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拿着蒲扇在帐子里替多多扇风，多多靠在她身边，钻在她的怀里：“姑姑，他们说爸爸，流氓！妈妈，坏女人！”
陈颖不知道人不要脸，可以到如此无敌的地步，抹黑多多的爸爸，也不怕天打雷劈？
“那些打多多的人，才是坏人！”陈颖搂住小家伙，小家伙仰着头，看着她，陈颖摸了摸他脸颊上的肉。“爸爸是英雄，妈妈爱爸爸，也爱多多，所以她想要生下爸爸的儿子，但是妈妈一定很伤心，不能陪着多多长大！”
“爸爸？妈妈在哪里？姑姑，什么是死了？”多多把头埋在陈颖的怀里。
这倒是让陈颖一下子愣住了，孩子压根不懂什么叫爸爸妈妈已经死了。
陈颖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明天姑姑带你去看爸爸！”
小家伙睡着了，她拿起方才做的背带裤，展开一看，还真是做梦，这条背带裤的款式完全就是葫芦娃的裤子吗？
去铁皮盒子里挑了两颗扣子，拿了针线在灯光下，一针一线锁扣眼，这种传统的古老的手艺，还是她第一次进梦里，发现自己只会锁边机锁边。醒来之后特地去网上看了教程，还拿了布料来练手，几次下来她的水平大幅提升啊！
睁开眼，身边依旧是软乎乎的小身体，看来她还在梦里。
既然是梦里，她都不用化妆，梳洗之后，她站在床下，拍着多多的小屁股：“多多，起床了！”
给多多穿上了小白衬衫，外面套上了背带短裤，没想到葫芦娃装，穿在小家伙身上又精神又可爱，陈颖亲了一口小东西柔嫩的面颊。
多多揉着眼睛问：“姑姑，我们去看爸爸吗？”
“对！看爸爸去！”陈颖抱着他下了床。
带着他刷好牙齿。她在梦里也特别讲究，还仔细地教孩子怎么刷牙。陈颖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脑抽了，把梦做得如此精细。
二十六寸的自行车，前档上安着一个藤编的儿童座椅，陈颖抱着孩子上了车，梦里的妈追出来：“你干什么去？”
“我逛街去！”陈颖回答地理直气壮，老太太明显是敢怒不敢言。
夏日的清晨，风吹杨柳哗啦啦的感觉，陈颖嘴里哼着法文歌《Tu Me Manques》，多多时不时地抬头看她，叫一声：“姑姑！”
陈颖骑着车去了县城，去了一家早餐店门口，要了一碗咸豆浆，一副大饼油条，陈颖把油条撕成小段，泡进咸豆浆里，再去拿了个小碗，舀进碗里：“多多，可以吃了哦！”
看着小朋友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吃着，陈颖有些遗憾，她的梦为什么不能浮夸些？让她把现实世界里的钱，不要多，带上几百万过来，她就能跟小朋友爱怎么吃就怎么吃，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哪里像现在这样，兜里摸不出几块钱？
把大饼一分为二，一小半分给小家伙，看着小家伙一口一口地咬着大饼。陈颖摸摸小家伙的头，手落到了耳朵边上，已经结痂了：“还疼吗？”
多多摇了摇头：“不疼了！”
等他吃完，抱着他上了车。
到了山脚下，把自行车停好，抱着多多下来，仰头看上面：“多多，爸爸在上面！”
陈颖下意识地转过去看，没有见到现实里的那个宾馆。是不是时间不对啊？牵着多多的手，孩子还小，很努力地往上走，陈颖鼓励他：“多多，加油哦！”
多多嘴巴里叫着：“嘿咻！嘿咻！”
爬了没几步就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陈颖拿出手帕给孩子擦了擦，递过玻璃水瓶给他喝了一口。
看着往上的台阶，蹲下说：“宝贝儿，上来！姑姑背！”
多多扑了上来，勾住了陈颖的脖子，小家伙倒是不重，就是天气太热。夏日，只要太阳一出来，就能热死个人，背着孩子上台阶，哪怕陈颖也算是身体素质很好，走了一半，也不免汗流浃背，
走了一小段路，记忆里繁茂的梨树，现在没有那么高大，却也能遮挡住夏日的阳光，站在周志的墓碑前，陈颖蹲了下来，指着那张照片，这张照片比记忆里的要清楚：“这是多多的爸爸！你看多帅啊？以后多多肯定也跟爸爸一样帅呢！”
“那爸爸在哪里呢？”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很明显孩子还没有理解爸爸死了的意思。
怎么跟孩子讲述死亡这个事呢？这个事情她考虑了一路，她没生过孩子，没想过怎么教养孩子。但是，她曾经是孩子，小时候妈妈，在她耳朵边上讲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
陈颖从包里拿出一张报纸，铺在地上揽住多多在周志的墓前坐下：“姑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多多靠在陈颖边上仰头看她，陈颖想着何雪洁当年拿着儿童绘本给她讲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有一只刺猬奶奶，一直帮助着大家，就像村里的李奶奶。李奶奶，你认识不？”
多多点点头：“李奶奶给我糖糕吃！”
“刺猬奶奶看着小耗子蹿来蹿去，小青蛙蹦蹦跳跳，她却只能拄着拐杖……”山上的一阵风轻拂过，陈颖把儿时妈妈给她讲的那个关于死亡的故事讲述给多多听，“刺猬奶奶吃过晚饭，她梦见在没有尽头的隧道里，她不用拄着拐杖奔跑，第二天，狐狸跟大家说，刺猬奶奶死了……”
她讲完了这个故事，看着多多仰头看着她，陈颖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子：“刺猬奶奶走了，但是她教会小动物们那么多的本领，她给他们留下了很多礼物。你觉得小动物们会不会记得刺猬奶奶？”
“会！”小家伙奶声奶气地说。
陈颖笑着：“爸爸也一样啊！爸爸救别人，牺牲了自己，他是一个勇敢的人，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对吗？所以即便爸爸在隧道的那一头，我们依然会记得他对不对？所以当妈妈知道爸爸已经在隧道的另一头，她也不能忘记爸爸，爱爸爸，所以她想要为爸爸留下多多对吗？虽然，妈妈也去了隧道的另一端，但是她爱多多的心不会变！对吗？”
“爸爸！妈妈！”
陈颖抱着小家伙也不知道这么小的他是不是能懂：“多多的爸爸妈妈是最好最好的人，所以姑姑想要学爸爸妈妈那样，来爱多多！”
也许他懂了吧？他趴在陈颖的怀里，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陈颖抱着他，一阵清风吹过，头上的梨树发出了沙沙地声音。
陈颖这次醒是真的醒了过来，她躺在酒店的床上，拧开了床头灯，拉开窗帘，天已经亮了。
脑子里还是徘徊着多多，这个小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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