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是我的

    周六一早, 尚沐和爸爸一起吃过早饭，就坐到了手机前。

    他一边背着课文, 眼睛一边止不住得往手机上扫。虽然两人约好的是上午十点, 但现在还没到九点, 他就已经坐不住了。

    在学校的这几天里，陆凡表现的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尚沐分辨不出, 他到底是真的没事, 还是在假装沉稳。

    不过，陆凡的消息没有等来，倒是等来了宋青蕴的电话。

    尚沐疑惑地点了接听：“哥？怎么一大早给我打电话？”

    “沐沐，纪正初最近怎么样？”

    听到是问纪正初的，尚沐犹豫了一下。

    纪正初最近的状态, 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自从吃过阻隔药之后，他在尚沐面前再提起宋青蕴的时候就少了很多。

    昨天下午放学之后，纪正初还和他打过一场篮球，结束的时候，没头没脑地和他说了一句话。

    “沐沐，你哥不愧是你哥，比我们多吃几袋盐，看事情就是清醒。”

    尚沐知道, 他说的是关于宋青蕴给他询问医生、让他吃药的事，所以没再深究，只安慰了几句类似于“天涯何处无芳草”的话, 就各自回家了。

    没想到宋青蕴竟然会一大早就过来打电话？

    尚沐捏捏手机，迟疑地问：“怎么了哥？初初吃过隔断药之后，应该是对你没有什么想法了。最近就是看起来有一点闷闷的，其他还好。”

    电话那头稍稍沉默了一下，而后“嗯”了一声，说：“那我挂了，还有事。”

    尚沐看着突然中断的电话，一脸茫然。

    大早上的，就问一句纪正初最近怎么样？这个行为是不是有点过于不正常了。

    他想了想，还是给纪正初发了个消息：

    [是沐哥不是沐沐：初子，你是不是雏鸟情节已经没有了啊？我哥刚才给我打电话问你怎么样了，你要不要给他回个消息？你不找他，他也不好找你。]

    消息发过去之后，对话框上立刻显示了“正在输入”四个字，没过多久，纪正初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纪正初：我把他拉黑了，微信、电话、他助理的电话都拉黑了。]

    [是沐哥不是沐沐：啊？怎么突然就把他拉黑了？难怪他突然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想联系你，发现找不到你啊？]

    [纪正初：太丢人了沐沐，我隔断雏鸟情节之后，再一回想当初干的那些事儿，恨不得穿回去把自己给掐死。不行不行，我没办法面对他了，这辈子都没办法面对你哥了。要不是你是我好哥们，我连你也想拉黑，太黑历史了……]

    [纪正初：我给你哥道过歉了，和他说了，以后就不联系了……我太丢人了。]

    尚沐：……

    虽然不知道纪正初为什么会对他哥一个Alpha这么雏鸟，明明当初爆发了信息素的是一个Oga。但现在纪正初总算是恢复正常，也勉强算是一件好事吧。

    他摸摸鼻子，慢吞吞地打字回复：[也行吧，反正你和我哥之间也没有太大的交集，连城市都不在同一个，联不联系也没有什么关系。以后，你可以继续去找香香软软的Oga了。]

    然后又切回他哥的对话框，一个一个地敲字：[我问过了，初初挺好的，就是觉得之前有点丢人，没法面对你。]

    [宋青蕴：嗯。]

    尚沐看着对话框里简洁的文字，小声嘟囔：“好像也没有多在意的样子。”

    *

    陆凡是十点准时电话联系尚沐的。

    当时尚沐已经穿戴好，正准备给陆凡发消息，问问他到哪了。刚拿起手机，陆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沐沐，我到你家楼下了。准备下来吧，我们打车过去接橘哒。”

    尚沐听见声音，连忙趴到窗前。

    恰逢一身黑衣的男生也仰头看过来，啪一声开了窗朝人挥手：“陆凡，我马上下去！”

    男生唇角微微得弯起，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来：“声音这么大，我耳朵都要被你喊去世。”

