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陆凡一起吃过饭, 之后尚沐依依不舍得骑着他的小蓝车回家。
进了家门的时候，爸爸还在看电视, 听见开门声转头看来：“儿子, 回来了？”
尚沐嗯了一声, 看看电视上的时钟，已经快九点了。
放下书包, 问：“你晚上自己吃的什么呀？”
尚新时：“楼下吃了盘烩饼, 味儿不错，老板是Q市过来的，味儿正，下回带你过去吃。”
尚沐应了一声，说：“学校的课程快学完了, 您老人家能不能帮我问问Q市一中，看有没有新出的试题，给我弄点来做？”
尚新时起身走到尚沐面前，又比比他的个子，说：“要试卷这种事还用我来？你找星朗问问不就行了，让他给你要一套。儿子，你这是真长个了吧？等老爸拿卷尺给你量量。”
然后跑去书房摸出一个卷尺，把尺尖儿放到尚沐脚下，说：“踩上。”
尚沐听话地踩上尺尖, 看着爸爸一点点拖动卷尺。
随着齿轮转动的声音，他脑袋也跟着不自觉扬起。被老爸“啪”一声拍在头顶：“别仰头，站直, 不然量不对。”
连忙乖乖地低了脑袋，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瞄着眼前的数字，心里默默盘算自己的身高。
“长了一厘米啊，我就说你长高了吧，上回量还是在Q市的时候，两个月，长了一厘米。”
尚新时说着，滋啦一声收了卷尺，又低头对着尚沐后颈的腺体查看：“都一年没长个了，突然长这么多，是不是上回那个发情的Oga，刺激到你了啊？最近腺体有没有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吗？”
尚沐摸摸自己后颈，脸上不自觉红了。
他当然有不对劲儿。
腺体的信息素已经不是第一次溢出来了！
上次Oga发情只是一个引子而已，真正一直在刺激他腺体的，是陆凡那个祸水。
尤其是上回在栖霞山顶，那人的指尖直接落在了他的后颈，简直刺激大发了。
“我最近……就是……”他欲言又止。
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不想和父亲撒谎，又觉得不好意思。
吞吞吐吐、唧唧歪歪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儿子。”
尚新时忽然一脸严肃。
尚沐：“啊？爸。”
“你的信息素溢出来了，咳，这味儿……”
尚沐：……
脸上爆红。
他自己也闻到了！而且也闻到了这里边的信息！骚爆了！
“是不是上回那个发情的Oga，让你小子开窍了？你该不会也在人家面前漏信息素了吧？”
尚沐连连摇头：“没有！”
见他爸不信，又连忙两指放到鬓边发誓：“真没有，爸！我发誓，没有！”
尚新时半信半疑：“儿子，你有喜欢的Oga，爸爸是不会插手的。但Alpha很容易有雏鸟情节，第一回闻见那么浓烈的求偶信息素，很容易就直接认定这个人。爸爸只是提醒你一下哈，怕你栽跟头。”
尚沐的脑袋都摇成了小拨浪鼓：“爸，你想什么吶，我真没有。我是有喜欢的人，但人家是个Beta，在那个Oga发情之前我就喜欢他了，和雏鸟情节没关系。”
心里又默默补充一句：那天因为信息素栽跟头的人，估计只有纪正初一个。
还是栽在他哥那个Alpha身上，他那雏鸟情节才是真的惨。
尚新时拍拍尚沐的肩膀：“回屋学习去吧，最近再观察一下手环监测情况，我去打电话问问你汪姨。按常理来说，信息素不自觉外溢，应该是临近分化了。而且，你还长了个子，确实得注意着点。”
说到临近分化，尚沐整个人一僵。
尚新时：“怎么了这是？就是个分化，别有心理压力。再说，你马上都18周岁了，分化也就这几个月的事儿，早晚得来。舍不得你那小Beta啊？就在家休息两个星期的事儿，没什么舍不得的哈。再说，等分化之后你就更有魅力了，再去追那个Beta，准能成。”
尚沐嘴上：“嗯嗯，知道了。”
心里无比心虚。
能成个屁，我害怕极了！
*
尚沐蔫蔫地回了卧室，坐在书桌前抱着笔发呆。
眼前又闪过晚上、在教室里，陆凡反问他的话：我怎么不喜欢你？
他一遍遍回忆当时陆凡的神情，还有说话的语气。
“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是在反问我吗？其实他是喜欢我的？”自己小声地琢磨，又长长叹出一口气。
“那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难道只是单纯地反问吗？听起来像是问我：你自己没点逼数吗。”
他有逼数，特别有逼数。
但他不知道陆凡知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有逼数。
心情复杂地点开纪正初的对话框，噼里啪啦地输了一串话：
[是沐哥不是沐沐：初子，我和陆凡告白来着，他没答应。]
[纪正初：你是不是告白太快了？你俩这才认识多少天。]
[是沐哥不是沐沐：但是他让我追他。]
[纪正初：……]
[纪正初：MD，宋青蕴也让我追他！这些人怎么都一个样？仗着我们喜欢，就有恃无恐，瞎提要求吗！]
尚沐：……
呃……看起来，纪正初和宋青蕴的路数和他这边一样？
[是沐哥不是沐沐：你俩什么情况？我哥为什么要你追他？]
[纪正初：我知道就有鬼了！我和他离的那么远，我还是个高中生，怎么追？拿意念追？沐沐，要不咱就别追了。Oga不香吗？要什么Alpha，要什么Beta？]
尚沐摸摸鼻子，那没再理这个情绪不正常的人，默默把对话框切到宋青蕴的私聊。
[是沐哥不是沐沐：哥，你让纪正初追你？怎么回事。]
