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正初眼看尚沐踉跄一下, 连忙出手扶住。
扶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这样做好像不太妥当, 连声解释：“沐沐身体不太舒服, 应该是中暑了, 我怕他站不住。”
尚沐连连点头，抬手遮上自己的额头：“哎哟……不行, 头晕……”
然后, 整个身子就往陆凡身上倒。
纪正初：？？？
大哥！你还记得，你是差点被人家认清本质，跑来试探虚实的吗？
为什么转头就又把自己给塞进人家怀里了？
我药都不服，就服你！
倒是陆凡没什么别的反应，见尚沐装头晕, 条件反射地就把人给接住了。
尚沐这个厚脸皮，倒在陆凡怀里之后，动作干脆地一屁股坐到了人家腿上。脑袋无比自然地垂在他的肩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DJ打完一首曲子，把音乐切成了舒缓的音乐，准备下去休息一下。刚把耳机摘下，转头就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个男生，当即一愣。
“陆哥……？你这，光天化日的, 能不能注意点影响。你过来监工，还顺手搞了个Oga，老板知不知道啊？”
“还是个没分化的Oga！怎么看起来精神不太对？啧啧啧。陆哥, 给Oga下药，犯法。”
这个DJ小姐姐太搞笑了，尚沐没忍住，噗哧一声，“虚弱”地笑出来。
“姐姐，这是我同桌，您想什么吶。我刚刚有一点中暑，身体不舒服才趴到他身上的。”
陆凡揽在尚沐腰上的手松开，把他从自己肩膀剥下来，身子往后一仰，慵懒地靠上椅背。
许是身份透露的太多，眼前的男生一改先前的温润、清冷，换上尚沐全然陌生的面孔。
分明依然是这个人，他的衣服没变、面容也没变，什么都没有变，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他分明坐姿慵懒随意，却从骨子里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
就像是一直在领地逡巡的猎豹，看似随意得在林间行走，实则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万兽之王的危险。
现在，猎豹的目光，落在了尚沐的身上。
“给你个解释的机会，真中暑还是假中暑？”陆凡说。
尚沐怔了怔。
终于记起，在入学的第一天，自陆凡身上见过的、一闪而过的锐利。
他心虚地抿抿嘴唇，内心是想要继续凑上去装病的，毕竟陆凡在他面前向来温和，而且处处顺着他。
可这人现在看着他的目光，又实在可怕……
内心忍不住怂叽叽。
最后，默默地退了一步，从陆凡身上下来。
小声嘀咕：“我就是有点想你了，过来抱抱……干嘛这么凶巴巴。”
陆凡：“啧。”
也不说话，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尚沐：……
紧张地吞吞口水。
好尴尬啊，这个人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尚沐像根木头似的，杵在男生面前，心里疯狂搜罗可以说的话，脑袋依旧空白一片。
陆凡仰头喝完剩下的啤酒，随手丢进垃圾桶，起身朝尚沐勾勾手，说：“跟我来。”
尚沐心里一沉，立刻垮了脸，眼角都难过地耸拉下来。
纪正初：“去吧，回来兄弟陪你喝酒陪你醉。”
尚沐面无表情：“我未成年。”
纪正初：“要不要提醒你一下，你虚岁19？”
尚沐：“……我周岁17！”
纪正初：“行了不斗嘴了，赶紧过去吧，他等你呢。”
尚沐：……
不，那不是我的陆凡哥哥，那是不知道被谁魂穿的魔鬼。
尚沐磨磨唧唧、唧唧歪歪了好久，最后还是垂着脑袋像小媳妇似的，搓着步子往前走。
一路跟着陆凡到前院，乐声渐渐弱下，这才停下。
男生转过身来，微微低了下颌看向他。
尚沐吞吞口水：来了，来了，我的死期到了。
“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陆凡挑眉。
少年眨眨眼，目光清澈、眼神无辜：“见到你真开心。”
陆凡勾起少年的下颌，曲起的指节带着他往前移了移，说：“过来。”