    尚沐不好意思地笑笑，拎着书包匆匆出门：“爸，我和陆凡去接他们家的猫，中午和晚上都不回家吃了！”

    尚爸爸磕着瓜子朝他摆手：“行行行，正好不用给你准备饭吃。”

    尚沐关了门，一路冲到楼下，开门就看见男生站在面前，三两步跳到了人的身上。

    “自己多重，心里有数吗？宝贝。”陆凡双手拖着他的屁股，掌心轻轻地拍上去。

    尚沐从他身上下来，脑袋还趴在他的肩上，说：“陆哥身强体壮。”

    陆凡怀里抱着大宝贝，打开打车软件，叫车。

    “要抱到什么时候，嗯？”

    少年像小兽似的蹭蹭他脖颈，指尖轻轻戳在他的胸口：“我也不知道，等接了橘哒，这个胸口就不是我的了，要好好地霸占一下才行。”

    陆凡扶在他的腰上，手指捏上小孩儿软绵绵的手心，哭笑不得：“你怎么连猫的宠都争？”

    说话间，出租车已经转了进来。陆凡拍拍少年的肩膀：“好了，车到了。”

    尚沐说着要霸占陆凡的胸口，但橘哒上车之后就欢快地把猫咪抱进了自己怀里，一会儿捏捏人家的颈子，一会儿捏捏人家的小爪儿，反正就是不消停。

    等到好脾气的橘哒喵呜一声，尾巴毛都炸起来，这才终于没再折腾它。

    这是尚沐第一次来陆凡的家，是个小公寓。装修是很简单的ins风，客厅一个简单的方桌，桌上摆了一瓶干花。

    方桌的另一边，放着灰白的长条沙发。大理石的地板，干净得甚至能照出人影。

    尚沐把橘哒从包里放出来，问陆凡：“有猫窝吗？”

    陆凡开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说：“书房里准备了猫窝，先让它认认家。”

    尚沐就抱着橘哒进了房间。

    陆凡的书房也很干净，一个半壁大的书柜，里面全是各类书。从教辅资料到中外名著，再到各类时下流行的社科书籍，应有尽有。

    书柜的另一边，就是一个简易白书桌。桌上放着一瓶和客厅一样的花，书桌的下面则放着他常背的书包。

    陆凡往猫咪的喂食器里加上猫粮，拎起橘哒的两条小短腿，给抱到猫粮前。

    胖胖的橘猫，闻见食物的香味，立刻跑过去，恨不能把半张脸都埋进盆里。

    尚沐摸着它的绒毛，撇嘴：“真是个吃货。到一个新环境里，它怎么能一点都不害怕。”

    “可能是平时见的生人比较多。”陆凡说着，指指猫咪微微有些炸毛的尾巴：“还是有一点害怕的。”

    尚沐目光顺着陆凡的手指，再往前就看见了他素白的护腕。

    自从上次见过男生腕上一道蜿蜒的疤痕之后，他就一直有意避开那处。所以这一次，他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之后没有过多停留地离开。

    今天天气不太好，进了六月，H市的梅雨季就来了，天已经连续阴沉了许久。

    雨哗啦啦得落下，空气好似在一瞬间也变得绵密湿润起来。

    “下雨了呀。”尚沐轻声说。

    陆凡点点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尚沐抿抿嘴唇，又问：“要不要关窗？”

    陆凡看出小朋友有些局促，弯起唇角揉揉尚沐的脑袋，胳膊往上一带，就把人像是抱小猫一样样地抱进了怀里。

    “让橘哒自己在书房吧。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或者看看电视？”

    尚沐被他抱着，先是像小孩子似的姿势，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公主抱。

    最后落到客厅的沙发，才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脸上有点红红的。

    “想看什么电影？还是什么节目？”陆凡给他脱了鞋子，问。

    尚沐盘腿坐在沙发上，揪揪男生的衣角，让出身边一点位置，乖巧地说：“看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就好。”

