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皇帝他下限深不可测(十九)

    “...”

    乔安呆呆看着皇帝...不, 是年轻版皇帝。

    坠崖,年轻, 短头发!

    这什么意思?这几个意思?!

    ——世界变得太快,她已经跟不上节奏了。

    “陛...不是。”

    乔安猛地反应过来, 吞了吞唾沫, 迟疑说:“魏、魏公子是吧?”

    魏元绍缓缓挑起凤眼,静静看着她。

    他的眸色漆黑,眼型锋利而凉薄, 还没有四五年后那样岁月沉淀出的举重若轻的雍容帝王气质。

    现在的他更年轻,也更锐利, 像无鞘可封的利剑,每一寸剑芒都闪烁着慑人的凛冽寒光。

    乔安被皇帝当小宝贝儿哄久了,看惯了皇帝嬉皮笑脸轻佻戏谑的样子, 突然对上这么一张又年轻又正经的脸,被魏元绍直勾勾地看着, 感觉自己哪哪儿都不自在。

    乔安手足无措:“怎、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魏元绍盯着乔安,深邃的目光略带探究和沉吟,但不过片刻, 他像是又确定了什么, 收敛起身上不自觉逸散出的冷意,眼神也渐渐柔和下来。

    他又变回那个温和沉稳的魏元绍, 对着乔安笑了笑:“没什么,刚才在想别的事情。”

    乔安松了口气,看着他笑得温和和煦的模样, 觉得头皮隐隐发麻。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简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诡异感。

    她不过一觉醒过来,怎么就从洪水上飘到几年前了呢?这是又穿了一次吗?那之前坠崖的那个她呢?

    难道这还涉及到多维空间的问题?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乔安抱着脑袋打算出去静一静,勉强跟魏元绍打哈哈:“魏公子是吧,我想起来你又得敷药了,我再出去给你采点药啊。”

    说着乔安就要站起来,但是她刚刚扭过半边身子,手腕就传来一股颇为强硬的力道,下一秒她脚下一个踉跄,就重新跌坐下去

    ——跌坐到男人怀里。

    乔安:“...”

    “抱歉,乔姑娘,但是我还有一事不明。”

    魏元绍语气慢悠悠的,听起来温文有礼

    ——如果不是他的手若有若无搭在她腰间的话。

    “我刚才似乎隐约听见...”

    他低下头,贴着乔安耳畔,吐息轻轻拂过她耳廓,旖旎而暧昧:“乔姑娘刚才似乎叫了我...陛下?”

    乔安:“...”

    她错了。

    即使年轻版的狗比,也还是狗比,沉毅端正正经人什么的统统都是骗人的。

    乔安强自镇定:“我刚才做噩梦了,叫错了。”

    她现在还闹不清情况呢,不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告诉皇帝,自己其实是从未来穿回来的会怎么样,反正电视剧里都说妄图改变历史的结局全都花式凉凉。

    而且现在的皇帝可不是几年后对她了如指掌的皇帝,现在的他刚认识自己没两天,大概就是比陌生人强点的关系,乔安试想了一下按照皇帝那家伙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性格,这个时候知道了自己的异常,说不定就要怎么利用自己呢。

    那她岂不是要走虐文女主的剧本?

    呸,想都别想!

    乔安觉得自己的脑子偶尔在有求生欲的时候真是转得飞快,所以她果断隐瞒下来。

    魏元绍闻言,似笑非笑:“叫错了?”

    乔安用力点头,字字铿锵:“叫错了!”

    “...”魏元绍盯着她,突然笑了。

    他的容貌年轻了不少,可是笑起来,却已经有了些未来皇帝的味道。

    “原来只是叫错了...”

    他低低地笑:“我还以为,乔姑娘是想看着我当上皇帝呢。”

    乔安浑身寒毛都微微炸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这句话有些别样的意味。

    魏元绍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乔安的脸,像是亲昵,又像是安抚。

    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清晰感觉他灼热专注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乔安打哈哈:“说笑了说笑了,我怎么敢这么想,这可是大不敬啊哈哈。”

    乔安话音未落,肚子突然“咕噜噜”响起来。

    乔安脸色爆红。

    这不争气的肚子,这时候是你突出的时候吗?!

    魏元绍也笑了,笑得很开怀。

    他说:“饿了?”

