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沐没听到陆凡的回答，因为上课铃声响了。
他连忙把剩下的笔记整理好，然后递给自己后桌，让他们顺着传下去。
一整节自习课，旁边的男生都一直冷冷的，没有和他说话……
虽然上课说话确实不对，但尚沐还是有点莫名其妙，总觉得这个人一整天都怪怪的。
上午买奶茶的时候阴阳怪气，这会儿又冷冰冰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纠结地抻抻衣角，雪松的香味浅浅淡淡得溢出来。无孔不入的香气，无声地提醒着：他身上穿的，是属于陆凡的衣服。
尚沐被忽视一整节课的小脾气倏地又软下来。
笔记素描本在班上转过一圈又传回来，尚沐慢吞吞地站在桌前，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陆凡依旧和平时一样，靠在座椅上等着。
他眸子微微垂着，目光滞在眼前的桌沿，一动也不动。
男生双手分别搭在腿跟，素白的护腕落在深色的校服裤子上，显得尤为干净。
尚沐自他腿.间收回目光，转而把书包放到桌上，问他：“陆凡，你今天怎么了？”
“嗯？”男生懒洋洋地发出一声鼻音，干脆把眼睛闭起来。
啧啧啧。
这模样，看起来就不像没事的样子。
尚沐坐回椅子，左手轻轻搭在他的胳膊，抻了几下。
后者落在腿间的手，顺着这力道翻转过来，露出深刻分明的掌纹。
分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却莫名有一种纵容。
“到底怎么了？”尚沐看着他掌心的纹路，舔舔嘴唇，问。
“我能有什么事？又不像某人，转手就印了所有笔记给别人，看见人哭了就递纸巾，买个奶茶还得结伴。”
清冷冷的人，骤然蹦出一串抱怨的话，目光幽深，似笑非笑。
尚沐一噎。
抿抿嘴唇，小声地讨好：“陆凡……”
然后，握着那人胳膊的手，缓缓往下移……
指尖触在素白的护腕，陆凡手腕不自觉得一动。
下一秒，被这人捉着，“啪”一声拍在了手背。
少年讪讪地把手收回来。
他捂着被拍红的手背，眼睛不好意思得往别处瞄：“那个……你怎么一直戴这个护腕？等夏天很热的时候也要戴吗？”
“转移话题的技术真烂。”陆凡双臂交叠着抱在胸口，闲闲地看着他。
尚沐：……
打都打过了，这个人为什么还是阴阳怪气！
真想把这个人的嘴堵住。
但他，怂。
尚沐的小心思，在脑袋里转了几回，嘴巴一撇，决定和他陆哥继续装乖。
“你干嘛一直讲话带刺，他都哭了，当然要递纸巾呀，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嘛。那个笔记……”
他说着，回头看看周围一圈，发觉大家几乎都已经走掉了，教室里不知何时只剩他和陆凡两人。
这才小声说：“我也不想印，可是拒绝又不太好……然后我就想，印就印呗，他们要是看个笔记就能考好了，也算是有本事。你看市面上的参考书那么多，最后上了清北大学的也没有几个。要是看个笔记就能学好，也不至于那么多人要上培训班了。”
“然后，买奶茶……买奶茶结伴有什么不对？你自己不喝，还不许我喝……哪有你这么□□的。”
尚沐一鼓作气说完，转头又讨好地去拉陆凡的胳膊：“而且，我的陆大神，我后来不是也给你带了一杯？你喝着我的奶茶，还阴阳怪气地刺儿我。陆凡同学，你这可太落井下石了。”
被他拉着的人，终于唇瓣弯过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男生抬手在尚沐脑袋顶上揉了好几把：“落井下石，成语用错了。下周月考，留不在火箭1班，我们的缘分可就到此为止了。有空帮别人，先想想怎么提分吧。”
尚沐捂住胸口，眼睛都撑圆了：“不做同桌、不同班，你就要和我断绝关系吗？呵，男人！你怎么这么狠心！”
*
最后两人一起结伴出了学校。
因为下雨的原因，尚沐不能再骑自行车，只能撑着雨伞徒步回家。
结果又被陆凡好一通讽刺，说他都知道要带伞，却不晓得披一件雨衣。
此时，尚沐站在爸爸的书房，一边拿着笔记扫描，一边看向阳台上晾晒的雨衣。
又记起临分别时，陆凡把自己的雨衣拿出来披到他身上，说：“好好骑车回家，伞给我，我坐地铁。”
“嘿，嘿！走什么神呢？就你这效率，一个晚上也扫描不完。别是借着扫描偷懒吧？回屋学习去，我给你扫。”
尚爸爸原本在一边对着电脑玩扫雷，每次抬头都能看见自家儿子对着阳台发呆，实在受不了地出声。
尚沐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把本子留给爸爸，自己回去写作业了。
才写了一张试卷的时间，Wchat上就传来爸爸发过来的一个PDF文档，文档上标着“尚沐笔记”几个字。
他粗粗浏览了一下，涵盖的内容不算多，只有高二下半学期的内容。感觉没什么问题，转手就直接发在了班级群里。
[尚沐：笔记的电子版，喜欢的同学可以下载，自己打印也可以。]
下面一串回复的“谢谢”，还有好几位在吹捧他无私。