    陆凡目光在他脸上落了片刻，从容地在他身边坐下，单手一搂，把人揽进了怀里。

    尚沐顺势倒在他腿上。

    “今天有点乖。”男生指尖扫过他鬓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拨弄：“我其实，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受。”

    尚沐点点头，双臂环在他的腰上，脸颊埋在他的衣服上。

    “你听过边际效益递减吗？当你得到一件东西的时候，会很开心……比如一个冰激凌。但当你得到第二个的时候，其实就没了初次得到的开心。不管你怎么说服自己，冰激凌都是一样的，但那种初次得到的悸动还是怎么也没有办法回来。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你每多得到一个，你的幸福感就会降低一些，直到这个东西再也引不起你的任何开心，你对这种东西的得到习以为常，甚至久了会觉得腻味、厌恶。”

    男生徐徐缓缓地说：“这就是边际效益的递减……但其实，反过来说，失去也一样。”

    “我初三毕业那年，外公癌症复发，半年之后就去世了。”

    他说着，把手上的护腕脱了下来，唇角微微勾着：“是不是很丑？”

    尚沐颤着手指，轻轻地触上去。

    那里汗涔涔的。

    他从男生腿上坐起，连连摇头：“没有，不丑的。哥，以后在我面前，不用戴这个东西的。夏天太热了，一直戴着对皮肤不好，也可能会起疹子的。”

    陆凡笑着摸上他的唇角，柔声说：“好。”

    “这是外公去世之后，你留下的吗？”尚沐小心翼翼地问。

    陆凡点点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确切说，是自我记事，他们就已经在每天指责、争吵了。在我六岁那年，他们终于彼此分开了。父亲去了国外，每年给我打生活费。母亲是个独立的人，干脆出国去读了个书，在国外认识了一个Alpha，就留在了那里。”

    “外公是我唯一的亲人……”

    “在外公即将离世的最后半年里，母亲只过来看过寥寥几次，连外公走的那天她人都在国外，没能回来。”

    尚沐心疼地抱紧他。

    他自己当初，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轮着宠，爸爸也在身边照顾着，但妈妈的离世还是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难以想象，陆凡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被爸爸妈妈抛弃，又在与他同样的年纪里，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要多难过……

    陆凡感觉到少年的伤心，拍拍他的后背：“乖，现在没事了……父亲和母亲打了很多钱给我和外公，但外公的癌细胞已经全身扩散了，多少钱也救不动……这条疤。”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腕，说：“是外公去世没多久之后，我割了动脉留下的。”

    “再后来，我被救回来了……反而想通了。拿着爸妈给我的钱找人合伙开了咖啡酒吧，几乎每个星期都去一次临终关怀中心。”

    “我送走了很多人，在于奶奶和郑爷爷之前，还有一个阿姨、小朋友、哥哥、姐姐……渐渐的，好像对这些人的离开，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陆凡说着，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年身上：“所以，我没有关系，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受。”

    他越是这样说，尚沐就越是心疼。

    他自己当初有爸爸找的顶尖心理医生做心理疏导，还过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恢复过来。

    而陆凡，却是在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将自己干干脆脆地曝露在死亡之下。在一遍又一遍的经历里，让自己强行脱敏。

    一想到这些，尚沐心里就疼得揪在一起。

    “沐沐，在外公离世之后，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有什么的。但现在，于奶奶突然不让我再去那里了，我又觉得……自己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他说着，叹息着吻上少年的额头和眉间：“还好……你在。”

    “沐沐，还好你在……”

    他把人抱在怀里，无比珍视地吻着。

    吻在他的鼻尖、吻在他的唇瓣。

    吻上他颈上的喉尖……

    吻上他衣衫半掩的锁骨。

    被他吻上的少年，始终安安静静、什么都顺从地给他。

    予取予求。

    “沐沐……”他声音低哑地说着，把人缓缓放倒在软软的沙发上，含上他柔软的唇，“你是我的。”

    尚沐双臂环在他的脖颈，仰头承受着这近乎疯狂的索求。

    “是你的……我是你的。陆凡，我是你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