    乔安不好意思,含含糊糊:“...嗯,有什么干粮之类的吗?”

    魏元绍看着她,突然说:“吃烤兔子吧。”

    乔安:“?”

    魏元绍慢慢撑着伤腿站起来,乔安看他这样子很费力,连忙拉住他:“不用不用,就随便垫点就行。”

    魏元绍却莫名地坚持,他拉着乔安坐到火堆旁,又从转角拎了两只很新鲜的兔子过来。

    魏元绍很轻松:“这是刚才你出去采药,有兔子贪暖和跑进来,我意外抓到的。”

    乔安看着兔子脖子上像是被石头砸出来的血口,吞了吞口水。

    残了条腿都能打着兔子,还是用石头,一击毙命...

    乔安想到自己的三脚猫武功,默默低下了头。

    魏元绍轻松地把兔子剥.皮,摊开了串在几根树枝上,架在火堆上烤。

    火堆静静地燃烧着,时不时爆出一个小火星,山洞里一片安静。

    乔安脑子乱糟糟的,又没事儿可做,就盯着火堆发呆,忽然她后背一暖,已经披上了一件厚重的黑色毛氅。

    乔安隐约记得,魏元绍坠崖的时候,就穿着这件大氅。

    她想起刚才魏元绍有些苍白的脸色,下意识想解开大氅还给他:“你披吧,你受伤了,需要保暖...”

    她转过头,对上他含笑的眉眼,看着竟有一种模糊了时光的熟悉。

    她突然就愣住了。

    “没关系。”

    魏元绍按住她的手,漆黑深邃的眸子看着她,手臂慢慢从背后伸过,圈住她的肩膀。

    乔安一时迟疑,没有拒绝。

    他的眼中笑意更浓,宛若上好的墨色在眼底一寸寸渲染开,泛出灼人的殊色。

    他圈着她的肩膀,把她一点点搂进怀里。

    乔安靠着他的胸口,鼻息间嗅到他身上掺杂着药味的草香,和他后来常用的龙涎香并不相同,可是她却没有一点不适的陌生感。

    乔安枕在他胸膛,听着他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脏,一时恍惚。

    魏元绍随身带着调料,时不时地就在兔肉身上切两刀抹几下调料,兔肉发出滋滋的炭烤声,渗出的油脂一滴一滴坠到柴堆里,肉熟透了的香气渐渐在山洞里弥漫开。

    魏元绍取下来一串兔肉,用小刀娴熟地把肉里的小骨头剔掉,微微放凉了才递给乔安:“吃吧。”

    乔安自己咬了一口,瞬间满嘴油香,好吃的舌头都要吞掉。

    乔安激动得口齿不清:“好好呲——”

    “以后会有更好吃的。”

    魏元绍轻笑:“等我伤好了,给你烤羊腿吃。”

    乔安下意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她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就想什么烤羊腿?!

    吃吃吃,满脑子吃!

    乔安捧着烤兔子满脸纠结,魏元绍一直看着她,她才想起来:“都烤好了,你也吃。”

    魏元绍说:“我不爱吃,我只喜欢看着你吃。”

    不等乔安拒绝,他又把另一串取下来,小刀割下来最嫩的肉,喂到她嘴边,声音柔和:“张嘴。”

    乔安鬼使神差地就张了嘴,这一吃就没个完,魏元绍很有兴致地给她投喂,直到两串烤兔子变成一堆碎骨头。

    乔安抱着肚子,打出了一个烤肉味的嗝儿。

    乔安:“...”

    魏元绍又低低地笑,乔安羞愧地低下头,丢人,真的丢人到家了。

    魏元绍体贴说:“没关系,来歇一会儿吧。”

    说着他又把乔安脑袋压在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拍她的后背。

    乔安感觉魏元绍这个人说话像是有魔力。

    比如她明明想出去冷静一下,他拉着她吃烤肉;比如她现在吃撑了想出去溜达一下消食,他拉着她睡觉...然而她还真的被他拍困了。

    乔安原来还有点警惕抗拒的姿势渐渐变了形,软趴趴倚在他怀里,眼皮都慢吞吞地耷拉下来。

    魏元绍抚过她柔软的发丝,擦过她脸颊时,乔安无意识蹭了蹭他的手,毛绒绒的触感,撒娇的小猫一般,是本.能的信任和亲昵。

    魏元绍微怔了一下,旋即慢慢勾起唇角,看着她在他怀中一点点睡去。

    “乔姑娘。”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轻地问:“你到底自哪里来?”