尚沐象征性地回了个“别客气”的表情包，就准备锁屏继续去学习了。
只是在锁屏前的一刻，看到群里跳出一条不和谐的消息。
[毛韵贤：这种花里胡哨的幼齿笔记，还有人看？在座都是火箭1班的大佬，年级前五十名。一个半路塞进来的Omega，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毛韵贤已经停课两周，下个星期就要回来上课。这个人太久没出现，尚沐都快把他给忘了。
自从上次被抓之后，这人温润的Beta人设，崩了个彻彻底底。看现在这说话的阵仗，是干脆解放天性了？
[毛韵贤：这要是陆神发出来的，大家当然是服服气气，我也一句话不说。可你是吗？哪里来的野鸡，也敢摆着尾巴装凤凰。]
毛韵贤噼里啪啦地好一通讽刺，下面立刻有人过来和稀泥。
[老班说他的学习方法比较新颖，尚沐才把笔记发出来给咱们看的，人家是好心。]
[大家觉得有用就看，觉得没用就不看。毛韵贤，全班可就你长了一张嘴吧？]
[对呀，不管有没有用，尚沐的出发点都很好。]
尚沐看着手机屏幕里越跳越多的消息，秀气的眉峰都皱到了一起。
虽然感觉同学们是在帮着自己说话，可他们说话的语气，却像是在顺着毛韵贤的逻辑在努力找补。
就像毛韵贤说的，大家都是年级前五十的学霸，从小受惯了追捧的天之骄子。
尚沐没有参加过学校的大排名考试，学习水平目前未可知，他的笔记，又怎么可能被这些人真的放在眼里？
虽然理性上觉得可以理解，可感性方面，他又有点难受。
“这感觉，有点儿糟糕啊。”
他撇撇嘴，对着手机小声嘟囔。
下一秒，界面突然又刷出来一条消息。
[陆凡：@尚沐，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把笔记拿出来了？]
[陆凡：我的笔记和尚沐的一样，但我不想给@毛韵贤。]
[陆凡：@尚沐，浪费时间扫描，浪费时间看人吵架，浪费时间听人骂你，这回舒服了？]
明明是教训人的语气，尚沐却听得唇角都忍不住扬起来。
想到这人平时Wchat回复的简短画风，脸上笑得更开了。
他戳着陆凡白色的头像小声嘟囔：“可难为你一口气讲这么多话。”
然后在表情包里来回翻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一个坐在地上撇嘴哭的小奶娃，给发到了群里。
[尚沐：委屈巴巴.jpg]
[陆凡：吃力不讨好的事，以后还干不干？]
[尚沐：乖巧.jpg；爸爸说得对.jpg]
尚沐发完之后，把班级群开了免打扰，转头戳开和陆凡的私聊。
[是沐哥不是沐沐：我是兔乖乖.jpg]
一个表情包发过去，陆凡回复得很快，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陆凡：知道了。]
尚沐想了想，直接点开语音电话拨了过去。
熟悉的清冷声音，带着一点点电流的感觉，从听筒里传来。
也不知是不是隔着一层网线的原因，听起来似是比平时温和许多。
“怎么，来找我要安慰？”他问。
尚沐连忙把手机拿的远了一点儿。
咳，太近了……把持不住。
他舔舔嘴唇：一定是因为这个人是天生太苏，绝不是我的属性出了问题！
“谁找你要安慰了，我是来放狠话的！”尚沐皱皱鼻头，理直气壮地说：“下周月考，我要把你从第一的位置踹下来！你做好准备哦！”
最后的“哦”字还特意拉了好长的音，明目张胆地挑衅。
然后……
就收到了电话那头无情的嘲笑。
“啧，我可以为你降三十分，但你可别反让年级第二捡了便宜。”
尚沐：……
喉头一哽。
这个人狂成这样，是怎么做到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被打死的？
“陆凡同学，我觉得你的人生态度，有很大的问题。”少年一本正经地说。
陆凡：“哦？”
尚沐：“你会被我打的。”
陆凡：“那明天试试？你定个地方？”
尚沐：……
感觉眉毛都在抽搐。
阿西巴！
好想当着这个人的面分化成Alpha，然后把他死死按在过道的墙角，弄！哭！他！
对面大概是见他一直不答话，试探着问：“不用我降分？”
尚沐：“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说不定……说不定我就是人外人呢！”
陆凡：“我全国重点高中联考第一。”
尚沐：……
宁是个什么品种的魔鬼？
“挂电话吧，聊不下去了。”
听筒那头响起一声轻轻的、低低的笑：“不逗你，知道你厉害了，下周考试加油，嗯？”
温柔的声音，像是带着羽毛的箭，piu的一声，隔着听筒射过来。
攥着手机的少年，登时红了一整张脸。
“知，知道了！”
然后动作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好撩哦……
尚沐默默地想。
我撩不过他。
可怎么办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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