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秦王打算和突厥合谋的打算, 乔安就琢磨着跑了。
之前她留在这儿,一来是跑成功的几率不大,二来是瘟疫治疗药还没研发出来, 她脱不开身。
而现在治疗药也有了,防治措施也都普及出去了,瘟疫治疗已经走上了正轨, 就不需要她再看着了;而且这段时间秦王很忙,又看她挺老实的, 也不再像以前那么盯着她...
乔安得把秦王要和突厥联合的消息传给皇帝, 让他早作打算,最起码得稳住边疆,否则按照那突厥所过之处动辄烧村屠城的作风,那得死多少人?
她这边好不容易从瘟疫手里抢回来的人命, 那边又白搭回去了,那她忙叨半天干啥呢,不如一开始就去吃土。
就在乔安琢磨着找怎么个机会溜走的时候, 她突然发现秦城的突厥人渐渐撤走了。
乔安很惊讶。
这是怎么回事儿?秦王和突厥谈崩了?突厥狮子大开口给秦王惹急了?
乔安还没想明白, 就被秦王叫去吃饭。
是的, 吃饭。
乔安当场腿一软。
秦王请她吃饭, 怕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果然是上次被她戳得恼羞成怒要给她安排上断头饭了。
乔安瑟瑟发抖被请进秦城府邸的正院, 侍从们低头肃立左右,秦王正坐在圆桌前,桌子上摆着满满当当, 泛着浓香的热气蒸腾,秦王却似一无所觉,静静盯着对面的屏风上的纹路,眉目冷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安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悄悄吞了吞口水。
这么多菜,这丰盛,完了,今天指定是过不去了。
乔安悄悄握紧了袖子里的药杵,心想秦王要是对她下手,凉之前她一定要打爆他的狗头,这样也算是达成另一种形式的世界核平了。
听见脚步声,秦王偏了偏头,看见缩手缩脚的乔安,垂眼指了指对面:“坐。”
乔安不动弹。
这是一条咸鱼最后的倔强。
秦王掀了掀眼皮,狭长媚态的眼尾显出浓浓的嘲弄:“怎么,还要本王请你。”
乔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在他对面坐下。
旁边有侍从要走过来布菜,秦王抬了抬手,那人僵了一下,连忙退回去。
秦王执起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鱼肉,阴沉着脸,径自夹到乔安碗里。
乔安:“...”
这算什么,喂毒喂到嘴,送死送到家?
弟弟你这么公然真的合适吗,你递杯毒酒假模假洋给嫂子都算是你用过心了,你这样搞,嫂子也死得太憋屈了!
秦王看乔安直勾勾盯着那块鱼肉,像是能盯出花来。
他蹙了蹙眉,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下来,嗤笑一声:“看什么,没有毒,本王有千百种方法杀你,用不着这些手段。”
乔安心想管你这有没有毒咱都不敢吃啊,不过她还不想和秦王撕破脸,于是委婉说:“没有没有,没有怀疑殿下的意思,主要是我不爱吃鱼,怕腥。”
秦王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他紧紧握着筷子,盯着她的眼神凶戾到像是要杀人,握着筷子的指腹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白。
就在乔安胆战心惊他要掀了桌子和她干的时候,她眼看着秦王咬着牙、冷着脸,死死握着筷子...捻起一片旁边盘子里的牛肉,扔到她碗里。
乔安:“...”
乔安险些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秦王阴沉沉盯着她:“这不是鱼肉,不腥,你吃。”
“...吃啥吃啊。”
乔安被震得心跳都骤停两秒,她把歪了的椅子扶正,抹了把脸,认真问他:“秦王殿下,要杀要刮有话你就直说,你别这样的,怪吓人的。”
“啪!”
秦王直接把筷子按到桌上,盯着她:“吃。”
乔安:“...”
吃吃吃弟弟你赢了——
乔安胡乱夹起那片肉塞嘴里,像是在吃枯木头一样艰难咽下去,赶快说:“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秦王看着她敷衍的样子,表情不太好看,但是他忍着没有发火。
他知道自己的方法有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改善,他只能尽量让情况不要更遭。
乔安看着秦王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她终于听见他冷漠的声音:“本王不会与突厥合谋。”
乔安愣住了:“你说什么?”
