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件事，以周一升旗时的全校批评收尾。
毛韵贤长期对同学霸凌，影响极其恶劣，被勒令停课两周，在家反省。
纪正初说，以后应该就能摆脱这个人了。
停课两周之后就是月考，这个人进不去火箭1班了。
下午的自习课，尚沐和陈星两人又被叫到了办公室。
张鲲对着陈星那颗小白菜温温柔柔地哄了好久，又叮嘱了很多，类似“以后受了欺负一定要和老师说，不要自己扛着”、“霸凌这种事不会因为一时的忍气吞声就会停止”之类的话。
怯怯的Omega眼眶红了一圈，又连连保证，说：“谢谢老师，我以后会努力的。”
也不知道是要往哪方面努力。
张鲲重重叹口气，担心地揉揉眉心，转而又朝尚沐招手。
“尚沐你过来。”他说。
尚沐规规矩矩过去，站到桌边。
心想：这是又要干嘛？该不会要我给陈星道歉吧？
没想到，听到的却是另一番话。
张鲲说：“之前是老师对你有偏见，我向你道歉。未经查证就下定论，是我过于武断，对不起。”
陈星瑟瑟地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现在教学氛围虽说日渐开放，但老师依旧是学生心里最权威的象征，能拉下脸来和学生道歉的老师，寥寥无几。
张鲲明显也对此很别扭，这个道歉的气氛委实不算好。
尚沐面上闪过开始的愣怔，唇角动了动，清澈的眼睛里荡出越来越深的笑意。
随后，一声释然的笑，响在空荡荡的办公室。
这声音荡进空气，又撞在满室的阳光里，灿烂又纯粹。
少年夸张地揉揉肩膀，说：“下回别直接上来打人就行，挺疼的啊老师。”
语气依旧慵懒懒的，尾声还拖着小小的长音。
张鲲原本捏着笔头的手都红了，想着：如果少年不接受，或者叛逆地和他犟起来要怎么办？
这会儿被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
连连摆手：“行了，知道你娇气了。”
然后从抽屉里翻出一打表格，递给他：“这周五学校组织同学们去福利院做公益，想去的就填表格报名，不想去的留在学校自习。去一回可以赚3个学分，学校要求公益不到20个学分不许毕业，你记得报。”
尚沐记得学生手册里是有这么一项规定，知道老师好心提醒他，接过表格后，食中指在额角一点，笑嘻嘻地说：“知道了老师。保证完成任务！”
之后和陈星一起出了办公室。
*
现在还没下课，各个班都在上自习。
走廊都静悄悄的。
偶尔路过班级门口，能听见“刷刷”的写字声、或者翻书声。
待到火箭1班门口，尚沐正要推门回去，忽然被陈星叫住。
这位胆怯的小Omega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轻轻捏了他衣袖的一角，小鹿一样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尚沐疑惑地“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陈星抿抿嘴唇，脸上还泛着浅浅的果红：“那个……”
说到一半，又闪躲着把目光垂了下去。
“没，没事……就是想谢谢你。还有，麻烦您，麻烦你帮我替陆凡道谢。谢谢你们，你们真的很好。”
尚沐弯起唇角，浅浅地笑了。
“同学之间嘛，互帮互助应该的，别客气。以后有什么事，有谁欺负你了，尽管来找我们。”
说完又觉得不够，指指2班那边：“找不到我，找纪正初也行。”
Omega受宠若惊，像只小鸡似的，忙不迭点头：“好，好的！”
然后才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尚沐身后进了教室。
*
进班，发放报名表之后，尚沐坐回自己座位。
数着表格上一堆一堆的项目，感觉眼睛都要看花。
“临终关怀、孤寡老人收容、养老院、自闭儿童关怀中心、残疾……”
呃，好多。
尚沐咂咂嘴：这个福利院，规模有点大啊。
是可以随便选吗？看起来这些地方，都不在同一个院……
他转头看向陆凡，想看看他准备勾哪个。
却发现……向来淡漠冷静的人，目光落在表格正上方“祥瑞福利院公益活动”的标题，整个人像是静止了一样。
陆凡这一愣就是好几分钟，表格的边缘被他捏出一条又一条褶皱。
等到下课铃声响起，才像是大梦初醒似的回了神。
他收了表格，后知后觉地发现，隔壁那个新来的少年正在看他。
转头问：“怎么了？”
尚沐忙收了目光，说：“呃……没事。”
这人周五才敲打过他，他不敢明目张胆越界。生怕引起陆凡反感，当场给自己表演个大变身，直接变成一座冰山。
可是……
心里又痒痒的。
也没过多久，他就又悄咪咪朝着隔壁瞄。
两片莹润的唇瓣，张开又闭上，闭上又打开。
开开合合好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陆凡，你要填哪里，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啊？”
话音落下，身旁清清冷冷的男生，眉头立刻微微蹙起。
尚沐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短暂的几秒的时间之后，就听见了拒绝的话。
“我去的地方不适合你，你可以找纪正初一起。”陆凡说。
尚沐“啊”了一声，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接话。
呆愣了片刻，待回神之后才发现：陆凡已经提笔在填表格了。
显然不欲与他多言。
尚沐心情有些低落地垂了眸子。
这个时候，再问一句为什么，大概只会讨人嫌吧。
虽然现在……
好像已经被人家嫌弃的样子。
他撇撇嘴，拿着表格径直去了2班的教室。
*
“你说，我要是死缠烂打，能不能行？”
