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争在被子里面藏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不靠谱,因为他觉得别人估计会将手上的枪直接戳进被子里面。
到时候他连杀他的人都看不清。
箫争又翘着个小屁股从床上爬了起来,从床下面拽出来一个小包裹,绑在身上就往外面跑。
哼,不要以往他没有准备,他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他早就收拾好行李准备随时跑路。
这大齐他不要了。
只是一推开门,整个人都停下来了。
因为外面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这也来得太快了吧
完了完了,他的小命完了,死定了。
这时,韩寓苍老的声音响起,“陛下,朝廷不公,权贵专横,视百姓如同草芥浮萍,吾等大齐文人遵循祖制,上表君王,为天下百姓求一福旨”
后面的读书人也跟着念。
声势颇大,气势如虹。
箫真的小身板都差点没有站稳。
但马上一愣,上表君王
等等,来的都是文弱的读书人,带头的还是文昌公,怎么看也不像是来造反的。
而且每人手上都捧一本书
箫争眼睛一眨一眨的,齐齐民谏君王
再仔细一听,妈呀,这是来状告权贵专横,来让他实施均地制的啊
貌似好像是他一伙的啊。
他这皇帝,其实就占了一个皇帝的名,势力很小的,支持他的人有一些,但不能和其他人相提并论。
但现在
要是文昌公站在他这一边,就等于大齐的一大半读书人会站在他这一边,就等于他站在了大义的一边,再加上百姓的支持箫争眨了眨眼,特么的天天大的好事啊。
箫争原本惊恐的脸色瞬间就变化了,他这些年的皇帝也不是白当的,小脑袋一抬,鼻孔朝天。
还有些羞涩地将身上的包裹往身后一藏。
跑什么跑,多大点事。
不就是齐民谏君王,这是将世间不平事上表到他面前,让他主持公道嘞。
箫争还让人端来了小板凳,他坐着慢慢听。
小眼睛还一眨一眨的,来来来,将要诉的苦大声说出来,越大声越好。
韩寓也不急,还真的带领着一群读书人一句一句的
开始上谏。
来之前,谏文就写好了,好长几大张纸。
韩寓念一句,后面的读书人就跟着念一句。
因为人多,颇有一番口出章,惊动风雨鬼神的气势。
整个皇宫,似乎都在韩寓带领的读书人的声音中在颤抖。
这是读书人的声音,这是百姓的声音,在撼动这冰冷无情的制度。
这种事情,也只有可能出现在大齐,皆是因为开国皇帝留下的这一天下绝无仅有的制度,堪称这个时代的奇迹。
整个皇宫的混乱可想而知,哪怕他们知道有这样的制度,但当真出现的时候,那种震撼感还是无法想象。
这是当着统治者的面的发泄和怒吼。
这是面对皇权和统治阶级的挑衅。
要是以往,就算有这样的制度,这些挑衅的读书人估计也是活不成的。
但现在情况十分的特殊,因为明面上,他们挑衅的最高统治者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
挑衅者和被挑衅的人是一伙的,这估计连大齐的开国皇帝都没想到过的情况。
按理皇帝也是权贵,还是权贵中最大的那一个,所以一般情况来说,利益都是和权贵捆绑在一起的。
可惜周复礼生生弄出来一个均地制度,将箫争和百姓的利益捆绑在一起,让他和权贵对立了起来。
所以,现场就稍微有那么些古怪了。
韩寓带着的读书人呵得越大声,小皇帝越开心,嘴巴都笑得变成了月牙。
现场也比较混乱,看热闹的,维持秩序的,在各宫执勤的,以及公公和宫娥,奔走得到处都是。
这毕竟是突发事件,没有事前演练。
有不知道情况的人,有拿着包裹逃命的人,也有知道点情况的,跑来围观。
总之,惊恐者有之,淡定围观的人也有。
用一个字来形容,乱。
韩寓的上谏文写得特别长,估计得念老长一段时间。
时间一久吧,人就有三急,人群中的读书人也有三三两两离场去方便的,然后又匆匆忙忙的回来继续。
周复礼,司马煜,司马鹿鸣,还有赵玄樱,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穿着学生服,大摇大摆地走在皇宫。
看着携着包裹,卷带银两逃跑的宫女,“她们应该是以为有人攻打进来了吧”
这种没有事先通知的突发情况,肯定会有误会的。
而周复礼他们需要的正是这种混乱的情况。
现在发生了这种大事,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了,更没有精力关心他们在干什么。
周复礼他们就是趁着混乱混进了读书人的队伍。
来的读书人太多,禁卫也没有时间一个个盘查,只是将读书人围在中间守起来,尽可能减少意外。
周复礼就装成人有三急,去方便后回来的读书人,他们现在就被禁卫围成在读书人中间。