    乔安一无所觉,已然睡得很沉,当然更不会回答他。

    魏元绍静静凝视着她,忽然笑了。

    “不答也无所谓了。”

    他轻叹一声,抬起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撩开她鬓边绒绒的碎发。

    “你唤我陛下,所以我只要成为“陛下”,你就会在我身边,对不对?”

    回答他的是她清浅的呼吸,睡容酣甜得像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魏元绍看着她,慢慢俯下身,在她额心柔柔落下一吻,低低地笑语:“...好好睡吧,我的小仙女。”

    ......

    乔安觉得自己睡了好长一觉。

    她慢慢睁开眼,迷迷糊糊看见烧得旺盛的火堆,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坐在不远处,正漫不经心地擦剑。

    看见这熟悉的场景,乔安当场自闭,绝望地躺平回去,仰天哀嚎:“为什么还没穿回去,老天爷你要玩死我——”

    “你在说什么?”

    烦躁不耐的男声打断乔安所有的话,乔安垂死病中惊坐起,呆呆看着那人转过来的脸。

    虽然眉目间依稀有些相似,不过比起皇帝冷峻幽沉的面容,这张脸更加阴骘俊美,尤其是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某种角度上看去,阴柔得甚至几近妩媚。

    可惜从来没有人敢承认这一点。

    乔安当然也不敢,看见秦王的时候她简直大脑当机。

    “怎么是你?我怎么在你这儿?”

    乔安脱口而出:“你也被洪水冲走了?”

    秦王:“...”

    秦王冷笑一声:“当本王是你吗,蠢货。”

    乔安:“...”

    干啥就骂人呢,以前不还叫皇嫂的吗,现在翻脸就不认人了。

    乔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旁边“嗷嗷”两道激动的声音,一团黄黑色的毛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进她怀里,大尾巴兴奋地啪啪糊了她一脸。

    乔安:“...”

    “呸,呸呸!”

    乔安快窒息了:“别甩了别甩了,你是在泥潭里打滚了吗,毛里全是土!我喘不上气了!”

    小雪狐不高兴地用爪子拍她:亏它一直担心她,她竟然还嫌弃它。

    哼,小狐狐不高兴了,小狐狐有小情绪了。

    乔安按着小雪狐的爪子把它提起来,才发现不只是它,自己身上也脏得一塌糊涂,干涸的泥水糊在衣服上,她一起来,就咔嚓咔嚓往下掉碎渣。

    乔安往旁边看,才发现她这是在一座废弃的荒庙里,而且也不只有她和秦王两个人,还有许多戎装的将士们,庙外也燃着火堆,不少人马在火光前来来往往走动。

    乔安呆了几秒,才勉强搞清楚状况。

    所以她之前应该是在做梦,或者灵魂穿到过去了,但是身体还留在这儿,从洪水中飘出来,被秦王捡了?

    秦王捡她?她是他有仇大哥的老婆,他竟然没当场弄死她,还把她捡回来了?

    乔安才不信秦王会是这么好心的人,指定是有别的阴谋,不定要怎么利用她呢?

    乔安抱着小雪狐纠结半响,还是慢吞吞往火堆走去。

    火堆旁还围着几个亲军统领,看见乔安走过来,都下意识去看秦王。

    秦王盯着火堆,面色阴沉,与平时无二。

    几人面面相觑,幕僚许先生轻轻咳了一声,他们才反应过来,连忙让出位置:“姑娘,这里请。”

    “谢谢啊。”

    乔安对着他们笑了笑,撩了撩袍角,坐到秦王旁边。

    秦王像是被针刺到,表情一下子冷起来,杀气毕露:“本王允许你坐到这儿了?”

    乔安:“...”

