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文清电话过来的同时,人也已经到了时晴工作室外面。
时晴知道今天这场谈话不会太过愉快,特地打发唐佳佳他们出去转一转。她刚刚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门口响起一串脚步声。
时文清几个保镖先进来查看过,确定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又纷纷退了出去,还很是体贴周到地把门带上。
时晴端着咖啡,倚着一张桌子,视线由远及近最后落到时文清身上,面无表情道:“这么慎重其事?怕我这边放狗咬你吗?”
时文清断了个椅子坐下来,脸色臭得不行:“连爸爸都不喊?”
时晴咬着牙深呼吸几口,到底还是快速喊道:“爸爸。”她喝了口咖啡,屈指擦擦唇角,说:“有什么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吧。”
实在是怕麻烦。
时文清也是这个想法:“佩仪跟你联系过了?之前怕影响你情绪,一直拖着没有告诉你,我跟你梁阿姨其实早就已经没有感情了。”
时晴一怔:“你说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我们现在都是自由的,我可以有我的新生活,她如果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我也会祝福她。”
“为什么?”时晴走过去追问。
时文清靠着椅子,闲闲地仰头看她:“性格不合。”
时晴一阵好笑:“你们俩在一起十年了,你现在跟我说你们性格不合?”
“感情的事情很复杂,你一个孩子懂什么?”他开始拿出大家长的架势:“以前是被一些事影响了判断,现在才一点点冷静下来,想过不一样的生活。”
“你耽误别人十年,现在一句冷静下来,就想把那十年的付出都给抹煞了?”时晴胸口疼得不行:“洛樱给你灌什么迷魂药了?”
“你别这么说她,她没做错什么。反倒是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发了那么一条微博,闯多大祸了知道吗,不仅害得人家被网暴,公司股价都跌了。”
“我闯祸?”时晴冷笑:“是我让你和阿姨闹崩的吗,是我让你去找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人的吗,是我拍的你跟人亲亲抱抱为老不尊的视频吗?”
“时晴。”时文清喝断她:“能闭嘴了吗?”
他从椅子上起来,跟她面对面站着,因为个头比她高一点,气势也陡然升了不少:“你别总想着激怒我,这事儿对你没好处。”
“我说过了,我跟佩仪已经没感情了,就算不出这些事,分手也是贴板上钉钉的事。之前没有告诉你,是我的失误,所以你今天闹出这么大风波,我并不怪你。”
“但你现在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以后就不许胡闹了。你微博我已经让人锁了,这会儿你今天发的那条微博估计已经删了。”
虽然这事完全是意料之中,时晴还是被气到了,她高高仰着脖子,一字一顿道:“你凭什么这么做,那是我自己的账号。”
“时晴。”时文清再次喊她,表情里带着几分不解:“以前我总觉得你挺懂事也挺成熟,怎么一遇到些问题,开口就这么幼稚呢?”
“是你变了。”时晴说:“你为了洛樱,连我和阿姨都不要了。”
时文清直直看着时晴顿了会,实在没忍不住摇头笑起来,说:“行吧,你也二十来岁了,该让你知道点成人世界的残酷了。”
“你以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洛樱?你错了。洛樱是个什么人,我比你可清楚太多了。那不过就是玩一玩,各取所需罢了,你以为我真会傻到在乎个草包?”
“我要你删博,是为了公司,为了股东,更为了你。我不想让我的女儿卷到是非里来,变成那种喜欢操纵舆论整日勾心斗角的女人。还是那句话,为了个草包,你犯不上。”
“她现在有我压着,翻不出什么大浪。可网络舆情是不长眼睛的,万一哪天调转风向对你反噬,连我都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时晴也笑出声,说:“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啊,爸爸。你对我这么好,对梁阿姨这么好,却偏偏委屈自己应付个草包,你这是怎样的大无畏精神?”
时文清抿了抿唇,又恢复了来时的阴沉面孔,说:“阴阳怪气。”
他懒得再多说什么,低头给助理通话,嘱咐司机现在到楼下来接。时晴也并不拦他,只是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爸爸,你有真正地爱过谁吗?”
他脚步一顿,拧眉看她,片刻后,轻叹一声:“我爱过你妈妈。她走之后,我一度把佩仪当过是她。她们是真的太像了,脾气个性`爱好甚至是行为举止说话的方式都那么相似。”
“可她永远都取代不了你妈妈,我心里过不去那一关,也不想再看她为了迎合我,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趁着我们还没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就让一切在这儿停止吧。”
时文清走了一会儿,时晴才把唐佳佳他们喊了回来。所有人都嗅出工作室里不同寻常的气味,面面相觑里全是一副想问又不敢问样子。
唐佳佳来来去去几回,最后还是忍不住过来一把搂住了时晴,拖着长长尾音喊她:“老大,给你点杯肥宅快乐水?”
