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刚刚露了头,橘红色的光芒撒下,从长安皇宫的钟楼中就响起了扰人清梦的钟声,钟声一声又一声,在整个长安城中回荡。
清风打着转的在各处徘徊,唤醒了不愿起床的人们,新的一天开始了。
被关闭的城门陆续打开,等候在城外的人们已经站起身子,排在队伍里,等候守城官员的查验。
一年都数着指头放假的国子监,今日所有人都不用上课。
学舍里已经传出声响,不要误会,那不是朗朗的读书声,而是克制不住的兴奋激动。
一年一度的蹴鞠比赛就要开始了。
旗帜飘扬在球场,一众官员纷纷入座,国主不仅开场白说的简练,带来的奖品也十分丰厚,他竟是直接奖励了长安的一幢庭院。
寸土寸金的长安,几间破瓦房都能天价,何伦是一幢夏日可以避暑的庭院。
即使陛下赏赐的庭院不能买卖,打理它又要花费巨资,但长安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在得知奖赏如此丰厚时,几乎人人都露出了狼一般的目光。
战火立刻燃烧起来。
苻令珠对庭院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她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好好发挥,势必不让王易徽出风头,所以现在只关心脑袋上的骄阳,什么时候能温度低一下。
她十分怀疑,打上几场球之后,自己会被晒黑。
而且左右环顾一圈,她觉得国子监能赢,那就是天降红雨了。
瞧瞧,右手边是西北军和东骑军的蹴鞠队,一个个十分有铁血军人的样子,那挺拔的身姿,一个打两。
左手边是金吾卫的军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才可以加入金吾卫的人,一个个摩拳擦掌打算给对方一个教训。
再看看自己的队伍,每个人都有一张俊美,且十分像游手好闲,一轮游的气质的脸。
“第一场,国子监对金吾卫!”
“走,入场。”王易徽打头阵,牵着马走在最前面,苻令珠挑挑眉,跟了上去。
入了球场,前来观看的人们顿时爆发出尖叫。
尤其是有钱有势能过来看蹴鞠比赛的小娘子,简直要将嗓子喊破。
国子监这队蹴鞠的人,真的是太好看了!
一出现,还就出现了十多个!
尤其是走在最前方的郎君,和容貌截然相反的冷漠气质,太吸引眼球了,那身材、那眉眼、那唇形,简直让她们无法呼吸。
苻令珠的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她甚至在一片叫喊声中,捕捉到了太学丙班学子的呼喊,“太学之光,必胜!”
太羞耻了。
真不想承认自己是太学丙班的人……
随着走动,他们和后续进入的金吾卫,各占球场两边。
整个球场长千步,在东西角各有一个球门,球门是在红木板下方,挖出的一个一尺大小圆洞,正好能容纳球通过,落进后面的网兜中。
他们今日比的是双球门打法,双方以击过对方球门为胜。
苻令珠握住顶端如月的球仗,率先翻身上马。
白马红衣,意气风发,嘴角的坏笑那么令人心动。
小娘子的尖叫声更大。
苻令珠克制住自己,没有伸手摸摸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
这帮小娘子是不是不知道她是个女子……
王易徽目光落在苻令珠的红衣上,随即翻身上马,整个国子监,除了苻令珠是一身鲜红如血的衣服,其余人都是着白衣,戴红色幞头巾子。
最中间的小球被抛出,又迅速落下,他最后用余光看了她一眼,驱马上前,球杆挥动,在金吾卫的对手手中,成功将球抢出,抛向身后的队伍。
围观的人顿时爆发出呼喊声,气氛更加热烈了。
比赛开始。
小小的球不断在球仗击打下,从这个人的手里换到那个人的手里,两方人马随着小球的轨迹,跑到了一起。
金吾卫穿着一色的黄色球服,穿插在国子监雪白的衣裳中,颜色看的苻令珠眼睛都花了。
她骑在马上跟着金吾卫来回奔走,但就是一下球都没有摸到,划水划的光明正大。
最开始还有两名金吾卫来夹击她,没办法,谁让她是除王易徽第二个入场的人,一般都默认站位越排在前方的人,实力越强大,再加上她一身红衣,自然吸引了金吾卫的火力。
哪知他们浪费时间跟了她许久,除了被她带着绕弯子,半点作用都没发挥,人家国子监就像队伍里没有她这个人一般,球都不打到她这里来。
竟是被骗了,国子监的人果然奸诈。
随即一窝蜂去拦截王易徽,看着王易徽在人群中左冲右撞,苻令珠舔舔唇,觉得今儿个天气不错,很不错。
金吾卫的人轻视国子监学生,打从一开始就没使出全力,再看国子监的队伍,赫然有个小娘子,这不闹呢吧,更加不待见。
气势从最开始的鼎盛,开始往下坡走,越打越松散,笃定了国子监的人翻身不了。
围观的群众哪里能分得清场上的人什么心思,他们着急啊,半天了谁的球都没进,焦急的呼喊声,不断传来。
很快,一局结束,谁都没有进球,双方休息片刻之后再战。
国子监的人不乏对苻令珠有意见的,可在王易徽面上什么都不敢说,只用眼神盯着她。
打从进了球队,就没认真训练过的苻令珠,对他们的目光视若无睹,反而在王易徽喘着气喝水时别过了脸。
别想用美貌击溃她,出手是不可能出手的,好好打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为什么他喝口水都觉得……
想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汗水浸湿了衣衫,白色却并不透的衣裳粘在他的身体上,勾勒出他强健的胸膛,喉咙随着吞水的动作在滑动,有水滴从嘴角处流下,顺着脖颈划进衣襟中……
停,不要再想了。
王易徽喝下最后一口水,让大家过来听他安排战术。
苻令珠就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并没有主动参与的兴致,还在为刚才自己脑袋想的画面而面红耳赤。
因而没有注意到,王易徽每说一句话,队员们就得拧着眉抽空看看她。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王易徽走在最前方,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弄的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怎么回事王老狗?