    这暴脾气,行吧,谁让好歹也算她半个救命恩人呢。

    乔安忍气吞声往后挪了挪,小声说:“谢谢啊,弟——”

    秦王猛地冷戾看来一眼,乔安赶快改口,双手作揖:“秦王,秦王殿下,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秦王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地就道谢,阴冷的眼神凝固了一瞬。

    乔安的表情异常真诚,清凌凌的眼睛里倒映着火光,更显得明亮灼人。

    秦王猛地转过头去,颇为恶意地讽刺:“脏得要命,你一个女人,怎么能脏成这样。”

    “谁在洪水里打一圈滚都得这样,你当我愿意。”谁还不是个小仙女呢。

    乔安无所谓地蹭了蹭脸,蹭到脸颊一块红肿的地方,疼得她呲了一下牙。

    小雪狐看见,心虚地往她怀里缩了缩。

    秦王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看向她,嘲弄地挑眉:“他就看着你被洪水卷走?也没有护你?所谓真心的宠爱,也不过如此罢了。”

    乔安总觉得秦王性格很报社,像是见不得人好,尤其见不得皇帝好。

    乔安解释:“不是,是我出来的时候,河口突然决堤了,他不知道的。”

    秦王冷笑:“你险些死了,还要维护他,真是被他洗了脑子。”

    乔安:“...”

    “无话可说了?”

    秦王哼笑:“也对,他那个伪君子,最是巧言令色,说几句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做一番真情切意的姿态,就能哄得你们这些人心甘情愿为他去死还自鸣得意,当真可笑。”

    乔安:“...”

    乔安心服口服:“你这么多戏,你应该去写小说。”

    秦王冷冷看过来,乔安立刻举手作投降状:“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

    人在房檐下不得不低头,乔安还想苟着回去找皇帝呢,可不想一言不合被秦王砍了。

    旁边突然传出一声轻笑,乔安扭头看去,看一个留着短髯的中年儒雅男人坐在火堆对面,含笑看着她们。

    秦王看过去,那人拱手:“殿下,天寒地冻,这位姑娘刚醒,请她吃些东西吧。”

    乔安很是感动:“谢谢先生,我姓乔,敢问先生贵姓。”

    “许某字衡,乃殿下麾下幕僚,乔姑娘唤我许先生便可。”

    许先生见秦王眉目淡淡形似默认,就递了一个布包袱给她:“我们发现姑娘时,姑娘身无长物,这里面是些干粮,出门在外,姑娘便委屈一下。”

    乔安也没有傻到底,呆呆看了看那包袱,又看向秦王,小声说:“我能不能不要包袱,我可以现在就走,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秦王又是那种拉足仇恨的嘲笑眼神:“你觉得本王会救没有价值的人,救完再让你轻轻松松地走?”

    乔安:“...”

    这家伙果然对她不怀好意呜——

    乔安垂头丧气接过包袱,拿出里面一块硬邦邦的干粮啃起来。

    那干粮也不知道怎么做成的,是真的硬,乔安就嚼了一下,就默默捂住腮帮子,把干粮含着慢慢让它软化掉。

    小雪狐扒着她的领口直勾勾地看着,乔安又掰了一下块喂给它,小雪狐尝了一口,尖尖的小狐脸可人性化地露出嫌弃的神色。

    乔安气得拍它的脑袋:“有的吃就不错了,我都没挑,你一狐狸你那么多屁事儿,给你惯的。”

    许先生注意到,秦王盯着火堆,余光却一直定在那姑娘和狐狸身上,看见狐狸被那姑娘敲着头不高兴地嗷嗷叫唤,他也勾了勾唇角。

    许先生眼底划过一抹惊异,随即陷入了沉思。

    殿下对这位姑娘似乎颇为不同...

    干粮很顶饱,乔安吃完一块就撑了,衣服还在咔嚓嚓掉泥,但是大晚上的她也不能矫情到出去找湖洗个澡。

    算了,忍一晚上就过去了。

    乔安靠着柱子正闭上眼要睡觉,突然一个东西砸到她脚边,乔安睁开眼,看见一个水壶。

    秦王很嫌弃:“擦擦你的脸,你不嫌脏,本王还嫌看得烦心。”

    乔安嘴角抽了一下,捡起水壶,倒出水把脸、手和脖子擦干净,感觉呼吸都畅快了。

    小雪狐蜷在她怀里,乔安想了想,剩下的水给它也擦了一下,让它成功从小黑狐变成小灰狐。

    “谢谢哦。”

    她把水壶又放到他手边,小声道了声谢,又颠颠跑回去,抱着狐狸舒舒服服倚在那儿,不过片刻,她的呼吸又平缓下来。

    秦王盯着她,不知道她怎么能睡得这么快,这么踏实?

