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欢可能很久也忘不了这一夜。
她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长得好看,也清楚着这种易逝的东西,遇到不在意的人没用,遇到更美的人做对比,亦是无用。
然而,当顾望书推开她时,她的自尊心还是仿佛变成落在地上的纸,还像被人狠狠踩了几脚般。
当顾望书眼中全是不屑,当冰冷的水从花洒滴滴掉落在身上。
她又开始觉得冷了。
“我说的是吗?”他噙着一抹冷笑。
怎么办?
姜欢心里疯狂呐喊。
她只睁着大眼睛,茫然的反问:“我说是,你能给我钱吗?”
顾望书轻轻的晃了晃头。
姜欢呆坐在原地。
明明是喝了一醉不醒的酒,她脑子却无比清楚的运算着。
她懵懂的坐在水缸里,姜欢长得是真的好,泡在水里尽显玲珑身段,面容又是甜美安静,明明是充满色/欲的画面,偏生带着令人心平气和的纯净。
可惜心太丑。
顾望书只看她一眼,就觉得她恶心。
但也不想伤了少女的最后一丝颜面,只是冷漠的扫她一眼,转身离去。
“你干嘛?别走啊!!”她反应过来喊道。
不管是想没想出来,都不能走。
要不然,戏就白演了!
忽然,她的脑中闪过一处火花石光,仿佛听见有人说了一句action!
姜欢挤出了两滴眼泪,不顾自己浑身湿透,出水跟着他走。
离开了水,顿时沉重了很多,可依然没有阻止她的步伐。
一步步的逼喊着:“求求你!求求你给我点钱吧——”
她紧紧的扒住他的腿,又哭又闹,湿透了的衣衫粘的他满腿是水。
姜欢哭着,哀嚎着,哭得满脸皆是水,甚至不顾形象。
仿佛真的是除去钱,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疯婆子。
顾望书想用脚踹开她,可还顾及着她是个勾勒出身段的女孩子。
他只好用手扒开她,在他眼里,她柔软的胸/脯,就仿佛是一滩烂肉。
姜欢哭得喘不过气:“真的不多,就一百万…我真的求求你了…”
“我真的求求你了……”
顾望书皱眉一路走到了客厅,终于是被吵的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百万?”
他讽刺的笑了:“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是喜欢犯病,你拿了钱做什么?也无非不是买名牌鞋子包包,就算我给你钱,你也是挥霍!我给项目投资一百万,给山区的学子助学,起码也有响声,给你?我难不成真是慈善家?”
“那您就当资助医学好了……”姜欢跪在地上喃喃道。
顾望书冰冷的眼神一愣,“什么?”
姜欢望着他,然后对他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她挤出了一个凄惨的笑容,接着笑着笑着就哭了:“我爸、爸、得了白血病,要换骨髓,还要吃药,又要做手术,医生说了,让我家保守存着一百万。”
她又磕头:“您就真的当行行好,就当我是出来卖的,就给点钱给我吧。您的大恩大德,我一生感激不尽。”
姜欢跪在毛毯上,坚定的眼神含泪。
她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浑身紧绷。
她在赌,赌一个做慈善的资本家的善心,究竟有多少。
顾望书在打量着她。
她提紧了神经,姜欢真是怕了顾望书了,要是他发现了,这番表演就算完了。
低着头,她听见一声轻叹:“你累吗?”
姜欢被他的话吓了一跳。
担忧的抬眼看他,却见他金丝眼镜下一片赤诚。
心里不免松了口气,看来他没发现,细细体会,后背不知是冷汗还是水了。
“起来吧,钱我会转给你父亲的。”他淡淡的开口。“而且那个电话备注,是我改的。”
“谢谢……”
姜欢欲言又止,最后只好又磕响头感谢他,磕完了才起来。
她惊魂未定的站起来,发现自己两条腿都是软的。
顾望书随意的坐在沙发上,翘起一只腿,布洛克的皮鞋上露出一截黑色的袜子。
他手里别了只烟,向着浴室颔首:“擦擦,看你衣服湿的,赶紧去浴室洗洗,别冻得感冒了。”
他俯身抽了一张纸递给她,凉如冰块的手轻划过她的手。
姜欢打了一哆嗦,她觉得这手比她在冷水里待着还冷。
她低声道了谢,逃也似的去了浴室,热水把她的烦恼和浑噩,全部冲走了。
她告诉自己,要搭上这种优秀精英,低级的他看不上眼,就是要别出心裁的玩花样才能吸引人。
姜欢本是像靠着单纯的出卖肉/体要钱,但顾望书显然是不要捞女的。
要不就算了,就当忘了这个夜晚吧。
她爸和她从小没什么联系了,自然也是没有感情,上辈子好像是腊月,他就逝世了。
姜欢有时候会恨父母,不仅让她在叔叔婶婶家寄人篱下,如果她生在稍微好那么一点的家庭给她教半分礼义廉耻,她都不会干这种事情,但是出生卑微,想获得更好的东西,需要仅有的所有来补偿。
所以她自轻自贱,没有尊严。
她是从小在课堂上被叫起来的留守儿童。
姜欢会露出水汪汪的琥珀眼,盯着那些有家人们呵护的孩子们,所以她从小就清楚,如果上前甜甜的叫他们叔叔阿姨,她会有糖。
不上去,什么都没有。
姜欢大晚上的搬进了隔壁,如同前世。
凌晨的时候,江飞才又不停地打她电话,她一直没接,准备第二天用睡了做借口。
反正这个状态也不合适撩汉。
前世江飞才妈妈的刁难,亲朋好友的误解,爱人的不尊重……通通纷至沓来,席卷她每一处的灵魂。
姜欢只顾安静的睡着,机构、金钱、地位这些东西她都不想了。