尚沐双手拎着表格纸，靠在窗台边。
然后，揪住纪正初的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像这样，用这种表情问他？陆凡，纪正初说他不带我，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啊……”
纪正初：……
“有点儿恶心。”
尚沐“奥”了一声，心情更失落了。
好难哦。
装O好难……
装个小白兔一样的O，更难。
装个小白兔一样的O，还要讨陆凡的喜欢，难上加难！
[你这简直是为难我胖虎.jpg]
“这个人为什么这么肤浅，非要喜欢清纯可爱的Omega……”他小声抱怨。
心里忍不住哭唧唧地想：如果我是个纯O就好了。
一边又在心里惊恐摇头：不不，我要是个纯O，就要被他上了！
纪正初把袖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我说沐沐啊，你到底看上他哪了？”
就算陆凡长得确实好看，但他身上的攻击性那么强，是个Alpha就不可能对他感兴趣吧。
而且看起来就又瘦又硬的样子，抱起来肯定也不会有多舒服。
反正纪正初身为Alpha，对这个类型的，敬谢不敏。
谁知，面前干干净净的少年，唇瓣一动，吐出一个字：“脸。”
纪正初：……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这么狗？
尚沐叹了口气，倚靠在墙上。
纪正初不忍看他难受，小声安慰：“其实你也别灰心，去福利院做公益，咱们1班2班向来是一块。大家可选的院子也就那么几个，经常互相碰见，但是快一年过去了，从没有人在福利院和他偶遇过。”
尚沐怔了怔。
忽然想起陆凡拒绝他时，说的那句话：我去的地方不适合你。
“你们一般是去哪个院？”他不确定地问。
“一般会去养老院、残疾救助，还有自闭儿童这三个院。”
尚沐拿起表格，又看向福利院的院落分布。
一路看下来，指尖最终停在“临终关怀”那一栏。
专栏介绍：有些人选择以医学救治的方式，延续生命；有些人被迫承受预知性的死亡，给临终的人一点爱与平静，让他们走得温暖。
括号里，有一个备注：不建议高中学生申请。
”他会不会去的是这个院？“尚沐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问道。
纪正初脑袋凑过来，见尚沐手指的位置，眉头微微蹙起。
“这个院，刚开始有很多人因为情怀或者好奇，申请过。但和老师聊过之后，基本都被驳回了。听说是要做心里测评，通过了才能放进去。当时没有一个人通过心理测评。”
尚沐把笔放在下颌，嘟着嘴唇思考。
他觉得，陆凡十有八.九是要去这个院。而且，看陆凡刚刚拿着表格发呆的模样，似乎去的也不是那么身心舒畅。
至少，内心还是有所挣扎的。
“临终关怀啊。”他如同自语般轻轻地说。
随后转头看向纪正初：“我记得这个是给即将去世的人各种关怀，让他们可以平静接受死亡的。你说……一个人在死之前，真的可以平静接受吗？”
这突然的正经，把纪正初给吓了一跳。
连忙把表格从他手里抢过来：“沐沐，我跟你说，别报这个啊，就算学校测评过了，也不能让你去。”
说完，又去抢他手里的笔，刷刷两笔勾到纸上。
“你就跟我去自闭儿童这边，别瞎折腾啊！不然我现在就给宋青蕴打电话，你看他让不让你去！”
尚沐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填了我就不能改了吗？”
纪正初：“好沐沐，咱别闹了行不行？你可心疼心疼你爸你哥你外公爷爷们吧……”
这话说的……
尚沐心虚地低头，抻抻自己的衣摆，小声嘟囔：“哪有那么夸张。”
“我的小少爷啊，夸没夸张，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听我的，和那个谁接触的时间有的是，真不需要追得这么紧。”
而且，纪正初总觉得，尚沐现在就是一时兴起，成不成都是两说。
因为一张脸就把自己陷得那么深，真的没必要。
尚沐敷衍地应了一声。
拿回自己的表格，一脸心事地回了教室。
又一脸心事地挨到了放学。
少年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磨叽得班上都没什么人了，陆凡还坐在窗边。
男生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但尚沐没动，他也就没开口说要出去，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地等着。
尚沐放进最后一本书，“滋溜”一声拉好拉链。
转头，身侧清冷冷的人，一双墨黑的眸子，也正静静地看着他。
顿时，呼吸一顿。
大脑未没来得及思考，嘴巴先一步动作，把心里的话就说了出来。
“不能带我一起吗？”
说话时，手上还抱着大书包。嘴巴微微翘着，声音软绵绵。
像是撒娇的小猫一样。
小心翼翼，又温顺乖巧。
尚沐听见自己黏糊糊的声音，整个人呆住。
这是我发出来的声音？
完蛋！最近该不会装得太入戏了？
呜呜呜，我分化之后会不会也这样娘娘的！
混乱间，耳边响起一声低低的叹息。
随后，听见陆凡声音，说：“一定要和我去？都说了不适合你。”
尚沐抿抿嘴唇，低低地垂了脑袋：“也没有……你这样，好像我很难缠似的。”
陆凡“啧”了一声，身子往后靠了靠，指尖有节奏地敲在书包上。
再看向身侧的少年时，眸子里带上几分戏谑：“你难道不是吗？尚沐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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