    她刚从洪水中侥幸逃生,又落在他这个敌人手上,前路不明生死无依,她多大的心还能睡得着?!

    秦王以为会看到她震惊惶恐、惊惧不安的模样,可是她醒来,说了两句话吃了口东西倒头就睡?

    她当他这里是什么?酒楼客栈吗?!

    秦王看着她呼呼大睡的样子,握着剑的手越来越紧,几乎想站起来把她踹醒。

    许先生突然笑:“这位姑娘倒是通透明.慧。”

    秦王气息一滞,冷冷偏过头去:“不过是个认不清形势的蠢货。”

    当真如此吗?

    许先生淡笑不语。

    ......

    乔安知道自己是跑不了的,干脆也不费劲儿,踏踏实实睡一觉,直到一大早庙里庙外的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她才醒过来。

    她打着哈欠儿往外走,看见外面百十来个亲卫已经整装待发,一匹匹高头大马排成队伍,显得很是威武。

    “姑娘。”

    许先生为她牵了匹马来,笑着说:“姑娘骑这一匹,事态紧急,咱们这就要出发了。”

    乔安看着那匹比她脑袋还高的马,踌躇:“其实我不太会骑马...”

    她真不会骑,上次在围场,还是皇帝一路给她牵着绳让她慢慢溜达,哪里能跟上这些精兵纵马狂奔的速度。

    “别废话。”

    乔安猛地扭头,惊悚看着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的秦王:“你什么时候站我后面的?”

    秦王直接绕过她,一匹通体赤红的骏马跑过来,他拉住缰绳利落翻身上马,盯着她,皮笑肉不笑:“不会骑马,本王就把你挂在马上。”

    “别找任何借口。”

    秦王微微昂首,盯着她,眼中泛着刀锋般的血气:“是本王救了你,你死也得死在本王手上,趁早绝了逃跑的心。”

    乔安:“...”

    弟弟,你这样彪,可真是伤了嫂子的心。

    乔安只好蹬着马蹬上马,秦王轻喝一声,汗血马载着他转身就跑,乔安赶紧一夹马肚,训练有素的马儿迅速加速追上,那反作用力冲得乔安身体往后一仰,险险抓着缰绳才没摔下来。

    秦王余光瞥见这一幕,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他额角轻跳了一下,忍耐着勒马正要转过来,就看见那只脏兮兮的狐狸从乔安怀里跳出来,跳到马头上,一爪子拍在马头上。

    正在狂奔的马儿一滞,嘶鸣一声,步子慢下来,有些瑟缩地慢吞吞往前跑。

    乔安:“...”

    乔安看着又跳到自己怀里的小雪狐,眼神呆滞。

    小雪狐得意地甩甩尾巴。

    唉,两脚兽不靠谱,这个家终究要靠它来养。

    乔安好不容易从技不如狐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用力揉它的小尖脸:“你什么时候成的精?是不是九尾狐狸精下凡?你的其他尾巴呢,我都看见了快给我掏.出来!”

    “...”小雪狐嫌弃地拍开她的手,蹲坐在她面前,一爪子拉着缰绳,一爪按着马脖子,一本正经地驾马往前跑。

    周围人都看傻了,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神异的场面,不由低低议论了起来,再看着乔安的眼神都有些变化,满满的惊异与好奇。

    秦王抿了抿唇,又拉着马头调回去,厉喝一声:“走!”

    众人立刻噤声,纷纷挥鞭纵马紧追而去。

    有了个会骑马的小雪狐,乔安这个废物主人就苟得更心安理得了。

    骑马看着很酷,风驰电掣,但是骑得时间长了,大|腿|内侧被磨得疼死了,尤其是乔安这种之前没怎么骑过马,那皮真是磨了破破了磨,酸爽得不得了。

    秦王带着亲军一路疾驰,足足跑了三天,乔安跟在队伍里,一路到处都是洪水泛滥过后的惨迹。

    这场洪水比乔安想象得更大,不仅是益州,连这属于秦王封地的西南都深受灾患,到处都是浑浊的泥水,大块的碎石和木茬,道边时不时就能看见牲畜乃至人已经腐烂的尸体,路过的村庄十不存一,站在山顶放眼望去,万里无人烟。

    “这样不行。”

    在又一天晚上休息的时候,乔安忍不住对秦王说:“这不能不管,会产生瘟疫的。”

    众人纷纷看来,秦王冷冷盯着她,乔安赶紧说:“我说真的,不能让它们暴露在外面,得收集在一起烧干净,要不然蚊虫都会把他们身上的细菌...嗯,脏东西传染给其他人的,瘟疫就是这么来的。”

    许先生面露诧异:“乔姑娘从哪里知道的?”

