辻村深月盯着手里的快递件微微出神。
这是在一天前才寄到异能特务科的匿名快递, 收件人就端端正正地写着辻村深月的名字,但关键在于异能特务科作为一个都市传说一般的组织,它的总部地址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一个秘密。
并且, 辻村深月对外宣称自己是东京都市白领,就连她的女儿都不知道母亲其实是一个政府特工,辻村深月有自信认为除了内部的人, 谁也不知道她是异能特务科的副局长。
但这封快递件却写着这样一行字
“异能特务科副局长辻村深月收”。
快递件已经在几个小时前被送到检查室了, 他们层层把关, 用各种市面上见不到的精密仪器扫描包裹, 确认了里面没有携带着炸弹和其他易燃易爆物品, 确认了只是安静地躺着一个老式手机和另一个长方形手枪形状的仪器。
现在它已经被送到了辻村深月的手中,就像潘多拉的魔盒一般等待着她开启。
心底升起了一丝不安,在犹豫片刻后, 她下定决心撕开了快递件最外沿的包装纸, 很快露出了里面东西的全貌, 而那个原本扫描不出来的仪器映入眼底,辻村深月下意识睁大了眼睛。
居然是稚产灵
身为异能特务科的副局长,辻村深月见过这个设备。
这是仓, 即运用井来勘破案件的政府组织的核心工具, 在日本神话传说中,稚产灵和罔象女神都是因为伊邪那美在火焰的灼烧中痛苦而产生的神明, 在烈火中伊邪那美彻底死亡, 因此有着非同一般的隐喻。
由稚产灵收集到杀意粒子, 将其导入仪器罔象女中, 就可以编织出犯人特别的梦境,也就是被称之为“井”的心理图景。
她率先拿起了稚产灵,发现它被启用过了,点击屏幕,它显示已采集到杀意粒子。
只是上了一层密码,根本无法打开,否则会有摧毁的风险。
脑海中蓦地想到了什么,辻村深月拿过了另外一边的手机,在心跳如雷中将它拿到眼前找了好半天,才发现了开机的按钮,老式手机开机的画面定格了很久,让她感到有些略微着急。
手机是需要买几年前的电话卡才能使用的款式,随着科技的发展,智能机已经变成了人们手里的新产品,在现在已经没有谁会用这个型号的手机了,它唯一的好处就是完全无法追踪到来源。
不管这个人想要干什么,辻村深月不会放弃这次送上门机会。
在开机后,屏幕上蹦出了一只奔跑的小松鼠,轻松地显得有些过于滑稽可笑,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泛着绿光的手机屏幕,在长时间待机而熄灭的时候又摁开了屏幕,等待着可能有的短信。
在几分钟后,手机屏幕一边,铃声响了起来,在办公室回荡,她紧紧地锁起了眉。
因为这不是她预想的短信,这名不知道为什么会主动联系他们线索的神秘人居然闪过来了电话,好像根本就不怕辻村深月从他的这通电话中找出什么线索。
那只松鼠在屏幕上手舞足蹈,提醒着她接通电话。
她顿了顿,最后还是按了接听键,将手机放在了自己的耳边“你好。”
电话那边立刻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她预想的那样用了变声器,这是一个微微低沉的音线“辻村副局长,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真是意外,但我想这件事交给你比较好,毕竟你在过去的几年把我的侦探照顾的很好,这算是奖励吧。”
闻言,辻村深月感觉自己汗毛立了起来。
因为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危险了她已经见过了很多穷凶极恶的犯人,但像是这样仿佛和她在面对面聊天那样轻松的语气却是第一次见,他给人的从容印象只可能来源于他的实力。
“其实这件事我是想自己做,毕竟和绫辻有关的我都不想错过,可惜有个很讨厌的法国人一直烦我。”对方语气微微遗憾道,“我听说世界异能大战早就蔓延到法国国土内了,他们还有心情在别的国家找事,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抛开立场来说,辻村深月很想赞同他的话,因为这几天她快要被法国政府派来的魏尔伦逼疯了。
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好应付,加上绫辻离开的事情,她现在焦头烂额,只好联系了仓那边的人,申请了酒井户来帮忙。
“你想说什么。”辻村深月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那到底是谁的杀意粒子。”
“为了得到它,我可是干了一件会下地狱的事情呢,当然,地狱有很多种说法,譬如东方和西方的地狱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东方喜欢用阎罗王和十八层地狱这个概念,西方则是由路西法等恶魔来掌管,据说还有什么黑暗王座。”
这个一个很喜欢掉书袋的男人。辻村深月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的耗尽,但她也不敢打断他说话。