“突厥茹毛饮血、狼子野心,与他们为伍,只会辱没了本王的名誉。”
秦王冷冷说:“无论生死,将来史家工笔,本王不能忍受本王的名字和他们混杂在一起。”
乔安很惊讶。
她没想到秦王真的放弃了。
不管是他被她劝服的,还是他真的孤傲到不屑与突厥为伍,秦王能放弃那些唾手可得的兵马和支援,放弃轻松就可以得到的优势,都惊到乔安了。
乔安瞬间就对秦王有些改观了。
难道这个反派还有良心,还可以拯救一下?
“但是本王要突厥的战马。”
秦王淡淡说:“突厥有大量优质的战马,为了与朝廷备战已经紧急调拨到栾城附近。”
乔安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不应该突厥的机密吗?”
秦王:“因为我答应了突厥吉利大将与他合作。”
乔安:“...”
乔安反应过来,结巴:“空...空手套白狼?”
秦王冷冷盯着她。
乔安迅速改口:“不不是足智多谋当机立断。”
秦王冷笑一声。
乔安挠了挠头。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骑兵和步兵的战斗力差别大了去了,如果多出一大批战马,秦王手下本来就精锐的军队战斗力更是要飙升一大截子,这对于朝廷是不利的。
但是反过来想想,秦王要是和突厥联盟,对朝廷更不利;相较而言,现在秦王和突厥翻脸,为朝廷分散了突厥的仇恨值,已经好很多了。
乔安觉得可行,她严肃地点点头:“我觉得这很好,秦王殿下,你就要有这种齐心协力一致对外的觉悟,坑蒙拐骗什么的完全不需要有顾忌。”
秦王仍然冷冰冰看着她,阴阳怪气:“本王最烦你这假公济私的模样,以为本王看不出你到底是在向着他?!”
“...”乔安特别想问问他,她一个皇后不向着皇帝难道还向着他吗?问这种话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不过看在秦王还承担着分散仇恨值的重任,乔安明智地不与他计较,低眉顺眼:“秦王殿下您说什么都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能帮的一定帮。”
“的确要用到你。”
秦王冷漠说:“吉利大将和他的人马在栾城附近有个大本营,他们还对我存疑,始终没有对我透露具体地点,我需要一个投名状,让他们看到我与朝廷敌对的决心,从而给我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乔安摸不着头脑:“这跟我有啥关系?”
“你就是这个投名状。”
秦王冷冷一笑:“本王的皇嫂,皇后娘娘,大周皇帝的心肝肉。”
乔安:“...”
乔安险些没被口水呛死。
秦王一脸杀人样面无表情说“心肝肉”什么的,简直让人尬到抠脚。
乔安捂着脸表情崩溃:“你别这样说,真的太羞耻了。”
秦王像是也被恶心到了,紧抿着唇偏过头去;乔安好不容易缓过来,揉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才迟疑问:“我这么有用的吗?你怎么证明我是皇后啊,而且突厥不知道我和陛下的关系吧。”
乔安知道自己对皇帝很重要、她要被抓了皇帝肯定会想尽办法救她,但这是因为他俩经历过太多事,是正儿八经的真爱;但是这点秦王知道,突厥可不知道啊,在这个时代,皇后又不是朝廷的皇帝和太子之类的不可再生资源,一个女人根本没啥威胁的价值。
毕竟与国家相比,个人的人命可太不值钱了,皇帝被抓了都能再立一个,更何况是一个皇后呢;朝廷更绝一点,直接否认这个被抓皇后的存在,分分钟再立一个——谁管你是真是假,反正朝廷不认。
秦王冷静说:“这些本王自有准备,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待着,本王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乔安眨了眨眼,低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行,听你的,我会配合你的。”
秦王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要知道,他这是要把她推到突厥人面前,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被那些豺狼虎豹生撕了。
秦王看着她淡定自若的神情,眼神莫名:“你就不怕本王是骗你的?”
“我怕啊,但是情况已经不能更坏了,再怕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乔安把药杵收起来,揉了揉昏昏欲睡的小雪狐,抬头对他笑着说:“而且我觉得你这个人这么狂,要利用我都是光明正大的,估计不屑于装模作样坑我。”
秦王呼吸微滞,一时竟分辨不出她是嘲是赞。
他冷下脸:“你在嘲笑本王?”
“没有啊,你不要老这么敏感嘛...”