几人对视一眼,只要他们和这些读书人抱成一团,就能顺利出去,现在的禁卫为了不激发矛盾,肯定是不会提出挨个挨个验证身份的,他们巴不得这些读书人立马从皇宫滚蛋。
等大齐的人有那个空闲去关注周复礼他们的时候,他们估计都不知道走多远了。
不过,周复礼他们走进读书人群中的时候,周围的文人还是投来了疑惑的表情,这几人怎么站他们旁边来了好像也没见过。
司马鹿鸣正要开口,想办法糊弄过去。
这时旁边就有读书人道,“这是我们清风书院的学生,进来的时候走得比较乱,现在才找准位置。”
说完话还微不可察地向周复礼几人使了个眼色。
密谍
果然韩寓不可能不在读书人中安排接应的人。
这倒是方便的他们隐藏身份行动。
疑惑的几人心道,原来如此,刚才的确乱了点,然后又全身心的投入韩寓的上表谏文中去了。
声势浩荡的一群人,反复的齐颂谏文,从上午到了下午。
皇宫从最开始的混乱不堪,也慢慢变得有了些秩序。
至少知道是他们开国皇帝留下的齐民谏君王的祖制,而不是什么人攻打进来了,心里轻松了不少。
最终,在箫争大声回应中,这场轰轰烈烈,震惊京都,震惊大齐,震惊天下的上表君王的突发事件才宣告结束。
“朕有罪,朕治下的朝廷腐朽不堪,朕愧对百姓,朕带领的权贵不思百姓之苦,贪图享乐,朕一定会认真实施均地制,惠及百姓”
这次的齐民谏君王十分的成功,因为陛下连“罪已昭”都弄出来了。
只是,小皇帝看上去激动了一点,差点从凳子
上面蹦了起来,能不激动吗文昌公此举,简直就是他口渴了将水送他嘴边。
陛下轻易地就承认了朝廷的错误,承认了权贵的,还承若会实施均地制度。
倒是让一群读书人有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当然,那群权贵们现在的脸色就没办法看了。
从此以后,天下皆知,他们大齐的朝廷有多了,他们大齐的陛下要实施均地制了。
但现在他们有什么办法,齐民谏君王,谏的是君王,是要得到君王的承诺,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他们还能冲进皇宫阻止不成
他们可不是手持圣人书的读书人,他们冲进去那就真是造反了。
所以,当韩寓带着人踏入皇宫那一刻,他们能做的仅仅就是在皇宫外等着看着。
他们现在期望地就是这场闹剧赶紧结束。
齐民谏君王,是让君王答应一些事情,但弄出这个制度的开国皇帝何曾想过,君王也有无法掌控朝廷的时候,答应了也实施不下去的。
韩寓带着人声势浩大的进了宫,有了结果后,又声势浩大的出了宫。
等在宫外的百姓激动得哭了,因为韩寓一出来就大声对百姓道,“陛下已经答应责令朝廷实施均地制度。”
惊天动地的哭声。
读书人中,周复礼却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些激动的百姓,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
朝廷要是掌控在箫争手上,箫争的这句承诺的确重如千金,但现在嘛,听个开心也就罢了。
韩寓带领的齐民谏君王就一点用都没有吗
不,非常有用,至少让大齐的百姓知道,大齐的陛下是真的愿意实施均地制,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
以前的传单上虽然也表明了箫争的态度,但那些纸张毕竟不是来自官方,真的假的谁能说得清楚
百姓一但为了这种事情和官府作对,官府就有借口找闹事的百姓的麻烦,因为那传单虽然传遍了整个大齐,但谁知道上面写的是真是假。
但现在不同了,有了韩寓带领的齐民谏君王,就像得到了官方承认一样。
哪怕是朝廷阴奉阳违的做些什么,也会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当然,周复礼比任何人都明白,哪怕做到了如此地步,想要在
这个时代颠覆制度,也是不可能的,箫争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现在的这些人的欢呼,不过是还没有看清事实,徒劳而已。
周复礼他们几乎是在欢送的人群中,走过大街的。
然后又走了好远,欢送了人才少了,读书人也各自抱拳告别。
他们居然没有死,估计也得回去消化消化,冷静冷静。
等其他人都走光了,韩寓才带着他们向河边走去,“渭河上已经打点好一切,只要抢到那艘船就能安全离开”
他原本安排了更多的接应的。
周复礼回复道,“渭河又宽又急,只要我们上船,就没有人能拦下我们。”
而且比在大齐境内逃窜还要安全得多。
他们就是这样从大魏一路逃出来的。
周复礼他们的那艘船是被大齐人看守的,等周复礼他们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场血腥的争夺战。
