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
切。
想当年她做教导主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顶尖学霸,拜倒在她习题册的快准狠之下。
眼下虽然风水轮流转,她穿越到了学渣身上。但士别三十日,也当刮目相看了。
柳仲珺回以同样的动作,然后目光坦然地望向先生。
不管是糖衣炮弹还是巴掌后的红枣,她都准备先享受福利再做下一步打算。
先生不知是天真,还是不希望连坐学霸,只微微颔首,然后就让柳仲珺坐下。
芒种后的天气,骄阳似火。
阳光照射在书院外黄色的围墙上,刺得让人眼睛发痛。
柳仲珺刚刚收回目光,就看到学霸似是不经意地递了一张纸条过来。
她拆开瞄了一眼,挑了挑眉。
字迹潦草却有劲道,让她一下想到了那位建国主席。其中磅礴的气势,有一种“欲与天公试比高”的韵味。
以她数年教导主任的经验看,这绝对不应该是一位十五岁少年的字体。
柳仲珺快速掩盖住目光里的疑虑,首次郑重其事地打量起了这位学霸,脑中不断地念叨着陆谦这个名字。
依旧是一无所获。
片刻后,她再次低头,注意力集中在了纸条上的内容来。
上面写道: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柳仲珺:“……”
她哂笑,拿起毛笔,沾了滴墨水,回道: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纸条以完美的抛物线到达陆谦身边,然后柳仲珺便目不斜视,不再关注这方“战场”——因为她可以料到对方看到纸条的反应。
窗外蝉声依旧,凄凄惨惨戚戚。
此局险胜。
后半天还是在干裂的蝉声中度过。
不过好在:一者,陆谦没有再故意与她作对,似乎背书风波到此已平息;二者,冗长的经文科接近尾声,接下是她最拿手的算数科。
只是原身先前算科成绩中等,不在先生的特别关注名单内。
所以作为理科学神级别的人物,柳仲珺虽然没有给先生留下一点挨骂的把柄,但同时也没有得到一点展现实力的机会。
……
做老师的时候觉得学生幸福,做学生的时候方知无聊的科目是有多么难熬。
柳仲珺数绵羊之际,太阳终于西斜。
先生一道放学,小胖子张培根就幽幽地瞄了柳仲珺一眼,然后踏着他的短腿,迅速准备跑路。
柳仲珺十步内追上他。
张培根顿时低头束手道:“仲珺妹妹,今日的事情——”
“不怪你。”
柳仲珺瘪嘴道:“如果不是陆谦通风报信,你那点动作,先生视力又不好,定不会发现的。”
张培根听言,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了,喃喃道:“你不生气就好。”
他正准备继续拔腿跑路,柳仲珺却问:“小培根,想不想吃糖葫芦?”
张培根惊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想干什么?”
柳仲珺答:“就问你些问题。”
张培根:“我可有保持沉默的权力?”
柳仲珺点头,小胖子才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没入放学的人群中。
*
谷阳县的谷阳大街,地处县中央位置,门庭若市。
街道两旁商铺如云,他们走了好一炷香的时间,才到达街尾最热闹的施家糖葫芦铺子。
“老板娘,来两串糖葫芦!”
小胖子咽着口水小吼一声,一位大约四五十岁的青衣妇女从店内走出:“来咯,来咯!今儿的客人可真不少。”
见是熟客,她喜道:“小娃,今日我儿从扬州府学回来。老板娘高兴得很,只收你一份糖葫芦的价钱。”
小胖子喜上眉梢,然而一掏口袋,发现一文铜钱都没有。
粗眉顿时一撇,他这才想到这回应当是柳仲珺请客,眼巴巴地望向她。
柳仲珺摸了摸口袋,尴尬道:“买糖葫芦本不在计划之内。我今日忘记带铜板了,小培根你先垫着可好?”
张培根大叫不好:“我娘今日给我换了件外衣,可口袋里的钱却没有换。”
见此,老板娘有点不悦。
她刚刚包好糖葫芦串,却发现顾客耍赖。如果不是熟人,如果不还是小娃娃,她早就叫官府巡街的人来了。
她哼了哼,正准备说些风凉话,铺内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娘,他们是我南山书院的师弟师妹。今日就赊个帐吧。”
老板娘愣了愣,顿时熄了火:“那就赊账罢。”
小胖子大喜,望着失而复得的糖葫芦,直点头。
柳仲珺好奇地往铺里看了眼,却不见那师兄有出来的意思,知他不愿露面。当下先报了姓名:“老板娘,你就记在我账下——柳仲珺。”
她又悄悄问小胖子:“你可识得那声音?”
张培根摇头:“应该是已经毕业的师兄,我不认得。”
柳仲珺点了点头,在老板娘的碎碎念中接过两串糖葫芦,再三保证明日就来还钱。
然后她向铺内郑重地道了声谢,和小胖子向街头走去。
施家糖葫芦个头大,味儿足。
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入口,小胖子神魂不舍,喃喃道:“你问问题罢。”
柳仲珺等他消化完一整只山楂,意念从中拔出,才问道:“我听说陆谦的父亲十几年前就进了京,你可知他做的什么官?”
张培根愣了愣:“我与陆谦不太熟。只偶尔听说他父亲曾是谷阳县县试的榜首,被破格选入国子监的监生,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柳仲珺习惯性地伸手想要拍拍他的头,才意识到对方是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同龄人。
虽然穿越来已有一个月,但这鼓励学生的习惯还是很难改。
她兀自笑笑,夸奖道:“真不愧是南山书院的万事通。”
张培根得意道:“我还知道一个小道消息,你要不要听?”
柳仲珺问:“什么消息?”
他凑近了一点,神神秘秘地说道:“有很多同学看到,说陆谦放学后经常在书院外和人打架。”
柳仲珺挑了挑眉:“证据确凿?”
张培根犹豫道:“应当——确凿罢。”
柳仲珺一看这里面就有问题,狐疑地盯着小胖子的眼睛。
张培根泄了气,改口道:“虽然……虽然是推测,但八九不离十了呀。”
柳仲珺又看了他一眼。
张培根再次改口,支支吾吾地说:“有很多同学……”
“很多同学,嗯?”
“我……我早上偶然看到,陆谦手部和颈部,有很明显的肿破。芒种假期的时候,我也在街上看到过他鼻青脸肿的样子……”
柳仲珺严肃地问:“确有此事?”
这并非她询问的本意,答案却让她更加好奇学霸陆谦的背景了。
张培根忙点头:“我以县试成绩发誓,说谎双科零蛋。”
柳仲珺寻思。
翩翩少年,为何字迹老练而磅礴?
莘莘学子,又为何有打架的痕迹?
她暂且想不通。
思虑之际,他们已经从谷阳大街走到了白尾巷的柳家大宅。
柳仲珺还没有缓过神来,小胖子就已经一步躲在了柳树后面。
柳仲珺:“?”
张培根指着前方:“有鬼。”
柳仲珺定睛一看,哪里是鬼?
柳宅门口站着的,竟然是他们一路上讨论的对象——陆谦。
对于一位水平一般的观察者来说,陆谦现在和早晨一样,淡定得让人讨厌。
但细心观察下,她却发现,他那煽动的眼睫毛,抓弄衣角的左手,却显示着一种极力掩饰的紧张的情绪。
柳仲珺挑了挑眉。
她一回头,小胖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好独自面对这位满身疑点的学霸。
她皮笑肉不笑,道:“好巧。”
真是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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