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胤禟来内务府办事, 老远瞅见这边水池里喷溅出的水花还挺漂亮，以为是什么时候新建了喷泉。
等走近了些，才注意到有这么一个船样的东西, 是它在扬着水朝前跑呢。
这些个匠人就过来见礼, 给九阿哥介绍这个榫卯船。
“这是我四哥让你们做的？”九阿哥到底是咽下老四两个字, 改称了四哥, “你们再耍一次，让我瞧瞧。”
匠人们依言给展示了两种模式。
看着这榫卯船带出来的效果, 九阿哥又仔细琢磨了几遍刚刚匠人对它的介绍，深觉这是一个能赚钱的物什。
“把它捞上来，按你们说的拆了再装一回, 就在这里弄，给爷搬把椅子。”九阿哥直接就吩咐。
等好容易拆了，九阿哥就发现, 这东西确实只有木头小块, 没有任何其它材料。
这是什么？这就是“雅”啊！这一“雅”就意味着, 有人会花钱啊！
“这东西能喷水是因为什么？”九阿哥又问。
就有一个匠人代表几人说：“回九爷，说来惭愧, 这榫卯船是奴才等人全然遵照四贝勒给的图纸制作的, 至于为何有喷水的效果, 只能说是似懂非懂, 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把那图纸拿来, 九爷我自个儿看。”九阿哥想着，自己这杂学、西学学得都挺好, 这几个人搞不懂, 难不成我九爷也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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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几个匠人就有一些迟疑，但还是把图纸递给了九阿哥, “四贝勒有交代，东西做好了，图纸还得物归原主，九阿哥您见谅。”
意思是看看行，但要尽早还给他们。
九阿哥抖了两下手里的纸，对着这几人就不大高兴，“我九爷难不成还会抢了你们的东西？”
“九爷您仁义，不跟奴才们计较。”这几个人面露惶恐。
九阿哥就仔细看了图纸上特别标注出“动力”二字的部分，料想应该就是这个东西起了作用。顺着图纸上的结构，在脑子里理了一遍又一遍，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明白了，但确实不太好形容出来。
点了点头，有点理解刚刚这几个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行了，图纸还给你们。”九阿哥也没跟这几人计较，“九爷我去找四哥，去找他商量去，你们给爷多做几只留着。”
九阿哥出了内务府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找了十阿哥，给十阿哥说了这事，叫十阿哥陪他一起去找老四，并且许诺，等这生意做成了，给老十分上一成的利。
“去当然要去，但是九哥，你这干嘛不自个儿一个人去？这平常就够接济弟弟的了，实在不必找这么个由头给弟弟送钱啊！弟弟这得多不好意思？”
九阿哥却是一脸沉痛，“老十啊，你难道就没有发觉，在老四心里，你还多少像个弟弟，九哥我就只剩下被嫌弃的份了！”
“是吗？”十阿哥就笑，他完全习惯了自家九哥这时不时就夸张起来的情绪表达，“那就说明咱们四哥还是有眼光的。”
“做生意？”四贝勒看着眼前这俩弟弟，倒是没料到，这二人会因为这个理由来找自己。
九阿哥的眼神有些个飘忽，他直面胤禛的时候，总会有两分闪躲，“是啊，四四哥，听说你那榫卯船是给大侄子做的玩具？弟弟也觉得，这么件东西，确实会得小子们的喜欢，这么一来，一家家的还舍不得花那么一点钱？弟弟还听说，你那还有好些个样式，这生意就很能做啊！”
四贝勒对行商一事确实也没有很多研究，听着九阿哥的话就有些疑问：“这东西看着复杂，但是找个好匠人，给它一拆一合，再仿造一件出来并非难事，缘何你就认为，这东西能卖得好？”
九阿哥听到这里也不顾自己对他四哥犯怵了，一拍大腿说：“你这懂个不是，我是说，四哥您不太了解咱们这做生意的内情。咱们卖这东西，一是样式多，二是这些人买咱们东西，花费算下来，怎么着也比请个好木匠来的少。能请得好木匠的是少数，敢坏我九爷事儿的人更是没有。怎的就不能做了？”
