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先生已经睡着了, 长岁进到病房里,就禁止往床头走去,林诚省刚想提醒她脚步轻一点, 就发现她的脚步已经很轻了, 走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
长岁走到床头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床上脸色憔悴苍白的老人。
林老先生虽然面色苍白,瞧着像是十分虚弱,但是却依旧有一股源源不绝的生机和一股祥和之气环绕着。
林诚省皱着眉头看着她。
秦夫人和大嫂以及秦一川都站在床尾, 有些紧张的看着长岁。
长岁看了大概一分钟,就转过身来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已经看完了,然后就往外走去。
林诚省皱了皱眉。
大嫂也面露惊讶的看着秦夫人,这么快就看完了这才一分钟能看出什么来不会真的是骗人的吧
秦夫人自然对长岁深信不疑,拉着她一起跟着长岁的脚步出去了。
林诚省是最后出来的, 他把门轻轻关上,表情严肃的看着长岁。
秦夫人等不及问道“小姜, 怎么样啊”
长岁对秦夫人说道“林老先生是积善之人,上天自会庇佑,给林老先生动手术吧, 他会平安的。”
长岁对秦夫人说道“林老先生是积善之人, 福泽深厚, 上天自会庇佑, 给林老先生动手术吧, 他会平安的。”
大嫂惊讶的看着秦夫人问道“晓月, 这是你告诉这小姑娘的还是她自己算出来的”
林老先生的确是十分善良的人, 他虽然是个商人, 却乐善好施, 甚至成立了专门的教育慈善基金,就为了资助那些贫困学生上学,他这一生宽以待人严以律己,与人为善,十分受人尊重爱戴。
秦夫人也有点惊讶,毕竟她只见过长岁捉鬼的手段,却不知道她相面也这么准,忙说道“我从没有提过。”
林诚省却冷静的说道“我父亲是知名商人,要查到他的事迹并不难。”
长岁看向林诚省,淡淡说道“林先生并不是林老先生的第一个孩子吧”
林诚省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大嫂和秦夫人都震惊的林诚省,又看向长岁“小姜,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一川也点懵。
林诚省是他的大舅舅,就是外公的第一个孩子,怎么长岁会说他并不是外公的第一个孩子
长岁看他们的反应,知道他们三个是都不知情的,脸上露出几丝歉意来,说道“看来你们都不知道,但林先生应该是知道的,还是由林先生来解释更妥当。”她说着就看向了林诚省。
秦夫人秦一川和大嫂都看向了林诚省,等他解释。
林诚省眼神复杂的深看了长岁一眼,然后才看向自己的妻子小妹还有外甥,神情晦暗的说道“这件事在我们家只有父母和我知道,我并不是林家的第一个孩子,我本来还有个姐姐。”
另外三人都是一震。
秦夫人最为震惊,她从小到大居然从来都不知道,她居然还有个大姐。
秦夫人忙追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儿”她刚问完,就看到大哥的脸色,心里顿时一紧,明白了。
原来在林诚省之前,林老先生和妻子还曾经有过一个女儿,比林诚省大两岁,从小就非常可爱聪慧,父母对她的宠爱甚至远远超过了林诚省,可惜在她六岁,林诚省四岁的时候,她出意外去世了。
林老先生和妻子悲痛欲绝,特别是林老先生的妻子,爱女如命,承受不了这个打击,生病住院了;她难以接受心爱的女儿去世的事实,只要在家里看到任何女儿的痕迹就泪流不止,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都走不出来,连唯一儿子也无法安慰到她,到后来,她甚至连精神都出了问题。
林老先生十分担心她,狠心搬了家,换到了一个全新的,没有女儿痕迹的地方,把属于女儿的东西都留在了那栋房子里。也不许林诚省再提起姐姐。
妻子的状况才渐渐的恢复过来,大概是因为伤心过度,她把女儿的那段记忆都忘了。
考虑到妻子的情况,即便之后又有了三个孩子,林老先生还是决定不让他们知道,也跟所有的朋友亲戚打好招呼,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保守了秘密,都在尽力保护着他的妻子。
当每年那个年纪永远停在六岁了的小女儿的忌日时,林老先生都会带上林诚省去拜祭她。
所以在林家,真正还记得他第一个孩子的人,只有林老先生和林诚省。
所以当长岁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
林诚省才会那么震惊。
也终于相信了长岁的确是有真本事。
听完这段故事的秦夫人三人却是久久缓不过劲来。
特别是秦夫人,她难以想象父亲和大哥是怎么把这段记忆瞒着他们几十年的。
秦夫人眼眶有点红“所以小时候每到那一天都会带你出门,并不是带你去玩,而是带你去看看我们的大姐。“
林诚省点了点头。
秦夫人忽然抬起手轻掩鼻尖,抽泣了一声。
更让她难过的是父亲和大哥独自承受着那段悲伤的记忆,默默守护了妈妈那么多年。
她小时候还因为父亲那天只带大哥出门而跟他们闹过,父亲还会特别温柔耐心的安慰她。
秦一川搂住了秦夫人“妈,别难过了。”
长岁面露歉意“抱歉。”
如果她事先知道秦夫人并不知情,就不会这么贸贸然的说出来了,想要获取林诚省的信任,她有的是别的法子。
“不关你的事。”林诚省沉声说道,语气反而比之前的严肃冷凝要和缓不少。
“你也不要哭了,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林诚省显然并不这么会安慰人,语气都是命令式的。