“对我来说,被绫辻侦探用憎恨的感情思念着,就已经足够下地狱了。”他声音轻快道,“没错,里面是绫辻的杀意粒子,我让一个小孩在他面前爆炸,所以他当然想杀掉我,这就足够我采集到了。”
如果绫辻没有顾忌到兰堂的感受,直接踩过了那个擂钵街可怜的小孩的尸体,来到暴雨交加的门外的话,他就会发现庄园的马路对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做京极夏彦,已经等待这一刻太久了。
京极夏彦遗憾至极地想,他的侦探曾经离他那么近,却就这么一次次地错过了机会。
于是,在绫辻关上门之后,他轻松地破解开了安保系统,就像他那天晚上看到一个叫做太宰治的少年那样走向了庄园门口,开启了手里的仪器稚产灵,听到冰冷机械的女声说道“杀意粒子采集成功”的时候,他感到无聊地叹了一口气。
从绫辻来到横滨开始,京极夏彦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街道的尽头,咖啡馆的邻座,甚至是装作出租车司机载着他去见江户川乱步,听着他在身边平稳的呼吸声。
从京极夏彦的靴子边跑过了一只三花猫,他收回了走神的思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只猫跳到了草丛里,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这只猫反复出现在绫辻行人的身边,让他不得不多想。
在片刻思考后,京极夏彦走向了三花猫,但却在单膝跪地掐住它的脖子观察之前,这只猫就几下跳跃上墙壁,彻底消失在了雨夜中,灵活地身形很难去捕捉。
他也不是很在意,因为绫辻房间的灯一直亮着,于是他站在那里专注地看了快一个小时,然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你居然让一个小孩子在他面前爆炸”辻村深月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穷凶极恶的罪犯”
尽管已经查办了许多超越人类能够想象的到恶意的案件,但对小孩子出手依旧是其中最无法让她接受的行为。
对待她,京极夏彦就没什么耐心了,他冷冷道“不这样做,绫辻怎么会想杀掉我那是数十人死在他面前都不为所动的人,如果你还想用手里的稚产灵,就别说这样冠冕堂皇、正义凛然的话。”
听到他语气中蕴含的威胁,辻村深月只好闭上了嘴。
但京极夏彦已经没有了耐心,他怪笑了几声,然后说道“密码是绫辻的生日。”
“等等,你到底是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京极夏彦已经挂断了电话,走出了电话亭,隔壁商铺的玻璃窗倒影出了这个男人的全貌。他有一头半场的白发,手戴漏指手套,身着复古的改良暗色和服,一边外套松垮地垂下,显露出一丝不羁和异样的洒脱。
在他的手上拿着红色的罗刹鬼面,面具额头上支棱出两只尖锐的兽角。
他哼着奇诡的调子,将面具扣在自己的脸上,仿佛捕猎一般走进了小巷,在那里原本蹲着三花猫,看到他之后跑进了小巷中,而京极夏彦没记错的话,这条小巷道是死路。
果然,他直接走到了巷尾,那里一只很熟悉的三花猫正蹲在地上注视着他。
京极夏彦单膝半蹲下来,从和服里拿出了一枚小鱼干,然后递向了这只小猫,耐心地等待着它的靠近,只要它接近他的一瞬间,他就会扼住它的喉咙,扭断它的脖子,然后将尸体随意丢进垃圾桶里。
“”
然而,过去了快一分钟,那只三花猫也没有动弹,它就那样坐在原地用那双溜圆的猫眼注视着京极夏彦。
“所以,你是通人性的吧。”京极夏彦语气不变,带着奇怪的笑意,蔓延出一股无所谓的杀意,“我也有一些可爱的妖怪可以操控,它们有时候是巨蟒,会让女人吞噬男人,男人扼死女人;有时候是蝙蝠,会让两个原本相爱的人原形毕露,说出内心最丑恶的想法自相残杀,那个时候我会拍手称快,笑着说好啊好啊,毕竟是无耻又无趣的人类。”
对此三花猫没有任何回应,就好像控的木偶一般。
“别让我发现你跟着绫辻。”他收回了递去小鱼干的手,站起来俯视着它,“不然我会做出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说罢,京极夏彦转身离开了,而三花猫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直到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巷口的时候,京极夏彦蓦地回过头来,迅速看向了猫的位置,发现它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不免有些遗憾地叹气。
“看来你真的是使魔了,魔术师协会真惹人厌烦啊。”他摇头,声音古怪道,“我还以为你是某个异能者之流,可惜不是,不然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杀掉使魔没有意思,那又不是真正的人类,他连动手都没什么兴趣。
而这次,京极夏彦终于真的离开了。