而守卫船只的大齐人差不多已经躺地上了,也亏得现在京都乱,不然他们这么抢船,早有大齐人来支援了。
水手和掌舵也已经在船上等着了。
韩寓当真是打点好了一切,只需要等待将周复礼他们从宫内接出来。
在转角的位置观望着船上的情况,韩寓老态龙钟的说道,“去吧,离了大齐,赵玄武的人就在边境接应,便能一路顺风地回到大晋。”
周复礼看着送别他们的韩寓,“你老不跟着我们一起回大晋吗”
韩寓愣了半响,这才答道,“回不去了嘞。”
是啊,他哪里还回得去。
如果让大齐知道,他是如何愚弄他们的,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对大晋发动战争。
他所做的事情,已经不是伤害大齐颜面和感情这么简单了。
有些东西一但暴露出来,必定是天崩地陷。
所以无论他怎么想,他都不能回去。
周复礼沉默了一下,这就是一个密谍的命运吗
听说韩寓是十岁离开大晋的,那还是一个什么都无法分辨的年龄吧。
在大齐待了六十多年,或许在韩寓的记忆里面,大晋可能都模糊得不成样子了吧。
比起大晋,大齐才更像是他的家。
周复礼不知道韩寓的内心得多强大才能做到现在这地步,但想着韩寓一生的经历,又不免有些悲伤
。
他明明可以只是单单纯纯的一个文学泰斗的。
是大晋害了他,让他变得不再那么纯粹,但人的命运本就是如此,从来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上。
赵玄樱和司马鹿鸣司马煜此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感谢这位老人为大晋付出的一切。
大晋孱弱,如果不做些什么,不过是等死而已,所以大晋有了遍布天下的密谍网。
站在大义上这是必须的,为了生存,但站在个人的感情上,又有多少人能承担得起这份沉重。
韩寓也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开。
他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身份,不然那将是大齐和大晋共同的灾难。
悠悠七十载,却不知道家在何方,也无家可归。
那老人的背影实在让周复礼无法忘怀,人的一生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此时,皇宫中,箫争正甩着小短腿往周复礼他们的宫殿跑,或许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刻,也只有箫争还会想起周复礼他们吧。
他得将好消息告诉周复礼他们,他们大齐的文昌公居然支持他了,有了文昌公的支持,那些权贵在道义上就说不过他了,他觉得他混得比以前好了。
只是一进入宫殿,却空无一人。
面对空荡荡的宫殿,箫争有些出神。
“太后”
“小圣人”
“师哥”
声音在回荡,可是却没有任何回应。
突然,箫争吧嗒吧嗒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们走了
就这么不告而别的离开了。
箫争从小就很懦弱,别人说什么他就应什么,就如同一个应声虫一样。
他就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
直到太后的到来,让他看到,原来只要将自己武装起来,就能保护好自己。
然后小圣人的到来,教了他好多好多别人都不会的东西。
还要司马煜,他从来没有朋友,但他真的将司马煜当成了他的朋友。
和这些人相处,他才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自我的存在。
他活过来了,有了自己的思想,能为自己思考问题。
但现在又什么都没有了。
“哇”的一声,箫争哭了出来,张大着嘴,眼泪流过脸颊,流进了嘴巴里面,好苦。
然后向宫外跑去。
周
复礼他们抢船离开,这么大的争斗,很快还是被大齐的人发现了。
但他们的船已经开到了渭河中间,任由大齐人如何叫骂也无济于事。
船的水位很高,又是光滑的铁皮,就算大齐精通水事的奇人也休想直接从水里面爬上船。
再说他们拿着武器往下面捅,大齐人休想从河里面爬上来。
岸边射上来的箭矢也毫无威胁,射在船的外仓上,那可是铁板做的,直接将箭矢反弹掉进水里罢了。
周复礼几人对视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们终于从那层层守卫的深宫逃了出来,期间做了很多事情,甚至为此将大齐狠狠地摆了一道。