“我是为你跟爸爸难过。”秦夫人抽噎了几声,眼眶湿润道“你们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们”
“都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她去世的时候,你们都还没出生,告诉你们没必要。”林诚省说道。
秦夫人漠然不语。
秦一川搂着她的肩说道“舅舅也是为了你们好,而且要是你们都知道了,在外婆面前说漏嘴,刺激到了外婆怎么办”
秦夫人情绪渐渐平缓下来,看着林诚省说道“这么多年,辛苦你和爸爸了。”
“没什么。”林诚省淡淡说道。
秦夫人问道“那爸爸手术的事”
林诚省看了长岁一眼,郑重道“就听姜小姐的建议吧。”
显然是信了。
秦夫人顿时转悲为喜。
林诚省说道“好了,很晚了,你们早点回去,明天再早点过来一起和爸爸商量动手术的事。”同秦夫人说完又面向长岁说道“刚才我因为个人偏见对姜小姐多有冒犯得罪,抱歉,等家父康复,还请姜小姐来寒舍做客,到时再向你致谢。”
他这话说的诚恳郑重,听的人心里舒服。
长岁微微一笑,落落大方道“林先生不用客气,秦导和秦夫人对我诸多照顾,秦一川也是我的好朋友,林先生也是我的长辈,就不用见外了,也不要再叫我姜小姐,就叫我小姜吧。”
林诚省闻言,冷峻的面孔也柔和下来。
而听到自己名字的秦一川,眼神也微微动了动,又看了她一眼。
林诚省和大嫂都留在病房里陪护,而秦夫人和秦一川就准备先回家了。
三人同行,秦夫人提出要先去一下洗手间,走廊里就只剩下秦一川和长岁。
秦一川还没做好单独跟长岁相处的准备,一时僵住,眼神也看向别处,不看长岁。
长岁看了他两眼,然后直接走到他面前,漆黑的眼直勾勾地盯住他“说吧,你怎么了”
秦一川被她盯着,眼神就像是被她的眼睛吸住一样抽不开,心口发紧,有些慌乱,装傻道“什么怎么了”
长岁定定的盯着他 “从刚才到现在,你没跟我说一句话,而且你已经很久没有找过我了。”
秦一川胸腔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酸痛感,这酸痛感折磨的他气血翻涌,忍不住咬着牙发狠说道“难道我一定要找你跟你说话吗”
他嘴上发狠,眼眶却不争气的开始发胀发酸。
他突然发脾气。
长岁错愕了一下,然后满脸不解问道“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发什么脾气”
她不问还好,一问秦一川就牙痒痒,胸口的酸痛感更强烈了。
千言万语在他胸口翻滚冲撞,他看着长岁,再也忍不住,又酸又妒的质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跟贺侓在一起了”
长岁一愣,有些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一川心里本来还抱着一丝丝微弱的希望,然而长岁这句话说出口,这一丝微弱的希望也瞬间熄灭了,他心凉了个彻底,一颗心一下一下跳的又沉又重,眼眶发红,不敢置信的盯着她,声音发涩“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长岁诚实说道“倒也还没有。”
她和贺侓现在虽然已经心意相通,但是还没有定下名分来,在她这儿,还不算在一起。
秦一川一听,一怔,绝望中又勉强挣扎出一丝希望来,微微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喉咙发紧“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在一起还是没在一起”
长岁正想着该怎么解释。
忽然,一道清冷冰凉的声音在空寂的走廊轻而冷的回荡开。
“与你无关。”
空气凝固了一秒。
秦一川和长岁齐齐转头。
一道单薄挺拔,带着冷意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走廊的拐角处,但显然是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他那张精致美丽的脸庞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那双艳丽冰冷的桃花眼,眼神却比任何时候还要冰冷凛冽。
秦一川看到贺侓的瞬间瞳孔就是一缩,表情也变得凝固僵硬,眼神转冷。
贺侓径直往这边走了过来,自然的在长岁身边站定,他微微垂眸,旁若无人的牵住了她的手,白而冷的手指微微收紧,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里握住,随即他那双漂亮冰冷的桃花眼上如蝶翅一般长而浓密睫毛轻轻一抬,黑眸看着长岁,面色淡定语气自然而又平静的问她“怎么那么久”
这一连串的动作和神态语气都自然的不能再自然。
长岁呆住。
秦一川像是被人朝着胸口重重擂了一拳,不敢置信的看着贺侓牵住长岁的那只手。
他想象过自己一万次牵长岁的手的场景。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看到的却是别的男人在他面前牵住了她的手。
这个动作显然已经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
他眼眶瞬间变得湿润,湿气打湿了下睫毛,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那双总是阳光明媚的眼睛里,眼神充满了脆弱和受伤。
长岁微怔,随即惊讶的看着他,突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秦一川难道是真的喜欢她吗