尚沐顺从地朝前走了两步，和陆凡的脚尖只差一根手指的距离，再往前就要扑到男生身上，这才堪堪停下。
“说吧，三番五次往我怀里蹭，是为了什么，嗯？”
陆凡说着，后背倚上身后的墙壁，目光从容的看着眼前少年。
“看上我了？”
尚沐整个人傻住。
一双嘴唇紧紧地抿着，脸上颜色迅速窜红。
虽然这份心思他从来没想捂着，但也没想过要在这样的场景下，被如此直白地掀开。
偏偏，这个撩人不自知的，见他不回答，又把身子往前倾了倾。
带着凉气的指肚拍在脸颊，他听见男生低沉的声音：
“说话，尚沐。”
顿时，一呼一吸间，都是这人吐息里浅浅的酒香。
尚沐仿佛听见自己脑袋里一声巨大的轰鸣，全身的血液都急急上涌。
不过片刻，颈间、脸颊，都泛起胭脂粉。
这个时候，要说什么呢？
说：是很喜欢你，从入学第一天的见面就很喜欢你？
如果可以，他当场都能吟出一首情诗。
你穿着校服坐在窗边，遗世独立的样子，让我喜欢。
你在办公室里轻轻握着我的手腕，指尖敲在我衣服上的样子，让我喜欢。
你在阳光下，抱着猫咪的时候，在我眼里就是坠落人间的天使。
你的手指我喜欢，你的头发我喜欢，你全身上下、就连呼出的空气，我都喜欢！
就像现在……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都觉得不够。
怎么都不够。
想抱住，像八爪鱼一样，黏在这个人的身上。
咬住他的皮肤，亲上他的嘴唇，让他全身上下都沾染上自己甜甜的草莓香。
尚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澈、乌黑的眸子，认真地与他对视。
“陆凡。”他说。
“我是看上……”
“尚沐！”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
尚沐眉头不自觉皱起。
回身，看见陈星正站在不远处，朝他挥手。
“有人找你。”陆凡低声说着，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说话间，陈星已经过来。
“陆同学？原来你也在啊！刚刚那边的音乐声有些大，吵得我头疼，就跑来前院了。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你们！”
他的手上还端着一杯淡蓝色的鸡尾酒，酒已经喝到见底，脸上泛着不大正常的红。
“陈星？你怎么会在这儿？脸这么红，该不会喝多了吧？”尚沐尴尬地咳了一声，问。
目光扫过他颈间黑色的chocker和不算保守的一桌，暗暗咋舌：难道火箭1班的人，都有两副面孔吗？
在学校里，是受人霸凌、惨遭迫害的小白菜，出来就是妖孽Oga？
陈星歪歪脑袋，又就着杯壁抿了一口，说：“诶？我喝醉了吗？应该没有吧……哥哥带我来的，他说，要带我出来见世面。他还给了我一杯酒，说这个比较软，适合我。”
尚沐：……
到底是什么样的哥哥，能把弟弟坑成这样？
“那你哥哥呢？”他问。
Oga的弟弟都喝醉了，当哥哥的，这个时候还在后院里头花天酒地吗？
但陈星却只是腼腆地笑着，也不接尚沐的问话，只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嘶……”
尚沐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回头叫陆凡：“这怎么办？扶进屋去吗？陆凡，你来帮帮我……”
后半句自己消了音。
一同响起的还有“啪唧”一声。
是陈星亲在了他的脸颊、接近下颌的位置。
尚沐顿时脸色发白，猛地把人推开。
如果刚才他没有转头去和陆凡讲话，刚才被这个Oga亲到的，就不是脸颊，而是嘴唇了！
“你什么毛病啊？喝醉就乱亲人吗？”尚沐生气的质问，手指不停地挫着自己被亲到的地方。
白净的脸颊，硬生生被他搓红了一圈。
那头的陈星还没反应过来，似乎没有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推开。眼睛眨了好几下，忽然又嘤嘤地哭出来。
“尚沐，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
说完，干脆丢掉手上的酒杯，上前一步，纠缠着抱过来。
尚沐人都傻了。
脑袋里拼命指挥着“跑啊，再不跑要完蛋”，两条腿却像是被切断传输神经似的，岿然不动。
正无措间，熟悉的雪松香味自身后传来。