三花猫,实则是夏目漱石的男人这才动了起来,它几步跳上了墙壁,迅速离开了这条小巷。
糟糕他险些被发现了,没想到京极夏彦这么敏锐,而他的异能力是如此特殊,让夏目漱石不得不提高了警惕。他一边想着,一边操控着猫的身体朝着武装侦探社跑去,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福泽谕吉。
在用猫的身躯奔跑的时候,夏目漱石抬头看了一眼横滨的天空。
身为超越者,他自然有一些其他异能者没有的能力,而在许多神话中猫都被形容为可以通灵的神物,的确如此,他完美的继承了到了猫的能力,通过奇异的兽瞳,他能够看到原本还算蔚蓝的天空此刻漂浮着黑暗的粒子。
但细看却并非如此,那是京极夏彦释放出的妖魔。
它们身形各异,在空气中扭曲着,面孔带着茫然和天生的恶意,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游荡着,一旦发现路人有任何可以引导激化的矛盾,就趁机地趴在他们的背上,和他们回到家中,制造出又一桩血腥案件。
的确,横滨身为日本国土对外的第一道防线,再加上港黑先代首领的失踪,它乱起来是应该的,但这段时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反常的杀人案件了,横滨案件率正在以一个不正常的速度迅速上升,这一切都和京极夏彦有关。
虽然人性是复杂的,但根本不该有那么多恶念在横滨上空漂浮,最近多出了很多近谷康生。
只是
夏目漱石陷入了沉思,他似乎以前并不能通过异能力办到这一点,能力是有限制的,可是京极夏彦在短短几个月就做到了异能力的进化,而他的口中提及到了魔术协会,夏目漱石不能忽视这一点。
需要尽快见到福泽谕吉,他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日本政府办事处,仓。
鸣瓢秋人正躺在床上,这是一间透明的囚室,而在床边的墙壁上贴满了一对母女的照片,她们对拍摄镜头微笑,他原本正在将手里活动手腕的小球往空中抛掷又接住,在不经意看向照片的时候,他不由出神了。
那是他的妻女。
并且在几个月前双双毙命,女儿死于杀人犯“单挑”的手里,对方喜欢挑选受害者和他单挑而闻名,他的女儿和他战斗到了最后,发现尸体的时候脑袋一半已经凹扁了进去,脑浆和血液喷的到处都是,她是被几个小时活活打死的。
而妻子因为无法接受这一切,选择割腕自杀。
鸣瓢秋人已经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他因为亲手杀掉了单挑而拥有了进入井的资格,这是他目前躺在这里的原因,由于在成为杀人犯之前,鸣瓢秋人是一名警察,他拥有绝佳的刑侦能力,是当之无愧适合进入井中的侦探人选。
在井中,他会忘记自己叫做鸣瓢秋人,只会记得自己是一位叫做酒井户的侦探,来到井里是为了找出名为佳爱琉的少女死亡的真相,佳爱琉的尸体是井里的坐标,是被研发出来提醒酒井户破案线索的锚点。
抛向空中的小球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但由于太过入神,鸣瓢秋人的手只是伸在半空中,被球立刻砸在了脸上,直接将他脑袋撞的嗡嗡作响,脑内一片空白,直到几分钟后才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的脸。
流鼻血了,还有些耳鸣。
这样糟糕的条件直到仓的负责人东乡纱利奈到来,他都没能够解除这种困境,鸣瓢秋人后悔自己的走神。
“你说什么”他不得不再问了一遍。
刚才对方说的内容,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
他面前的女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职业化地重复道“我们需要你进入一个严格来说并不算是犯人的井中,而这次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你不需要找出佳爱琉的死亡真相,而是尽可能地带我探索井内的世界。”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要求,鸣瓢秋人想,他没有听过这种任务。
在井内虽然只有一个侦探酒井户,但那些工作人员却在井外观察着一切,他们可以用特殊的手段来复原酒井户看到的情景,也就是跟着他的视线来走,并且在井外查找资料协助酒井户破案。
佳爱琉是井内酒井户的坐标,而酒井户就是井外所有工作人员的坐标。
“你的意思是,让我尽可能地多在井内走动。”鸣瓢秋人道,“但是我知道的,酒井户不一定知道。”
井的要求就是这样,一旦等他进入别人编织的梦境世界,他就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信息,变成了侦探酒井户。
东乡纱利奈意识到他说的没错。
“你说的有道理,”她道,“但这是异能特务科的要求,我必须例行公事说一声。”