    乔安一卡,含糊说:“书里看来的。”

    许先生眼中惊异更甚,头一次认真打量她。

    他正打算向秦王谏言清理官道,这位乔姑娘就先说出来了,而且说得比他更明白。

    他隐约知道这些,还是曾听逃荒过的老人说起过;这位乔姑娘年纪轻轻,身娇体贵显然是贵胄出身,可是不仅言行爽朗随意,竟还知道这些东西,实在稀奇。

    许先生看向秦王:“殿下,乔姑娘说得有理,等咱们抵达秦城,就昭告各方官员,务必依照行事。”

    秦王不冷不热:“可。”

    他莫名定定看了乔安一会儿,放下木柴就站起来,冷声说:“把火堆灭了,加紧赶路。”

    “是。”

    又是两天通宵达旦地赶路,他们终于抵达秦城。

    秦城是西南大都,挨着益州,离广江堰很近,这次受灾最是严重。

    乔安进了秦城,才见识到什么是哀嚎遍野,到处都是坍塌的房屋和无家可归的哭声,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无不面带愁绪,整个城池就像被绝望塞满,看得人心头沉重。

    秦王看见这样一幕,薄薄的唇死抿,勒出脸上凌厉的骨廓。

    “秦城府尹何在?!”

    秦王厉喝:“给本王滚出来!”

    秦城府尹带人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跪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殿下您可算来了!殿下,城中爆发了瘟疫,现在已经蔓延到周边的村庄和其他城池了。”

    一众人面色大变,许先生急问:“大夫呢?不是之前已经传召大夫来了。”

    “瘟疫蔓延得太快了,召集的大夫们医术欠佳,还没来得及做出药方。”

    秦城府尹哆嗦着说:“殿下,益州那边也出现了瘟疫,粮食也不够吃了,再这样下去,人都要死绝了。”

    许先生脸颊抽搐,他沉默片刻,对秦王低声说:“殿下,怕是要早作决断。”

    秦王冷笑:“什么决断,把所有城池都一把火烧了?”

    许先生默然。

    秦王眼神阴沉骇人,翻身下马,踹一脚府尹:“带路!”

    众人大惊,许先生惊呼:“殿下不可——”

    “那个,那能带我一起吗。”

    乔安艰难地从马上翻下来,疼得她忍不住呲了下牙,一瘸一拐颠颠跑到秦王身后。

    所有人都愣住,秦王猛地看向她,眼神凶戾。

    乔安忍不住退了两小步,怯怯瞅着他:“干、干啥啊?”干啥啊这眼神,突然吓人劲儿的。

    秦王冷笑:“你当本王是去走街串巷吗?那是瘟疫。”

    乔安一脸莫名其妙:“我知道是瘟疫啊,要不是你以为我乐意跟你走?”

    秦王被她理所当然的表情噎了一下。

    他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一样古怪地看着她:“你不怕死吗?”

    “所以咱们得做点准备。”

    乔安摸出来一块之前洗干净的帕子,拿出前两天许先生给她暖身用的酒壶,倒出一点烈酒洒上去,认真说:“你像我这样,或者洒盐水和辣椒水,最好先用沸水把手帕煮一下,然后再戴上,这叫消毒,你造不?”

    秦王:“...”

    “算了,我看你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狗德行就不造。”

    乔安把帕子卡在脸上,鄙视他:“像你那样啥都不准备地就去,纯属装逼找死,病毒就喜欢你这样的大傻叉,别说救人了,来一个死一双,一死一个准。”

    秦王:“...”

    乔安还在感慨:“唉,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改变人生...”

    “闭嘴!”

    秦王把剑扔到她怀里,转身朝着已经看傻了的众人怒吼:“还不快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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