她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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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上爬起来的时候,姜欢仿佛灵魂被抽干了。
她明明是读了个大一,却像上了一个封闭高中一样,每天要上早自习。
她忍着起床气起来,准备起来偷偷避开室友化妆。
后来突然惊觉,自己居然是在外面的宾馆里。
于是她竟然提前两个小时起来,赶着去宿舍化妆。
姜欢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心机girl。
她为了符合贫穷但善良单纯的白莲花人设,把自己买来的高档化妆品倒到用的干干净净的低档壳子里,每天提前舍友起床一个半小时,就是为了完成心机素颜。
周六还去学跳舞,当然会找借口不能让别人知道啦,这般努力,只为当当众心里的素颜女神,顺便把同系的学生全比下去。
这番活动,是从她刚进高中开始的。
纵使是小城市,也有家境好的。
她这一去,真是乱花迷人眼,看多了,心中隐隐约约有了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概念。
刚好高中是省级的,她长得漂亮,被几个小富二代追求,她既没拒绝和他们的交往,也没拒绝他们送的礼物。
美貌是需要金钱来维持的,刚好这笔钱让她变成了全身无不精致,明媚皓齿的大美人。她深知自己除了脸,别无优势,干脆就报了最为看脸的表演。
她想,以她的脸蛋优势,定能一炮而红,她是挣大钱的人。
姜欢自得。
但到了珠市这座充满科技和未来感的国际大都市,她更是个乡巴佬了,在大城市里见多识多,便彻底树立了这个嫁得好的念头。
那天,她如痴如醉的看着高楼上被光射的刺眼的玻璃窗,心里涌起一阵阵渴望。
她就像沙漠里久未沾水的旅人,强烈想着这里面有一栋房子属于她。
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太纸醉金迷了。
后来的姜欢才了解到,当一个大学生,被家庭辛辛苦苦培养出来渴望成才之后,她每个月通宵加班,挣得那一点钱,别说买车买房安个家了,连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没有,修福报还修的人未老先衰远离爱情。
而有些人,只需要张张大腿,美貌易逝,但钱来得快,不过这种钱有多有少,多的可以开公司买豪宅,小的只是买少数修福报几年都买不起的奢侈品。
阶级的鸿沟就如同城市CBD最上层的玻璃物建筑,是金光闪闪,只能仰望的地方。
她们这种竞争优势只有脸的,唯有靠着婚姻上升阶层。
表演系的姑娘们个个美貌惊人,不可方物,是一个个践行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执行者。
她见过,在这个圈子里,一个一无所有的美人,凭着脸和戏赢得了大洋彼岸身价上亿金融男的婚姻,她是胜利者。她见过,更多的姑娘们,露出一生中最美的脸,在寒风中,同类之间互相争夺残食,哪怕是丑陋到有点小权钱的矮胖男,只要他能给一部戏让她们火,她们做什么都愿意,她们是更多类的败者。
上一次,听从这些规则的姜欢成了江飞才的女朋友,这个结果何其荒唐!
这一次,姜欢发誓,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往上爬,不会再为情感的羁绊所困扰。
男人,只会是她向上的垫脚石和工具。
打开台灯,很好,她们都没有起床。
她快速的打开化妆箱,赶紧抽出要用的化妆品,敏捷的手指飞快的舞动着。
“啊——”上面的床铺不知谁,发出了一声由伸懒腰发出的叫。
姜欢心中一慌,手里的眉笔画出了应有的轨道。
她不想收拾了,只是用自己鬼斧神工的技法画了几笔。
“欢欢,你干嘛啊?”右边的室友杨绿碧扯开床帘,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哈欠。
姜欢顶着只化了一个眼睛的眼妆,扫了一眼被乱七八糟化妆品堆满的桌子,手里还握着一只眉笔,面不改色道:“收拾桌子呢。”
反正同一边,也不会这么较真,探着脖子来看她在干嘛。
果真,杨绿碧嗯了一声,又觉得太早了,继续躺下来摸索着睡了一会儿。
姜欢自己画完之后,就收起这些化妆品,继续面色如常的收拾着桌面。
等着室友的闹钟响起了,她才发出很大的响声,然后敲了敲胡娇的床:“小宝贝,起来了。”
胡娇闻声伸了个懒腰,发出了声舒服的呻/吟。
“欢欢,你怎么才回来?”她揉着眼睛问道,地摊上买的床帘透光性能很不好,刺的眼睛痛。
姜欢张了张嘴,刚想要回答,就听见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因为在什么男人床上才下来的啊,大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骚味。”
恭喜你,猜对了,不过她洗了澡呢。
“你可别这么说了,”杨绿碧也醒了,正忙着下床打圆场。“欢欢才进了学校多久啊,哪里会认识什么人?昨天肯定有事情,所以才没回来。”
姜欢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是啊,我能认识什么人?”
