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令珠木然地从王易徽怀里挣扎而出。
淡定,我要淡定,我和他是未婚夫妻。
他抱就抱了,冷静。
不能在他面前露怯。
绷住!我现在可是喜欢他,势必要嫁给他的人。
啊!他在干什么?!
王易徽拿出自己干净的汗巾,握住她的手,轻轻为她擦拭,精细到每一根手指,就连指甲都不放过。
“打他,别脏了你的手。”
觉得这个场景无比熟悉,在脑中搜索了一圈,发现是苻令珠刚刚做过的众人……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苻令珠忍不住想要缩手,被他控住的不能动。
他淡淡扫过一个个眼睛没离开苻令珠的同窗们,道:“明珠不是说欢喜于我,要给我生儿子吗?”
苻令珠:……
别以为我没听出你话里的戏谑。
等他终于擦完,猛地将手抽了回来,刚一抬手,见证了她打人的众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她手顿了顿,而后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打人,而弄乱的衣服。
宋祀恨不得离她远远的,对王易徽喊道:“你看没看见她把人打了,你就要娶这么泼辣的女子?我回家非得告诉母亲不可。”
提到长安公主,王易徽终于赏了他一个眼神,冷笑:“随你。”
“你!你们两个别得意!”
苻令珠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我们两个有什么好得意的,你是为了自己的朋友抱不平,出言呵斥沛笙,我只是为了给妹妹出气。”
给妹妹出气……
国子学和太学的人默默看着躺在地上的董姜,咽了下口水。
王易徽清了清喉咙,咽下呼之欲出的笑声。
指着董姜道:“将他送去医馆。”
“哦哦。”同他一个班的人,恍恍惚惚要抬董姜走。
“等等。”苻令珠叫住他们。
所有人看到她朝董姜走去,忍不住为其默哀。
她半蹲下身子,看着已经恢复了些许神智的董姜,弯了弯嘴角,小声说道:“你不是要我们苻家好看吗?我等着呢。”
董姜惊恐的看着她,她轻笑出声,扶了扶头上的簪子,慢慢站起身。
好爽。
爽不过一时……
教习带着祭酒来了。
他们都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国子学和太学打的天翻地覆,整个东阁的桌椅不能幸免,人人脸上带伤。
脸红脖子粗的,谁也不服谁,
到时候他们非得各打三十大板,所有人都去关禁闭,反了天了!
当国子监是什么地方!!!
然后他们进门,沉默了。
还行,桌椅除了换换地方待着,没坏。
国子学和太学的学生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自站着,没打起来。
???出息了,竟然能保持冷静。
董姜适时哼哼出声,提醒祭酒看过来。
祭酒是一位蓄着胡须的,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读书人的中年美男子。
他看看地上的董姜,又看看站在董姜身旁的苻令珠,最后落在王易徽身上。
指着董姜对身后的教习道:“劳烦先把学生送到医馆去。”
教习们都不用学生们动手,自己亲自将人抬起,风风火火去了医馆,这可是侯爷的儿子,要是真在国子监出事,那还得了。
祭酒问:“谁动的手?”
苻令珠闭上了眼,真的,这点面子全丢了,磕磕巴巴道:“回祭酒的话,是我……”
最后的一个我字,被王易徽的声音遮掩了下去。
“是我动的手。”
恩?
她睁开眼睛看向王易徽,他为什么帮她应下此事?
肚子里又冒什么坏水呢。
她苻令珠敢做敢认,不需要欠他人情,便急忙道:“祭酒,不是沛笙动的手,是那家伙先出言辱骂我妹妹,我才同他起了争执,沛笙是代我领罚。”
半点不让其帮忙的小娘子,成功让王易徽的神情变得冷上三分。
祭酒负着手询问:“你一个小娘子,将人打得都站不起来?”
苻令珠:这,祭酒你让我怎么回,我不就是打的狠了点,总感觉回了你之后,我就成了什么不可言说的,力大无穷、武力高强的小娘子。
“在场那么多人,是你包庇就会有用的?”祭酒转头看向国子学和太学的学生,“是谁打的?”
啊……所有充当木头人的学子,抬起他们颤巍巍的手指指向苻令珠,听见祭酒一个带着明显转折音的“恩?”,他们你对我,我对你的互相看了一眼。
恰在此时,王易徽咳嗽了一声。
众人手指一弯,齐刷刷转了个方向,指向了王易徽。
太难了,他们还是当鹌鹑比较好。
苻令珠:???