鸣瓢秋人点了点头,他听过异能特务科的名字,只是在此之前他们没有任何交集,因为仓负责处理的是普通人的杀人案,而异能特务科负责的是异能者的作案,两个政府组织职能不同。
“所以,这是一个异能者的井。”他有些冷漠地指出了这一点,“在此之前没有进入异能者井的先例,你们不能确保罔象女能够识别对方的杀意粒子,而我也不一定能够进入他的井中。”
鸣瓢秋人很理智,也很聪明,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隐藏的不可行性。
先不管他可能没办法出来这个风险,罔象女极有可能被对方的杀意粒子破坏,仪器罔象女的造价极高,而且初代研发者已经死亡,如果它受损的话,需要花费很大的代价才能修好。
闻言,东乡纱利奈有些不自在,她未尝不知道这点,但异能特务科是比他们高一级的政府部门,辻村深月的请求无法拒绝,她们必须要冒一些风险才行,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低风险高收益的事情。
鸣瓢秋人如果被困在里面那也没办法。
她一贯沉稳冷静,于是在短暂的失态后,东乡纱利奈就冷冰冰地说道“罔象女已经将杀意粒子识别出来了,你不需要考虑它受损的问题至于别的事情,你只用负责办案就行了,这些是仓要考虑的问题,我们会给你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等到时间到了之后立刻将你投入井中。”
说罢,东乡纱利奈转身离开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罔象女不大可能会受损,唯一可能会承担风险的只有鸣瓢秋人这位侦探。
鸣瓢秋人独身一人坐在座位上,沉默片刻后,从身着服饰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被他随身携带的照片,上面的妻女笑容灿烂,他久久地凝视着她们,用手指抚摸永远天人相隔的家人。
也许,他应该学会适应现在的生活。
十分钟很快就到了,鸣瓢秋人将照片收好,然后往座位后面仰躺好,等待自己被投放进这位不算杀人犯的异能者的井中,室内的灯黯淡了下来,他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坠入梦境中。
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变回了年轻一点的他,身着黄色围巾和露出半截小腿的裤子,穿着高帮板鞋,看起来非常有嘻哈侦探的风格,但他的脑内已经变为一片空白。
他叫做酒井户,是一名侦探,来到这里是为了破解佳爱琉死亡的真相。
只是
酒井户感觉自己的脑袋疼痛了起来,他努力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在一间看上去和任何国中学校没区别的教室里,而教室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桌子,讲桌上散落着用了一半的粉笔头,黑板上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
“多出来的,不该存在之人”。
多出来多出来了一张课桌,酒井户注意到了在崭新的课堂里,唯一的那张课桌破破烂烂,就好像有人在多年前使用过一样,上面布满了用美工刀刻出的划痕,显得残破不堪,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而桌子也是在墙角的,仿佛被彻底遗弃了一般,好似主人被全班刻意孤立。
酒井户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一抽一抽地跳动着,一股几乎把他脑袋搅碎的疼痛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忍不住痛苦的呻吟出声,逐渐跪了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在井外观察到这一反常表现,一位职员忍不住说道“怎么了要不要把他强制抽离出来”
东乡纱利奈眯起了眼,将鸣瓢秋人的模样收入眼底,片刻后,她摇头“不,继续。”
在井内,酒井户依旧苦苦思考着,有哪里不一样了这次他明明没有见到佳爱琉,就已经想起了自己是一名叫做酒井户的侦探,所以,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造就这样的局面。
比如说
酒井户睁大了眼睛,他想起来了一切。
他叫做鸣瓢秋人,而进入井中后,他就成为了侦探酒井户。
但这一次,他在井中没有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网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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