对方很快就显示了“正在输入”几个字，输入了很久之后，发出来一个“嗯”字。
尚沐也不知是感同身受还是怎么的，看见这个简短又敷衍的回复，就憋火。
他噼里啪啦地打字：[哥，你是不是不喜欢纪正初？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干嘛还要人家追你？就不能直接拒绝，不给人家留希望吗？]
[宋青蕴：我拒绝过了，没用。他非要追，我能说什么？那就让他来追，时间久了还追不到，自然就放弃了。]
尚沐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整个人呆住。
因为，他也是在陆凡拒绝之后，和人家死缠烂打，陆凡才勉为其难答应的！
尚沐甚至还换位思考了一下。
如果今天陈星和他告白，被拒绝之后依旧不放弃，哭着和他纠缠，他会怎么做？答案显而易见：只能随他。
总不能把人家打一顿，然后放狠话说：再追我，我就弄死你。
尚沐：……
难受的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
第二天，顶着个巨大的黑眼圈就去学校了。
他后边的纪正初还有陈星，顶着同款熊猫眼。三人，一个比一个萎靡。
上午，尚沐还能打着哈欠硬挺，到了中午，从午休开始，就一直睡着，没能起来。
现在已是初夏，H市的气温一天比一天高，学校不许现在开空调，教室顶上装了个电扇，这会儿像姥爷车一样得转着，但其实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尚沐趴在桌上睡得时间久了，觉得热，对着胳膊蹭蹭，把脑袋从臂弯里拨出来，转头，露出汗湿的刘海。
他睡得香，眼睛乖巧的闭着，粉滢滢的嘴唇上还露着半落不落的口水。
陆凡目光在少年微张的唇瓣上流连片刻，抬头看见数学老师探究的目光，犹豫了一下，抬手推推尚沐的胳膊。
没有反应。
再推一下，少年干脆把衣领往上一拎，用衣服蒙住了半个脑袋。幸好他这衣服是Oversize，就算往上拎了那么多，下边也只露出了一小截儿肉，没把半个身子都给露出来。
陆凡看看少年露出的那一小截儿、软白的腰腹，又看看他蒙起的脑袋，哭笑不得。
不醒就不醒，把脑袋给蒙上是怎么回事。
本来就热的一身汗，这么睡一会儿不得缺氧。
眼看讲台上的老师注意到这边，已经开始皱眉，陆凡干脆在尚沐面前竖起了一册数学课本。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少年的脑袋，从衣服里给剥出来。
所幸小孩还算乖顺，给他剥了衣服，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下意识得抿抿嘴唇，吸吸快要掉下来的口水，又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尚沐这一觉，直接就睡了两节课过去。等到自习课才悠悠转醒，看看讲台又看看时间，干脆脑袋一趴，给自己的睡眠时间又添俩小时。
直到放学下课铃响，这才彻底醒过来。
纪正初：“你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吗？整整四个小时，大哥，我服你！”
尚沐懒洋洋地“哦”了一声，说：“老师留了什么作业，Wchat发我。”
然后，迅速收拾好书包，拎到肩上就往外走。相较于平时磨磨唧唧，判若两人。
只是，才刚迈步出了课桌，都没走出半米，胳膊就被人给拽住了。
干燥的手掌碰在小臂，被碰触的地方，温热一片。
“等我一下。”
他听见陆凡说。
抬头，陆凡的手已经松开，低垂着眸子正收拾东西。
男生嘴唇紧闭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比以往更加清冷了。
尚沐闷闷地应了一声，规规矩矩地站到桌边，手指不住地扣弄手里的书包带子。
纪正初和他小声打招呼，说：“沐沐我先走了。”然后就举着手机出了教室。
都出了门，还能听到他抱怨的声音：“我还不能给你打电话了？我发消息你又不回！宋青蕴，就只有你能管我，我连个电话都不能打给你了？”
尚沐心里“嘶”一声。
听起来，就不太好过的样子。
他回身看向认真收拾书包的男生，又默默地收了杂七杂八的心思。纪正初不好过，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有空担心纪正初，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陆凡动作很慢，每一下都慢条斯理的。
等到整个班的同学都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教室，他才装好最后一本书，系好了书包带。
“慢死了。”尚沐小声抱怨。
男生沉默着，把他从上到下、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这才怂唧唧地乖顺下来。
陆凡：“等一回就烦了？我等你多少次了，嗯？说吧，今天怎么了。”
尚沐抿抿嘴唇，揪着书包带：“没怎么，困，不可以吗。”
陆凡：“我数三下，好好说话。三，二……”
尚沐：……
原本就委屈难受呢，这个人还这样讲话。
“数什么三下，和我爸爸似的，我就不好好说话。”
他闷闷地说，转身背着书包就走。
只是还没走出多远，就被陆凡长臂一伸，给揪了回去。
“你在闹什么脾气？”陆凡把少年揪到身边之后，双手就架在他的腋窝上，轻飘飘得往上一抬，把人半举着，调转了位置。