“安心的回去罢。”赵玄樱说道,“我们这次出来的时间也够长了。”
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但真的没有任何留恋的东西了吗
船才开没多久,周复礼的眼睛突然一震。
岸上,一个小小的人影,甩着小短腿,张着嘴,边哭边跟着船在跑。
或许跑得太急,摔在了地上,膝盖上都是血。
“哇哇”的哭声如同能撕心裂肺一样。
是箫争
周复礼的心都收缩了一下。
“骗子,你们都是大骗子。”
箫争忍着膝盖上的痛,一边擦眼泪一边追。
为什么要丢下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他们是唯一让他觉得他活在这个世上的人啊。
出奇的,看着岸上的那个小身影,赵玄樱沉默了,她没有儿子,哪怕是抱来司马鹿鸣养的时候,司马鹿鸣是那种从来不让人操心的性子,完美得根本让她感觉不到作为一个母亲保护孩子的责任。
但箫争不同,就如同司马鹿鸣缺失的东西都体现在了箫争身上。
当那个害怕的小身影第一次躲在她身后的时候,当那个小身影眼睛中流露出无限崇拜的时候,她此时居然记得一清二楚。
她现在都能想象,当他们离开后,那个胆小怯弱的孩子会如何的凄惨无助,更何况大齐现在的局势对箫争来说可不是什么好预兆。
她原本以为,一个他国的小皇帝,与她何干
但现在看着岸上那个哭着追着他们的孩子,心中居然升起莫名的情绪。
司马煜也沉默着,这是一个和他的命运何其相似
人,同样没有朋友,同样没有人支持,步步为营,生活艰辛。
此时就要残忍的将他丢弃吗
他们还口口声声地称对方为朋友。
几人都在沉默。
但他们有什么办法
对方可是大齐的皇帝。
正犹豫着,突然岸上发生了一件让人惊恐的事情。
突然,箫争身体一冲,朝着船的方向,直接跳进了河里面。
无论是岸上还是船上,都乱了。
“停止射箭,陛下掉河里了。”
然后有多少人脸上表情莫名,要是箫争死了,一切的混乱是不是都解决了。
“继续射,射死这些大晋人。”
“陛下好好的待在皇宫里面,怎么可能掉进河里面。”
周复礼也被箫争那一跳,给弄得心都被揪住了。
在听岸上的吵闹声,脸都黑了。
将箫争留在这样的环境,凭他一个孩子,必死无疑。
箫争还在河里扑通,岸上的大齐人居然视而不见。
周复礼黑着脸,“救他。”
赵玄樱张了张嘴,其他人也是一震。
要是将箫争救上船,情况就复杂,他们就不仅仅是自己逃离大齐,他们是绑架了大齐的皇帝啊。
但此时,竟然没有任何一人反对。
周复礼也有些惊讶,以赵玄樱的性格,居然都没有反对
船开向了岸边,船上有网,直接丢下去网住扑腾的箫争。
大齐人也懵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等反应过来,赶紧往船上扑。
大晋的人也拿着刀,哪个扑过来就砍谁,要是被大齐人上了船,他们想走就难了,一切计划也得失败,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也一场空。
还好的是,渔网将箫争拖上了船,那些凶猛地扑上船的大齐人也被推下了河里面。
大齐人有点懵,看着重新驶向河中间,并慢慢远去的大船。
等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尖叫声起,“不不好了,陛下陛下被大晋人绑走了”
船上。
箫争哭得更带劲了,边哭嘴巴边往外面吐河水,“骗子,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被河水呛得眼泪直流。
身上被渔网的挂伤都不管不顾。
张着嘴巴朝天,反正就是哭,其他什么事情估计也没有想。
周复礼看着在甲板上哭得死去活
来的小人,也有些焦头烂额,这以后可怎么办
救上来的可不仅仅是一个让人心痛的小孩子而已,他还是大齐的皇帝。
找个地方将他放岸上
但以刚才的情况来看,估计箫争还没有回到皇宫就得丢了性命。
大齐的情况已经不是他们才来大齐的时候一样了,也不仅仅在权贵之间的争权夺利了。
以前的箫争就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傀儡,权贵的眼睛根本看不到他,所以哪怕没有任何实权的他依旧十分安全。
但现在不一样,箫争不仅有了存在感,还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还牵动着大齐百姓的心。
而一手制造出来这种局面的周复礼他们,放箫争回去的话,就是直接让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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