小雪狐挂在她脖子上,蠢蠢欲动探爪子去够盘子里的鸡腿,乔安直接把它抱高,在它嗷嗷不高兴的大叫声中,乔安也站起来。
她本来就要走了,想了想,扭头对秦王说:“其实你造不,你大哥对你挺不一样的。”
秦王:“...”
秦王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她,乔安赶紧说:“我说真的,他那个人可狗了,一般二般的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当空气一样,但是他对你很特别。”
秦王冷笑:“他对我哪里特别?”
乔安理所当然:“他特别想弄死你啊。”
秦王:“...”
“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心心念念想弄死谁。”
乔安大声说:“弟弟,你要相信你自己,你是不一样的。”
秦王直接送她一个字:“滚!”
乔安抱着狐狸灰溜溜地转头,秦王死死盯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
他看着满桌子的菜,他一道一道选出来的,却只能摆在这里,热气渐渐转凉,却没有被她夹上一口。
他慢慢咬紧后牙,心头升起说不出的暴虐,手里的筷子发出咔嚓咔嚓的扭曲声。
有什么用?他准备了又有什么用?她根本不会看在眼里!
秦王双目赤红,手压在桌子上,根根青筋暴起,就在他要把整张桌子掀翻的时候,乔安突然扭过头来。
秦王一顿。
“我觉得你其实真的不适合当皇帝的。”
乔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真诚说:“你脾气又暴又狂,一点没有你大哥他能忍,也没有他阴没有他狗没有他凑不要脸,你这样的当皇帝指定不合格…我看你就适合打仗,你打仗肯定很厉害,说不定比他还厉害,要不然他那个小心眼的,也不会看你那么不顺眼。”
秦王一滞,半响,他冷冷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说...虽然是你的娘,你也没有必要为了她的执念,一条路走到黑吧。”
乔安挠了挠头:“人生有很多条路,你怎么知道你就只能走那一条,你是给自己框住了,给自己催眠说非得这么走,但是这其实没必要,也许你停一停、你试一下,还有其他的真正适合你的路呢。”
“...”秦王抿了抿唇,眸色微微晕染,沉沉看着她一会儿,突然张了张嘴。
乔安估摸着他又要喷洒毒汁了,果断捂住耳朵:“你爱听不听啊,别杠别杠我,杠我就是你对,我有事儿先走了,要配合的时候你直接跟我说就行了啊。”
说着乔安一溜烟就跑了。
秦王这次没有阻拦,定定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好半响,他缓缓垂下眼。
晚了。
已经太晚了。
......
既然答应了配合秦王,乔安就先不急着跑了。
她在琢磨怎么把这个消息传回给皇帝。
秦王利用她想得到那批突厥战马,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乔安当然也要把消息传回去,让皇帝堂堂正正给他截了胡。
大家都是正经人,正经人搞阴谋那能叫搞阴谋吗,那叫资源的合理分配及良性再应用。
乔安正在考虑该怎么做呢,这一天傍晚从病患那里回来的路上,却隐约察觉到周围似乎有些不对。
就像是被什么人在暗处窥视着。
乔安有点慌,又怕是自己熬夜太多产生的幻觉。
她本来想拿出自己的护身小药杵,想了想又放回去,转而把小雪狐从衣领里掏出来。
骤然从温暖的领子到外面的冰天雪地,小雪狐睡眼惺忪地昂起头,直接被一阵冷风吹了个哆嗦,当即不干了:“嗷嗷——”
“你一只雪狐,你居然怕冷,还能不能好了!”
乔安恨铁不成钢地抱着它的脑袋晃,给小雪狐晃得粉舌头都吐出来,一脸爱咋咋地的死样。
乔安嘱咐它:“你给我盯着点,要有人要刺杀我什么的,你上去直接咬。”
毕竟这狐狸可是有一口钢筋铁牙,玉都能轻松咬碎,那一口尖牙比什么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都强。
乔安还有点不放心,在小雪狐暴躁的鬼叫声中伸手进去把它的嘴摸了一圈,确定那一口锋利的小尖牙没有蛀虫没有掉牙才松口气,抱着它紧赶慢赶往自己屋子走。
她走进小院,推开厚厚的木门,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屋内黑得有点吓人,乔安摩挲着走到桌边,刚想点上烛火,突然听见身后轻轻的吐息,伴随着一股隐约的血腥味。
乔安:“...”