耳边响起一声“抱我那么多回，也该轮到我抱回来了”，一双有力的胳膊就落在了腰上。
而后，原地腾空而起。
尚沐被这人半举着，走出去足足一米的距离，才又落回地上。
回神时，听见陆凡清冷、低沉的声音，对着陈星说：“他不喜欢你。”
冷心冷血、毫不留情。
*
陈星神色呆了呆，手里的酒杯“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这声音不算大，却还是惊动了管家和阿姨。
“酒杯砸碎了吗？二少爷，您有没有伤到？”管家说着，急急跑来。
尚沐摇头：“没事，我离得远。这里有位Oga喝醉了。他是我同学，麻烦您带他去休息一下吧，顺便通知他的哥哥。”
管家连声应了，扶着醉酒的陈星回了屋子。
等到阿姨把碎玻璃都收拾好，离开，前院又只剩下尚沐和陆凡两个人。
先前的谈话，因为陈星的打断，陆凡显然没了继续下去的意思，只淡淡地说了句：“回房休息吧 ”
而后准备回前院继续监工。
只是，没走出几步，还是被拉住了衣袖。
少年一如既往的乖巧，也很有礼貌。再如何想要挽留，也只是规规矩矩地拉着他的衣袖，力道很小，只要轻轻一挣就能推开。
陆凡看看衣袖上捏着的浅白指尖，目光缓缓得移回少年俊俏的面颊。
“先前的问题，你不想知道了吗，陆凡？”少年说。
陆凡沉默了片刻，终于收回迈出的步子。
而后调转脚下，一步步地，朝尚沐逼近。
他进一步，少年就退一步。
像是一匹凶狠的狼，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的猎物。
直到将人逼至墙角的紫藤花下，才终于缓缓地开口，说：“想啊。”
“你说吧，我听着。”
尚沐脚跟抵在墙上，双腿紧紧地并着。而陆凡，双腿叉开落在他腿的两侧，将他紧紧箍住。
鼻息之间，都是男生身上浅淡的酒气和雪松香味。
尚沐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双手揪住陆凡腰上的衬衫，唇瓣颤巍巍地动了动，发出小羊羔一样的声音。
“我喜欢你。”他说：“都是因为喜欢你。”
一句话说完，仿佛全世界都安静下来。
他能听到后院又起来的乐声，能听见近处叽叽喳喳的鸟鸣。
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尚沐甚至觉得，连刚刚那只飞在手边的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唯独……
听不到男生任何回应。
在长久的沉默里，尚沐缓缓得，落了揪着陆凡的手。
苦着脸，难过地笑着，说：“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这么明显，你不知道啊。”
陆凡后退一步，分明带给尚沐的压迫感已经消失，声音却比起刚才还要冷淡。
“我们不合适。”他说。
尚沐急急抬头，眼眶都红了一圈，问：“为什么不合适？他们说你喜欢可爱软甜的男孩子，我觉得……我觉得我很甜啊。我可能还不算太软，但我会好好学的……”
“你喜欢学习，我也喜欢。你要讨论学习，我可以陪你。你要去看奶奶和橘哒，我也可以陪你。而且，我们……我们一个Beta，一个Oga，你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是你喜欢的那一款……”
“怎么会不合适呢……”
尚沐一番话说得吞吞吐吐，中间停停歇歇、磕磕绊绊，才艰难地把话表达清楚。
好在对面的男生没有中途离席。
嗯，不仅没有中途离席，反而眸中泛起深意。
“一个Beta，一个Oga？”陆凡低声问。
尚沐心里有些泛虚，嘴上却依旧理直气壮：“你是Beta，我是Oga啊，难不成，难不成我还是Alpha吗？”
陆凡眸色转了几转，又压了回来。
这一次，是比以往更加亲密的距离。
“喜欢我？”他压低声音说。
在少年连连的点头下，指尖顺着他的脸颊，一路下滑。
最后落到了后颈那个小小的凸起。
“还有多久成年？”他问。
尚沐乍然被碰到后颈，本能地一缩。
Alpha的腺体，是身体里最脆弱的部分，碰触就代表挑衅。
顿时，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颈间，叫嚣着、沉默着反抗。没过一会儿，那块凸起的小腺体就染上了粉红，稀稀落落的草莓香，自毛孔溢出。
