那花放在石碑前，然后拍了拍手。

    她说：

    “米迦勒本来打算亲自前来道谢，毕竟你的下属们从死亡边缘救了他”

    “并不是下属！”

    梅林纠正道：

    “是兄弟。”

    “好吧。”

    加百列耸了耸肩，她继续说：

    “天堂欠了你和你的兄弟们一份人情，很沉重的人情。”

    “不过因为停战之约被破坏的事情，现在双方还在扯皮，米迦勒作为苦主，没办法离开那个空耗时间的会议。”

    “他把道谢的事情交给了我，理由是我和你见过几次，算是朋友说起来，我们算是朋友吗？梅林。”

    这个问题让梅林的表情诧异了一丝。

    他回过头，看着加百列，他说：

    “你是脑子抽风了吗？”

    “你是个大天使，我是个地狱大君，你说我们是朋友吗？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你敢接受我的友谊吗？你不怕被你的那些同胞们斥责着扔下天堂尤其是在那件丑闻刚刚被揭露之后。”

    “嘁。”

    英姿飒爽的加百列不屑的撇了撇嘴，这位大天使后退一步，坐在教堂第一排的座位上。

    她翘起腿，双臂平摊着放在座位后方，摆了一个大佬的坐姿。

    她说：

    “谁又能指责我呢？然德基尔那个把完美武器拱手相让，事情败露之后还要遮遮掩掩的婊子吗？还是米迦勒那个只知道打仗的愣头青？”

    这位大天使很坦然的说：

    “在稍稍有趣的路西法叛变之后，我在天堂待得就很无趣，如果你把我当朋友，我也乐意接受和地狱大君一起喝酒的事情，我也不是没做过。”

    “那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梅林回头看着满不在乎的加百列，他说：

    “女人都是小心眼，所以在你对我的怨气消散之前，我们还是少见面为好。”

    “男人都是自大狂，所以在你对我的误解消失之前，我也不怎么想再见到你。”

    加百列毫不软弱的讥讽了一句。

    几秒钟之后，这位大天使摆了摆手，她说：

    “米迦勒的谢意我送到了，天堂的人情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们会偿还，但我有几个小小的问题。”

    她盯着梅林，她说：

    “犹大之银在你那？”

    “嗯。”

    梅林坦然的点了点头，他说：

    “我有用。”

    “那就收好它。”

    加百列说：

    “它在你那总好过再次被无能的凡人弄丢，我可不想下次又遭遇到一个试图击杀大天使的疯子，米迦勒遇到那事情把我都吓坏了你看我的翅膀，现在还在发抖呢。”

    说着话，这大天使居然真的张开翅膀，让梅林看那颤抖的羽毛。

    她满不在乎的说：

    “不过既然马尔杜克死了，这件事也就算完了，一位地狱大君的陨落，足够堵上天堂里那些愤怒不休的家伙的嘴了。”

    “然后是第二件事，你打算加入地狱之王争霸战？”

    加百列看着梅林。

    后者依然点头。

    “嗯，很好。”

    大天使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她说：

    “我听说你在马尔杜克地狱里主持了一次王位的平稳交接？不错嘛，敢于打破地狱的规则，我很好看你哦，梅林大君，也许下一任地狱之王就是你了。”

    “我接受你的祝福。”

    梅林双手负在身后，他看着眼前的加百列，他说：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暂时就这么多。”

    大天使说：

    “不过看你的样子，你也有问题要问我？说吧，如果不是重要的秘密，我会如实回答的。”

    “第一件事！”

    梅林抬起一根手指，他说：

    “你主要我帮他安抚巨凶兽，但我总不能就那么冲进无光海，潜入最深处去见它吧？那就是要我去送死了”

    “哦，这个。”

    加百列拍了拍脑袋，她说：

    “有个咒语的，只要你念出它，就能与巨凶兽建立精神链接，本该上次就给你，但我主呃，忘记了，年纪大了嘛，总会忘这忘那。”

    她伸手捏起一团光泽，将那光递给梅林。

    后者接在手中。

    他又问到：

    “第二件事，我听说，天堂里有一件宇宙原初的圣物，命运之矛”

    “你想干什么？”

    加百列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一抹警惕在她脸上浮现着，她说：

    “我给你说啊，梅林，虽然我们欠你人情，但那种可以打破规则的东西你想都不要想！”

    “还是那句话！”

    梅林打断了加百列的话，他指了指天空，他说：

    “去问问你主，万事万物都有价码，我相信，你主知道我要它做什么而且，我不觉得他会拒绝我。”

    “最后是关于天堂欠我们的人情债。”

    梅林摇了摇头，他感慨的说：

    “人情这东西还真是神奇，就连最卑劣的恶棍都觉得它不换不行，但人情债拖得久了，就很容易演变成另一样东西，憎恨”

    “所以，介于我们双方目前还算温和的关系着想，我现在就把它用了吧。”

    梅林低头看着加百列，他说：

    “我要一样被你口中的那个婊子保管的东西。”

    “然德基尔？”

    加百列囧了一下，她说：

    “我猜一猜，恶灵骑士？”

    “对！”

    梅林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说：

    “然德基尔负责管理所有复仇之灵，我相信她那里肯定有能让复仇之灵完美的和骑士共存的方法，我要那个方法！”

    “她可不会那么轻易松口的。”

    加百列忧虑的说：

    “那个家伙性格很倔”

    “那就是你要考虑的问题了。”

    梅林抬起头，看了看紧闭的教堂大门，他低头看着加百列，他说：

    “我只要那个方法，把它拿来，人情债就一笔勾销。”

    “好了，我就不送你了，我的几位朋友要来和我说说话，你回去吧”

    “别忘了帮我问问命运之矛的事情，然后放下你的中指，朋友，不管是作为一名女性，还是一位圣洁的大天使，你此时的行为都”

    “太不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