鬼啊——
乔安二话不说薅起狐狸就怼过去,大声说:“崽儿快张——”
小雪狐果断张嘴,一口尖牙闪烁着寒光。
“姐姐。”
“...”乔安目露惊恐,一把把狐狸脑袋转过来。
小雪狐:“...”
小雪狐“咔嚓”一口咬到了自己的牙,整个狐懵逼在当场,尖尖的小狐脸上写满了对两脚兽大骗砸的质疑和控诉。
乔安把狐狸按在怀里,拿过蜡烛往上一照,朦胧的烛火照亮一双像是盈着水的美丽眸子。
乔安高兴起来:“裴——”
“姐姐。”
她突然被拥进一个温热的怀抱,比玫瑰更艳丽的少年紧紧抱着她,下巴抵在她肩膀,她听见他沙哑地像是哽咽的声音:“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乔安面露动容。
她迟疑了一下,也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了,我挺好的。”
裴颜不说话,只是贪婪地抱着她,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乔安有点无措。
闺蜜变弟弟,当时洪水里情况太紧急了来不及多想,但是现在再想起来,真是有点尴尬。
裴颜敏锐察觉到乔安的僵硬,他慢慢松开手,垂眸看着她,突然往她手里塞了一把匕.首,直接抵在自己心口:“姐姐,我骗了你这么久,都是我不好,我知道你生气,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杀了我吧,我只求你解气,求你不要疏远我。”
说着他握着乔安的手就用力压,刃锋眨眼就划开他的布料和皮肤,渗出鲜红的血渍。
乔安万万没想到他上来就这么硬核,顿时什么不自在都没了,吓得攥着手往后缩:“不不不没生气,别动刀动枪的,咱们有话好好说。”
裴颜这才渐渐松了力道,乔安赶紧把匕.首抢下来,重新塞回他腰带上,吁了口气。
裴颜垂着眼直直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雕像,惊人的美丽下,显出点点异常的落寞和脆弱。
乔安看他这样子,又心软了。
她知道裴颜扮女装肯定不是本愿,好好的男孩子谁愿意扮成姑娘进后宫啊,一定是有不得不这样的理由。
“我真的没怪你啊,就刚开始有点尴尬,后来想想也没什么了...”
乔安试图转移话题:“那个...你伤好了吗?是陛下派你来的吗?”
裴颜抬起头,定定看着她,见她眼神清亮,不是在说假话骗他,苍白的脸色才渐渐有了些血色。
“不是。”
他摇了摇头:“姐姐为了救我才失踪,我怎么有脸回去见陛下,我清醒之后,就一直循着洪水的流向找您,后来无意听说秦城有一位能治瘟疫的女菩萨,我猜测是姐姐,就混进来了,一路找到这里。”
“哦...”
没听到皇帝的消息,乔安有点小失望,不过反应过来,连忙说:“所以你的伤还没好你就一路颠簸?这怎么行?我说我怎么闻到血腥味。”
“没事的,都快要痊愈了。”
裴颜笑了一下,眼中似乎漾着清波:“姐姐,你准备一下,我这就带你走吧,陛下的兵马已经在益州边界集结,约莫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咱们趁乱渡河回去,您就能和陛下团——”
“他们团聚,还得看本王答不答应。”
裴颜脸色一变,几乎是同时,厚重的房门被重重踹开,秦王冷戾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越发凉薄。
无数亲卫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里,一支支箭矢直指着裴颜。
裴颜想都没想就拔剑挡在乔安面前,秦王见状,脸色更是阴沉,颇为恶意:“真是忠心耿耿的奴才,我皇兄有你这么一条忠心的狗,本王都替他高兴。”
裴颜并不在意秦王说什么,他只警惕地盯着秦王,乔安却从裴颜身后探出头来,老大不高兴说:“你怎么骂人呢,多大人了嘴还这么臭,能不能好好刷刷牙。”
秦王声音一滞,更是怒不可遏:“你给我闭嘴!”
乔安翻了个白眼:“我就不闭,骂人就要有被骂的觉悟,你说干嘛别人就干嘛,普天之下都是你妈啊。”
裴颜愕然看着这一幕,刚想提醒皇后别激怒秦王,乔安直接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如同护崽的母鸡一样伸开手臂:“箭放下都放下,大家一伙儿的。”
亲卫们都知道乔安,不由有点迟疑,秦王被她气得不行,扬剑指着她,眉目狰狞:“你是不是想和他一起走?你之前都是在骗本王?!”