“事实已经清楚,一个动手打人,一个妄图搅乱真相,替人领罚,两个人都有错!就各自代表国子学和太学给我关禁闭去!”祭酒一锤定因。
“还有你们,一道菜也值得争抢起来,从今日起,东阁对你们暂停供菜,所有人都给我去膳食堂吃饭!”
国子监有免费供应伙食的膳食堂,又为何开了另外一间专门花钱点菜的东阁。
自是因为,膳食堂的饭菜仅仅能裹腹,什么口味、什么点心、什么新菜,不存在的。
这让从小就穿金戴银的学子们,顿时发出了不满的嗷叫,在祭酒的一个眼神下,又憋屈的咽了下去。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王易徽和苻令珠跟着祭酒去关禁闭。
国子学和太学,于今日达成了互相合作的成就,可谓值得记录在国子监记事上的大事!
禁闭室里,苻令珠跪在蒲团上,不断扭动身体,想让自己跪的舒服点,可不管怎么动,都膝盖痛,这副身体果然还是太娇弱,不然她也不会踢董姜踢的脚疼。
她百无聊赖地偷偷伸直一条腿,也不是没跪过,前世她跪的还少了,最长的一次,她从黄昏直接跪到第二日清晨,最后是下了大雨,她才被陛下叫起来的。
不过在国子监挨罚还是头一遭啊,想她为了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面皮,连看书都要偷着看,结果栽在了董姜身上。
还是打的轻。
话说,王老狗被祭酒叫去哪了,说好的两个人一起关禁闭呢?
房门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吓得她一猛子收腿跪好。
“三姊。”
苻令珠松了口气,让偷偷摸摸前来看她的苻汝真赶紧回去。
苻汝真泪珠坠坠,赶她也不走,同她一起跪下,说道:“三姊,是我连累你了,怎么办啊?三姊把董姜打了,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放心好了,没事的,你姊不是那种一冲动就上头的人。”
你都把人打的差点昏过去了……
苻汝真的眼里满满都是对她之言的不信任,一副你就安慰我吧的表情,苻令珠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心里感叹着手感果然很好。
“三姊没骗你,收拾董姜在国子监才是最合适的,因为不管我对他做什么了,都能用一句同窗冲突来解释,如果在国子监外打他,那打的是侯爷之子,金吾卫就先不会放过我。”
苻汝真嘴唇动动,“三姊,你为什么要出国子监打董姜?就算是在国子监,我们也招惹了侯爷啊。”
她说完头一低,显然难受极了。
一个仅生活在苻家和国子监的小娘子,单纯又善良,怎么知道人心的弯弯绕绕。
苻令珠不想将她养成一个只将眼光放在后宅的女子,她的堂妹理应得到更宽阔的未来,因此给她揉碎了讲。
“董姜是侯爷之子没错,但这件事是他先口出狂言在先,侯爷如果出手,那必然落人口实,况且再过几个月,国子监就要组织天字班的生源去朝堂实习,到那时董姜就不是白身,而是有官身的人,再做什么,更不合适,所以在这个时候对董姜动手,是最好的。”
苻汝真听的一愣一愣的,愣是听出了她三姊早就在做打算,这次事件只是董姜跳了出来,被她捉住了之感。
她觉得荒谬,只听三姊说,“真真,三姊问你要一句话。”
“三姊你问。”
苻令珠再次揉了揉堂妹的头,语气带着诱哄,“你可愿意和董姜解除婚约?只要你点头,三姊帮你挡下伯父、伯娘,一定让你和他解除婚约。”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解除婚约的苻汝真,杏眼睁圆,轻声问:“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苻令珠知道从小循规蹈矩的堂妹一时间接受不了,解除婚约在她眼中那就是大逆不道,她再接再厉道,“真真你想想,你可有同伯父、伯娘说过自己不喜欢董姜?他们可知道董姜的真实性情,他们若是知道,又怎么舍得推你入火坑。”
“你说对不对。”
苻汝真:“对,对的吧?”
苻令珠最后摸了摸她的头,“你先回去想想,等三姊出了禁闭,就同教习请假,陪你回家退婚。”
被祭酒骂了一通,回来就被姊妹两个说悄悄话拦在门外的王易徽,等苻汝真走后,才推门重新而入。
“倒是没想到,明珠糊弄起人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他跪在她身边,就如同一个太阳般,源源不断散发热度。
苻令珠差点被突然出现的他吓死,下意识想呛声,就听祭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们两个不许说话,好好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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