翻身上马依旧利落,视线在看见金吾卫队中的一人时,徒然凝固。
本来黄色的队服,她按理应该脸盲到谁都认不出,并且重生后,接触的人全都是国子监的人,那突然感到的熟悉便会让事情变得诡异起来。
为什么金吾卫的队伍里,会有董姜?
而且这个家伙记吃不记打,一脸嘚瑟样,竟然相隔很远向她挑衅。
周围人的呼喊声过大,王易徽说的话飘散在空气中,半点没起到作用,只好斜着身子扭头在她耳边道:“他提前向国子监申请实习,实习地点便是在金吾卫。”
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耳畔,在她生出不适前,即时退去。
懂了,金吾卫的人是觉得自己必胜,将本就是到金吾卫镀金的郎君派出来,再在陛下面前镀个“光”。
苻令珠伸手揉了下耳朵,视线如刀射向董姜,好好在家呆着不好吗?非得往她眼皮子低下凑。
是觉得她当着大家的面,不敢揍他是不是?
傻,这种情况下,才最好做小动作。
球被抛出,苻令珠一马当先,大改之前的样子,势如破竹冲到金吾卫的队伍中。
顺便还把不小心落在金吾卫球仗中的球击飞。
小球顺着她的力道向上飞去,在它还没有落下时,她余光瞧见王易徽的身影,随手将其击打到他的方向,看见球落入他的球仗。
她头一动,牢牢锁定在董姜身上。
此时金吾卫被她突然冲进来弄的手足无措,本来上半场她还是没有任何实力,被国子监带来见世面的拖累小娘子。
下半场就变成了最锋利的尖刀,直指他们心脏。
然而他们的气势再而衰三而竭,已不复刚上场的那般有力。
国子监的人,果然十足十的奸诈,竟然迷惑他们!
在她的搅和下,金吾卫士气大减,尤其董姜见她奔着自己冲了进来,吓得四处乱窜,哪里还管的了自己是在比赛,顿时将金吾卫的队形扰乱。
有人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没长眼睛,你往哪撞呢?去国子监的队伍里啊!”
董姜哪敢将自己送到国子监去,他恨不得插上双翅赶紧飞走,吓得几乎是肝胆俱裂。
苻令珠动了动自己的脖颈,丝毫没有注意到国子监的人,以王易徽为首就跟在她的身后,用她为突破点,直接攻进金吾卫的队伍中。
身后的球被抢,看台上尖叫声不绝,但她只能看见不断躲藏的董姜。
双脚一踢马肚子,直奔董姜而去。
正好一个小球飞到了她的视线中,她挥杆击球,球没击中,直接落进另外一位国子监的手中,但她的球杆却狠狠击在了董姜的胳膊上。
引来他的一声痛呼。
你瞧,在赛场上,出点什么意外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故意将球击打到她面前的王易徽,无奈摇了下头,伸手比了个手势,国子监的同学顿时改变队形,呈扇形将苻令珠护在最中央。
而后不断有球在她面前飞过。
每飞过一次,都会传出董姜的一声痛呼。
金吾卫毕竟是金吾卫,训练有素的他们,立刻放弃了董姜,重新调节自身。
但是,晚了。
随着苻令珠狠狠撞向董姜,吓得董姜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那个小小的球,在王易徽的控制下,飞向了金吾卫守着的球门,在他们绝望的目光中,穿过球门落进了后方的织网中。
一场终了,国子监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胜了!
看台上的人已经沸腾了。
“国子监必胜!”
“国子监必胜!”
“国子监必胜!”
“沛笙!”
“沛笙!”
“沛笙!”
一道喊劈了嗓子的声音传来:“啊,清君,太学之光!”
王易徽已经被下马的国子监众人围在中央,周围全都是称赞他的声音。
苻令珠: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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