“我没说要和他走啊。”
乔安赶紧说:“没骗你,我不走,但是你得把他放走。”
秦王听到她没打算走,怒气稍缓,随即冷喝:“想都别想!他已经知道你在这儿,本王把他放出去给皇帝通风报信吗?!”
乔安:“那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杀他,要不然咱们直接掰了,你就看看你战马能不能从地里长出来吧。”
“...”秦王额角青筋跳了跳。
两次了,每次她都在护着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
秦王恨不得想把裴颜一刀劈了,但是乔安就是死死挡在他面前,护得严严实实。
双方僵持半响,秦王忍着气:“你让开,本王不杀他。”
乔安警惕:“还得放了他。”
“...可以。”
秦王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等你和本王走了,本王就放了他。”
乔安犹豫了一下,觉得秦王虽然是个狗比,也是个说话挺算话的狗比,于是慢吞吞地让开了些。
裴颜仍然没回过神来,怔怔地:“姐姐...”
“没事儿,我们暂时是一伙儿的。”
乔安安慰他,秦王抬了抬手,周围亲卫冲上来,两个人按着裴颜的手,把他强硬地按跪在地上,另外有两个人迅速搜他的身。
乔安眼看着裴颜后背渐渐晕开血痕,就知道他的伤口又被扯开了,着急过去把人拉开,把裴颜又拉起来:“嗳嗳轻点,慢点,有伤呢。”
“...”秦王脸色难看得不行,亲卫们看他没说什么,更不敢对乔安动手,只好放轻手脚,用平生最温柔的力道给裴颜搜身,搜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暗器。
乔安看得都有点咂舌,等裴颜被拉着站起来,她连忙握住他的手:“还好吧,我一会儿给你拿点药,等将来我再给你解释,你别想太多,先把伤养好...”
裴颜刚想说话,就感觉手心被塞进了一个小小的纸团,他眉心微微一跳,默不作声攥紧手,柔顺说:“好,我都听姐姐的。”
秦王再也看不下去,拂袖转身就走,亲卫们押着裴颜紧跟上,乔安追着喊:“药,记得上药啊——”
秦王阴着个脸走出乔安的视线范围,猛地转过身,亲卫们一把将裴颜压跪下,力道重得直接把裴颜膝盖下的几块石头碾碎。
裴颜轻喘口气,仰起头。
秦王居高临下盯着他,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谁给你的胆子,嗯?”
秦王语气阴森:“一条狗,竟然也敢觊觎自己的主母,你配吗?”
秦王像是想到了什么,戏谑一笑:“你猜,若是我皇兄知道了你的这些心思,会不会把你千刀万剐了?”
“臣自然是不配的。”
裴颜脸上不见怒色,反而忽地轻笑:“那您呢,秦王殿下,身为臣弟,胆敢对您的皇嫂有不敬之意,您又配吗?!”
秦王勃然变色,一脚踹向裴颜的肚子,裴颜一口血喷出,身体本.能地佝偻下来。
秦王拔剑抵着他的脖颈,目眦欲裂:“你在找死!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臣只是实话实说。”
鲜血顺着脖颈留下来,裴颜吐出一口血抹,勾起唇角,凉凉一笑:“臣对娘娘虽有仰慕之情,也始终故守本分,只想守护好娘娘;可是秦王殿下的心思,却是真正的罔顾人伦、寡廉鲜耻!”
秦王双目赤红,有一瞬间那剑几乎就要砍下,但是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慢慢把剑放下去。
他脸上露出一个些微古怪的笑。
裴颜看着他这般模样,心头却沉了沉。
“你在故意激怒本王,你想让本王杀了你,让她恨本王。”
秦王倏然笑了:“裴颜啊裴颜,你还是这么心机叵测,真该让她好好看看你这恶心的模样,看她还会不会傻乎乎把你当什么正人君子、乖巧可怜的好弟弟。”
裴颜紧抿着唇,眼底划过一抹戾气。
“便是如你说又怎样,她便是本王的长嫂又怎样,你以为本王会在意这些虚名?”