所以无意间知道了她和贺侓的事才会那么生气,也不再联系她
她讶然的看着秦一川。
然后感觉贺侓攥着她的手更用力了,攥得她几乎有些发疼。
她转头看他,一眼撞进他深邃漆黑的眼底。
就在这时,秦夫人从洗手间回来了,看到牵着手的贺侓和长岁,顿时吃了一惊,惊讶道
“你们两个”
她之前就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对,但当时没有来得及深想,没想到居然撞了个正着。
贺侓看着长岁问“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长岁愣了愣,然后点点头。
贺侓才看向秦夫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先走了。”说着,微微一点头,抓紧长岁的手,牵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眨眼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秦夫人有点反应不过来,问身边的秦一川“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向秦一川,这一看却是大惊失色,有些惊慌的叫道“小川”
秦一川嘴唇紧抿,红着眼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贺侓牵着长岁的手,径直路过等在周老板病房外看到他们两个牵着手走过来面露惊讶的霍文廷,只冷冰冰的丢下一句“我们先走了”。
等霍文廷反应过来追过去,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电梯里只有长岁和贺侓,气氛有些冷凝。
贺侓紧紧攥着长岁的手只是略微放轻了力道,却没有松开,电梯天花板上的光线冷冷的打在他深邃精致而又冰冷的侧脸上。
长岁终于慢慢回过神来,眨了眨眼,转头看着他冰冷深邃的侧脸“贺侓”
“我不想再等了。”贺侓忽而轻声打断她。
长岁怔了一下,楞楞地看着他。
贺侓没有看她,只是垂下眸,无声的收拢手指,更紧的将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里“我想现在就和你在一起。”
他害怕了。
当看到秦一川的一瞬间,他不可遏制的感到一股强烈的恐慌。
直到他刚才过来找她,看到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在走廊里,他才知道那股恐慌来源于何处。
秦一川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秦一川明亮又耀眼,像太阳一样散发出温暖,会吸引到人忍不住去靠近这种温暖。
而他阴暗冰冷,无人愿意靠近。
他不想做太阳,只想拥有一束光。
此时此刻被他紧紧抓住的光,他想一直抓住。
可他害怕连这束光也被那温暖又耀眼的太阳吸引。
长岁呆住了。
等到电梯门开了,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一直没有等到她回应的贺侓,一颗心仿佛坠入无底深渊,只是下意识的抓紧了她的手,嘴唇抿成了一条冰冷紧绷的直线,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你后悔了吗”
长岁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迷茫的看着他“啊”
电梯门又再度合上了。
电梯里的两个人都恍若未觉。
贺侓绷紧了下颌线,紧攥着她的手却不知不觉的松了力道,如同深渊一般的黑眸深邃地凝视着她,竭力克制,才能压制住内心的绝望和恐惧,用这样平静的语气问她“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长岁终于反应过来,斩钉截铁的“当然不是”她说完又问“可是我们不是说好,等我到二十岁”
贺侓像是在即将窒息的时候被拖拽出水面,终于能够呼吸,他重新抓紧了她的手,深邃幽黑的黑眸迸出光亮,他定定的盯着她“可我不想再等了。”
他迫切的想要抓住她,想要光明正大的跟她牵手,想要向全世界宣告,她是他的,没有人能够抢走。
他望着她,喉咙发紧,嗓音干涩,语气几近祈求“可不可以,现在就和我在一起”
长岁怔怔的望着他,提醒“我可能会死。”
贺侓说“我知道。”
长岁问“那你还是要和我在一起吗”
贺侓的手指叉开她的手指,藤蔓一般紧紧地缠上去,同她十指相扣,毫不犹豫,坚定不移“要。”
长岁被这言简意赅的“要”字给震住了,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贺侓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半晌,她轻轻地弯了弯嘴角,也很简洁明了“好。”
贺侓定定的盯了她两秒,蓦地侧身过来,一只手依旧同她十指紧扣,另一只手抬高来,温柔而又强势地托高了她的脸,而他修长的脖颈弯下来,在长岁略微错愕的眸光中,低头吻住她。
电梯行至六楼住院部,电梯门无声开启。
站在电梯门外等电梯的霍文廷下意识往电梯里望去,毫无防备的看见这一幕,俊朗的表情瞬间凝固,慢慢地发出皲裂的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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