尚沐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角，说：“两，两个月……”
后颈的指尖终于移开，转而有勾上他的下颌。
与陆凡直视的瞬间，恍若落尽黑洞一般的旋窝里。
下一秒，男生飞快地凑近了。下颌被捏得很疼，可尚沐的注意力却全部放在了鼻尖强烈的呼吸。
咚，咚，咚……
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少年闭了眼，脚尖不自觉得碾动着地面，呼吸都是颤抖的。
期待中的吻没有落下，反而听见低沉暗哑的声音，响在耳边。
“到时给上吗？”陆凡问。
尚沐怔怔地睁了眼，眸光深处，满是迷茫。
这……这是什么意思？
尚沐一时脑袋像是被糊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耳畔响起男生一声轻轻的笑，眨眼间，对面的人已经退回了安全区。
强烈的压迫感消失，暧昧的气息也跟着一并消散。
“做恋人，我们不适合。”陆凡说。
而后转身，准备离开。
眼看刚刚告白的人，突然要走。
尚沐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飞快地跑过去，把男生往回一拉，整个就扑进了人家怀里。
“合适，我们合适……”
“陆凡，你别走……”
“我给，给上……你别走。”
说到最后，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扑啦啦地落下来。
声音里，满是颤颤的鼻音。
尚沐知道自己现在很怂，怂炸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你别走”这样的羞耻的话来。
但他知道，如果现在放开，如果现在不答应，陆凡就真的要跑掉了。
“留住他”，是尚沐脑袋里现在仅剩的意识。
轻凛的雪松香味，带着安抚的信息，轻轻缓缓得将尚沐包裹起来。
转瞬，头顶便落下温柔的手。
指尖柔软得触在发丝。
“别哭。”陆凡说，一如既往的温和。
尚沐抱得更紧了，听见这一声“别哭”，压抑的情绪彻底释放出来，从无声的掉金豆豆，到小声地啜泣，最后变成停不下来的大哭。
陆凡也是无奈：“让你别哭，反倒越哭越起劲了是吧？”
尚沐连忙又闭了嘴，把整个脑袋都埋进男生的胸口，像个鸵鸟似的，死活不肯出来。
一边抽噎着，一边小声地嘟囔：“我，我没有。”
“但我们真的不合适。尚沐，别被我偶尔的温和骗了。刚才那个，才是真正的我。”
陆凡低声安慰，但少年只是一直地在他怀里摇头。
嘴巴里喃喃着，只有两个字：“合适。”
最后，陆凡把这人从自己胸口剥出来，指尖轻柔地给他擦着脸上的泪珠。
“就非要喜欢我，和我在一起，嗯？你怎么像个小孩似的，得不到的东西，就和人哭闹？谁惯的你啊。”
尚沐吸吸鼻子，心虚地垂了脑袋：“我没有哭闹。”
“哦，刚才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哭包，抱着我不松手。”
尚沐倔强地闭了嘴。
陆凡也不再逗他，转而去检查他的腺体。
那块小小的凸起，没了压迫之后，已经恢复得白皙如初。
香香甜甜的草莓香味，也没有再逸散。
“腺体还疼吗？”他问。
尚沐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疼。”
陆凡挑眉：“小朋友，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少年脸色变了几遍，改口：“不疼了。”
见陆凡似乎没有太过生气，又大着胆子闹他：“陆凡，我可不可以继续追你啊？”
没有回应。
他试探着，小声问：“陆凡？”
“陆哥……”
“陆神哥哥……”
“哥哥……”
被陆凡指尖怼在了眉心。
“差不多可以了。”
少年撇嘴：“行不行嘛……”
陆凡：“追不到也要追？我觉得没有意义。”
尚沐认真点头：“追。”
意义是什么？
只要能追，我就可以！
“啧，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盖盖：咕咕哒，咕咕咕咕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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