秦王冷笑一声,语气阴柔又狠戾:“他不过比本王早来了一步,笑在开头又未必能笑到最后,不管她是谁的女人,只要他死了,她终究会是本王的!”
裴颜猛地抬头:“你做梦!”
“没到最后,谁知道鹿死谁手。”
秦王昂了昂下巴,语气轻蔑:“至少本王还有一争的资格,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只配躲在角落里暗暗垂涎的玩意儿。”
裴颜脸色惨白,他垂下头,眼底却尽是幽黑。
“她不让本王杀你,本王就不杀你,来人。”
秦王轻笑:“把他绑到暴室里,本王倒要看看,你这把硬骨头,还能坚持多久。”
“是。”
裴颜被人拉走,他死死盯着秦王挺拔的侧影,眼底一片冰冷晦涩。
......
在乔安的坚持下,她每隔两天就得到一次探监的机会。
裴颜瘦了些,脸色也有些苍白,但是伤口已经在痊愈,显然秦王如约没有对他动手。
人质们什么的也不好要求太多了,乔安只好尽量每次多给他带点好吃的;直到秦王要和她出发栾城前,她最后一次看望裴颜,对他眨了眨眼,意有所指:“恢复得怎么样了?”
“我很好。”
裴颜笑得温柔:“姐姐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乔安松了口气,趁着监视的人往旁边看了看,她赶紧小声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路线都给你了,让陛下他麻溜的,再晚了,秦王就得换装成功了,骨头硬了就更不好啃了。”
裴颜笑着点点头:“好,姐姐也要小心。”
乔安用力点点头,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才在侍卫的监视下离开。
裴颜温柔地看着她的背影离去,眼底渐渐染上凉意。
深夜,秦王带私军离开,秦城府邸一片冷寂。
许先生看着亲卫们在暴室周围架起火堆。
裴家大军驻守西北,是护卫朝廷的中坚力量,裴颜不明不白死了,裴家军必然陷入混乱,其中大有可乘之机。
亲卫过来见礼:“先生,已经准备妥当。”
许先生微微颔首,一支支火矢射向泼了油的木堆,瞬间暴室周围燃起熊熊大火。
许先生静静看着那烈火,突然轻叹:“殿下,终究是有了弱点。”
亲卫不明所以:“什么?”
许先生摇了摇头。
火燃烧了大半个时辰,几乎将整个暴室烧成灰烬,待火熄灭后,亲卫们立刻冲进去搜查,随即惊惶跑出来:“先生,没有发现尸骨,这可如何是好。”
许先生阖了阖眼,又是一声叹息。
杀一个人简单得很,毒杀杖杀,哪怕是一剑砍了,都不会留有后患,又何必等到这个时候,用这样温吞的火烧。
为皇者,当心如铁石、不择手段,可是殿下有了顾忌,就有了弱点,有了弱点,就会心软,一心软,许多事结局就难料了。
“罢了”
许先生摆了摆手:“立刻集结兵马,赶赴栾城。”
既然如此,那就战吧。
......
栾城是建在草原与平原的边界,也是突厥与中原的边界。
马车踏进栾城,乔安掀开帘子,看着路上的行人们来来往往,有人穿着大周的对襟长袍,有人穿着突厥的胡服,有带着货物的商旅,有扛着猎物大步而行的猎人,街边摆满了各种摊位,各种叫卖喧闹声,满是异域风情的热闹。
乔安看得很稀奇,当她刚看见一个叫卖着波斯小饰品的摊位,就听见对面阁楼上隐约的笛声。
说来奇怪,街上这样喧闹,那笛声也并不大,却像是有魔力一般直直地往她耳朵里蹿,丝丝缕缕,清悠缠绵。
鬼使神差地,乔安扬起头,好奇地往那边阁楼上看。
隔着绘满异族华丽金纹的纱帘,她隐约看见一道身着胡服的挺拔身影静静立在那里。
黑色裘毛的帽子遮住他半张脸,遥遥地看不清他容貌,乔安却清晰感觉他灼热专注的眼神定在自己身上,像是能把她烧着。
乔安头皮瞬间一麻,瞪着眼睛,几乎要叫出声。
这一刻,耳边突然响起一道阴冷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阿黎:我想了想,既然我都没了,那你们就再晚一天见吧。
皇帝:……
秦王:皇兄放心吧,嫂子我帮你照顾着。
皇帝:你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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