时晴盯着电脑修图,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拍拍她搂着她的手道:“事情都忙完了吗,快点去做,要来不及了啊。”
时晴忙得抬不起头,莫止的一天同样过得焦头烂额。昨天的调查带回了一堆亟待分析的资料,偏偏下午还要空出时间去忙一些自己的事。
他之前一直在国外工作生活,接受国内人才计划抛来的橄榄枝才决心回来,检察院的事情虽然已经开始上手,一些手续却还没走完。
他对国内这套流程完全不懂,特地喊了好友宋元朗出来帮忙。
不是节假日,成年人哪个会有闲空。宋元朗倒是十分仗义,接到他电话就立刻出来,还特地给他带了一份点心。
“谁做的?”看起来不算太过精致,但味道很好,应该不会是在外面买的。
莫止随口一问,却是正中宋元朗下怀,男人立马向着他挺了挺胸,迫不及待要分享快乐似的说道:“快雪给做的。”
齐快雪跟宋元朗算是一对欢喜冤家。两个人虽说自小青梅竹马,齐快雪却从没把宋元朗放过眼里,她一连找过几个男朋友,次次都完美避开宋元朗。
后来是宋元朗恨得牙痒痒,挖人墙角巧取豪夺才把她抢过来。因为这事宋元朗一度沦为他们圈内的笑柄,特别是在齐快雪对他仍旧别别扭扭后,大家更觉得他是吃力不讨好。
莫止上回见到两人,齐快雪还闹着要分手呢,现在倒开始为他做饭了?
莫止低低嗤了声,神情里却有说不出的向往:“羡慕啊,真是羡慕,肖想了这么多年,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他这么诚恳,宋元朗倒有点不好意思:“羡慕什么啊,只要你愿意,愿意这么对你的女人能排满整个广场,你信不信?”
莫止不以为意地勾勾唇,摆摆手示意他适可而止。宋元朗气得直瞪他:“每次跟你说这种事,你就这种态度,哥们儿是真的为你着急,怕你家这优良基因在你这儿断了。”
他揪住莫止,压低声音:“你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还想着念儿?喜欢那就去追啊,成天这么半死不活的干嘛?”
一句话如万箭齐发,箭箭都戳在莫止脊梁骨上,他神色一敛,一向深邃沉静的眸子里隐隐漾起波涛。
宋元朗急得额头冒汗:“你说你个大男人,做点事怎么这么扭扭捏捏的?要换成是我,我老早就冲到她家里——”
“她结婚了。”莫止忽然道:“手续都办好了,只差一个婚礼。”
宋元朗立马哑火,嘴巴张阖几次发不出声音,最后只得讪讪闭上。他也跟着默然许久,最后拍了拍莫止肩道:“那就更别想了。”
宋元朗看他脸都黑了,知道这事在他心里肯定还是个解不开的死结。他哪里还敢再刺激他,赶紧换个话题转移他注意力。
“我好像听到消息,说你们检察院最近动作不小,手都伸进娱乐圈里来了?昨天是不是查了个影视公司,还差点把人家小明星带走了?”
现在影视业来钱快,宋元朗一直都有投资,白天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夜里出去跟人应酬喝酒的时候,全当下酒菜吃了。
莫止没瞒他:“这事媒体应该报道了吧,他们公司老总畏罪潜逃,昨天我们是去搜集线索的。也不是要查娱乐圈,是这个家伙涉嫌给官员行贿,我现在就在反贪局,本职就是干这个的。”
“行贿?真有意思。他那公司体量小得可怜,一年到头挣得够他拿得出手吗?这里面应该不只是钱权交易吧,估计还要添点别的搭头。”
莫止这回仅仅是笑,没接宋元朗的话。宋元朗知道他们应该有纪律,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两个人随后忙碌起来,一整个下午周旋在不同部门。等一切陆陆续续办完,天已经完全黑了,整座城市却正当热闹。
齐快雪给宋元朗连着打了几个电话,宋元朗一边抱怨女人都烦,一边乐乐呵呵跟个哈巴狗似的去接电话。
完了还要跟莫止故意炫耀:“想吃私房菜了,非拽着要我带她去。平时身边闺蜜挺多啊,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不起作用。你跟我们一起吧?”
“不了,不想当你们的灯泡。”莫止摆手:“我还有点事。”
“你这人最没劲了。”宋元朗啧啧两声:“算了,你不去就不去吧,等下次我好好攒个局为你接风洗尘,到时候你可不许再放我鸽子。”
莫止说:“你提前预约就行。”
“抽你啊。”宋元朗上去给他一拳,动作幅度虽大,下拳却是轻轻的:“到时候把你那个小情人也带过来,你小子金屋藏娇这么久,大家伙早就想看看她庐山真面目了。多大了,做什么的,不会是个洋妞吧?”
莫止直摇头:“什么洋妞,土生土长海市人,还在念书呢,海大摄影系的。”
“啊?海市人?那你们之前一直是异地恋?你这多大的魅力啊,能让个小姑娘一直心心念念地等你。她一定特别喜欢你吧?”
莫止绷了快一下午的脸,此刻终于多了几分表情。他抿唇浅笑笑,眼里蓄着春水般清澈:“应该是吧。”
下班高峰期,路上特别的堵,莫止开开停停,还没拐进去检察院的路,陶杰那边给他发来信息说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让他别来了。
莫止空降到海市检察院快两周了,至今还没能彻底融入进部门。单位同事背后是如何议论他的,其实稍微一想就知道。
跟他们相比,他确实资历浅见识少,又是个什么都在上手阶段的门外汉,德不配位,受到再多非议都是正常的。
陶杰对他有抵触,他也无意跟他争长短,总之来日方长。
莫止回了个“好,辛苦了”,便变了车道,要往反方向驶去。等红灯的时候,他翻着通讯录一条条往下看,最后还是点开了“时晴”的名字。
莫止:“在忙什么呢?”
时晴回得不快不慢:“搬工作室呢。”
莫止:“要我去帮忙?”
时晴:“不要。”
拒绝得还挺斩钉截铁的。
时晴却又添了两个字:“才怪。”
莫止趴在方向盘上笑出声:“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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