不好意思啊,该认识的都认识了,还比你多。
“我昨天都说了,欢欢在亲戚家住。”胡娇辩解道。“她在成县出来打工的亲戚来找她了,她昨天去亲戚家住。”
“是啊,谁家还没个亲戚了?”姜欢也随之附和。
他们是贫困生,不代表没有自尊,谁希望所有人都清楚她们家里连个煮饭的锅都是借的?
关月笑了,“肯定是外来打工的。”
胡娇听得不悦的皱眉,但是姜欢早已和她相处四年,早习惯了。
于是她及时伸手制止胡娇发怒。
“你们干嘛?吵死了!”上铺还有个床帘没开呢,是寝室里最懒的王莲。
杨绿碧又做和事佬,“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说一点嘛。”又敲了敲床,“王莲,起了!只有二十分钟了。”
王莲这才不情不愿的扯开眼罩:“来了。”
关月双手环臂,不屑的上下打量姜欢一眼,见她穿的整整齐齐的,满足不了心里的猎奇感,不由得从鼻底放出一声哼,大力地拉开凳子,坐下来抽开化妆箱,拿起小m家的粉饼就往上画。
姜欢眯着眼睛看,居然和她用一个牌子的。
用吧,这个牌子友好混合皮和油皮,你一个干皮用?
她懒得提醒。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刚来大学的姜欢本来也打着和室友和睦相处的想法,因为高中她太婊了,好几次被女生排斥,希望大学别吃暗亏。
结果刚进宿舍,关月就盘腿坐在上铺,几千块的鞋子当做拖鞋就踩在楼梯上,做的很精致的指甲在她面前晃荡着,居高临下地对她评价。
“你这个袋子?我见过。”她露出个无心的笑容。“是来珠市打工的农民工,连夜坐火车背的袋子。”
姜欢的想要结交的心思瞬间就淡了。
关月鄙夷的撇着眼看她,全身上下不差过一百的乡下佬,除了脸一无是处!她都和叔叔说了,她不想和外地人一个寝室,怎么搞得?
刚进来坐在椅子上休息的的王莲也笑了,“我看到有个大牌的设计参照了这个呢。”
“真的?”关月惊喜的问,“你也喜欢看m牌的走秀?”
两人瞬间拉进了距离,独自撇下了姜欢杵在那里尴尬。
后来她才知道,一个宿舍三个本地人,其中关月家庭条件最好,长的也好,全家都身处要职,父母都是本地政府的官员,爷爷奶奶都有好几处收租的房产。
其余两个也都是吃喝不愁,毕业回家收租的主。
刚好珠市大学,是珠市所有大学中本地人最多的。
作为一个全国都排的上号的一本大学,却收了分低这么多的,可想而知,招收本地人的标准多低,本地经济有多好。
只有她和胡娇是同个机构资助的贫困生,还有一个在外实习的大四学姐,不住在学校,不了解。
有时候,你想和谁交朋友,是价值观决定的。
你聊食堂降价,她聊日料美味,请问你们聊什么才会在一起愉快的玩耍呢?
又不是情侣,家庭差异大的暂时有好感维持感情。
姜欢拿起今天要背的词汇单,站在门口等着胡娇。
为了和有钱人有话题,她对学习煞费苦心。
关月也好了,她冷冷的扫了姜欢一眼,后面跟着杨绿碧和慌忙收拾头发的王莲,冷漠的看她一眼,就拖着两个尾巴长扬而去。
她无疑是三个人之中领导者。
但说实话关月除去家世,姜欢觉得自己更好看、更优秀。
姜欢表面露出不介意地笑,暗地里却握紧了拳头。
“久等了!”胡娇亲密的挽着她的手,“明天校庆,食堂所有东西降价五块呢!”
姜欢也喜出望外,“太好了。”
太好了,校区会出现很多回来报效母校的成功人士,她可以来勾搭了。
于是她与胡娇一路围着校庆的话题,叽叽喳喳的到了教室自习。
姜欢认认真真的打开书本,决定好好学习。
毕竟和有钱人说话,人家也喜欢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啊。
希望那个人也来校友会。
姜欢捏紧了笔。
她的面前桌子突然啪了一声,“姜欢,外面有个男的找你。”
姜欢心突突的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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