尚沐乍然跃上半空，还有些呆滞。等到被人抱回窗边，脚落到实地，才后知后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你……你突然干嘛抱我……显你个子高，力气大。”
他垂了脑袋，后背靠上窗沿，小声地嘀嘀咕咕。
陆凡：“难道我不是？”
尚沐推推亘在面前的人：“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胡作非为，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消耗我的感情。还说什么数三下……就三个数的时间，我要是不说话，你是不是就准备走了？你就是强人所难，你自己根本就不想听，还非要我好好说话。”
他像绕口令似的，开口就是一连串的控诉。
而且，说来说去就只有那么一个点，剩下的全是他自己脑袋里发散出来的“幻想”。
陆凡哭笑不得得捏住他的脸蛋儿：“我就数了个三个数，你就想这么多？还给我一通胡乱编排。尚沐，你脑袋里头，怎么这么多弯弯绕绕？”
少年气鼓鼓地反驳：“我编没编排，你自己知道。”
说完又觉得有些无理取闹，小声解释：“纪正初最近也在追我哥，我就去问我哥了。他说，他之前拒绝了纪正初，但是拒绝没有用，所以才任由纪正初追他，等他自己追累了，就放弃了。”
陆凡：“所以，你就觉得我和你哥一样？”
少年咬咬嘴唇，说：“我昨天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我拒绝了陈星，他还是继续追我的话，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让他继续追……”
陆凡双臂交叠在胸前，缓缓吐出一声：“哦？”
他这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尚沐明明没觉得自己错了，还是止不住心虚，连说话都开始磕巴：“就，就是这样啊，我又不能揪着人家，把人打一顿……”
“尚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陆凡忽然就向前迈了一步，掌心撑在他旁边的窗沿。
尚沐条件反射得，脑袋向后靠。然后，“咚”一声，后脑勺碰在了玻璃上。
他“嘶”一声低吟，抬手摸在自己的脑袋上。
恰逢陆凡手指也摸上来，两人的手指就碰在了一起。
男生的掌心很热，覆在他的手背。初初接触的刹那，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对方的错愕。但陆凡落在他头上的这只手，始终没有离开。
尚沐反手将人握住。
骨节分明的手指、柔软的掌心，每一寸都接触得那么真实。
在陆凡的默许里，尚沐五指一点点挤进他的指缝，身子向前一倾，额头就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陆凡……”尚沐小声叫着，胳膊环在他的腰上。
“嗯？”
“你是不是，也在等着我自己放弃啊……”
一句话说完，两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每多一秒，尚沐的心就向下沉一分。
他环在男生腰间的手，无力地滑下。向后微微撤了几分，从他怀里退出来。
最后，将两人相扣的手掌也解开。解到一半，突然又被这人反握住。
尚沐急忙抬头，措不及防，脑袋又被按回了那人的肩膀。
柔软的指肚，轻轻得揉在他的耳廓，顺着耳后的纹路，一下又一下。
尚沐不适应得动动脑袋，额头在他肩上又蹭了蹭。
“尚沐我和你不一样，明白吗？”陆凡忽然凑上他耳朵，压低声音说。
少年吸吸鼻子，闷声回答：“明白……”
被陆凡动作轻柔提了提耳朵：“你明白什么了，嗯？”
尚沐：“明白你和我不一样……”
情绪分外低落。
陆凡一声无奈的叹息，掌心揉在他软软的发梢：“如果有人被我拒绝了，还死缠烂打，那我肯定打到这个人不敢再纠缠为止。”
尚沐顿时整个身子都滞住。
“所以，我和你不一样。”陆凡说。
尚沐耳朵一抖，紧紧地握上他的手掌，缓缓得踮了脚尖。
就像一只寻食的小兽，他一点点靠近男生的鼻头。
在交融的呼吸里，微张的唇瓣徐徐朝这人接近。
一点，又一点地靠近。
只是，快要碰上那两片觊觎许久的唇时，对方忽得偏了脸颊。
“乖，现在不行。”男生低声说。
掌心一下又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
少年垂了眸子，轻轻地落了脚跟。又在男生的颈间逡巡几回，最后挫败地闭了眼，听话地埋回他的肩窝。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尚沐吸吸鼻子，委屈巴巴地说。
“嗯。”
“就嗯一下啊……哥，你怎么这么直……”
陆凡在他的耳朵尖尖上，用力地揉了一把：“追人还这么大脾气，要不要提醒你一下，当初说要追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我问你，追不到也要追的时候，你怎么回答的，嗯？尚沐小朋友。”
少年舔舔嘴唇，无辜地眨眼。
吞吞口水，又揉揉肚子，喃喃自语：“突然好饿啊，好想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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