“那你怎么不自己做？你九爷这能耐，便是直接做了我又能怎么着你？”四贝勒话说的不客气，但表情让人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显得没有很在意的样子。
“四哥——”九阿哥就笑，“弟弟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这明知道是您的东西，怎好强占了去？若真这么做了，不就是依仗您一贯友爱弟弟，一贯大度不会跟弟弟计较，这不成了厚颜无耻了？弟弟还不至于如此！”
九阿哥先这么违心地恭维一番，这才又说起真实用意：“这普通的榫卯玩具确实是好做的，只那榫卯船多了个机关，弟弟想着，四哥您这儿有那懂机关的能人，若是能够再添几个这样的就更好了！当然，这赚得的利钱是不会少了四哥您的！”
说了半天，这重点在这里。
就说这九爷于做生意一道上就没吃过亏的，怎的今儿让利的态度做得这样好！
四贝勒先是看向九阿哥，沉吟了几息。又瞧了瞧坐在他身旁一直不说话的老十，得到了十阿哥一个乖巧的笑。
“行，我回头给你去问问，看你要的东西能不能做。”四贝勒没给准话，但是也表明了态度。
他倒是对这逐利的事情不甚上心，但今儿怎么着这俩弟弟亲自过来了，态度还挺好，确实也不好直接就给拒了。
左右不过是小事，老九想要，自己也就是顺手搭个梯子。
这联系一加深，以后再有什么情况，他便是想拆自己的台，也总得顾及着掂量掂量，这就是一个互相给兜面子的事儿。
“四哥，要不咱这就把利钱给安排一下怎么分？”九阿哥就觉得自己四哥于做生意上真的是什么也不懂，这连最重要的占份子的事儿还没商量呢，就端茶想撵自己走了。这利钱分配可是大事，不给说清楚了，说不准自个儿得吃亏！
“那你说怎么分？”四贝勒茶已经端起来了，干脆就着喝了一口。
“您说，这四六分如何？您四我六？”九阿哥试探着问。
四贝勒眉毛微皱，这利让得挺大啊，本来想着有两成都算老九有良心了。
九阿哥看他四哥的表情，以为他四哥不满意：“真的不少了！弟弟这边还有老十要占一份呢！这成本可都是弟弟的五五分！不能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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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行。”四贝勒放下茶杯，“要是能做，就按照这么个分法。”
这边九阿哥出了四贝勒的书房门，就有些回过味来了，他拍向自己脑袋，十分懊恼——这老四明显是不知道他给提供的图纸能值多少钱的！自个儿这见着他，一直以来的精明劲儿都给哆嗦没了，这回的生意，真是有生以来做得最蠢的一次！
还有这老十，九阿哥朝身旁瞟了一眼，这真是白叫他来了，半点用都没添！
算了，九阿哥又想，总归老四这回那么好说话，给他多点就多点吧，好在自己也有得赚。
“你怎么说？”九阿哥两人走了不久，四贝勒就让人把景葶叫过来，跟他陈述了九阿哥的提议。
景葶心思电转，仔细权衡了这个事情，对着四贝勒说：“前些天，侄儿见二阿哥喜欢这玩具，心里也是受了启发。想着，许是二格格也会喜欢这东西，就多画了几张图，这几张也都加了些额外的用法，想来是能满足九阿哥的要求的。只是只是这些个图纸，侄儿已经要送给二格格了，自个儿做来玩也好，用它参份子作个消遣也罢，都应当任由二格格的意思。想必这与九阿哥的生意，有您替二格格看顾着，二格格心里定是放心的。”
论如何能讨好老丈人加领导——
这与九阿哥的生意能不能做？
能做！但不能由景葶自己来做！
看四贝勒这意思，显然他是只要做个中人，没想着截留一些钱，是默认这五成的利钱都归景葶的，这自然是他的胸怀气度使然。
但若是景葶确实参了这股，钱倒是小事，这同九阿哥多多少少有些来往也是不可避免的。
景葶觉得，把自个儿和九阿哥牵扯上，实在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但若是与九阿哥加深联系的是四贝勒本人，说不准会有好的发展。
这向来增进交流的事儿，很可能成为改善关系的契机。
尤其是做生意，九阿哥显然已经露出了让步的苗头，这就是很好的开始。
开始时九阿哥会觉得自己只是对生意伙伴的让步，但这关系发展久了，很难不变成对四贝勒本人的让步。
即便不是全然的让步，至少培养了他遇事先一步考量对方处境的习惯——因为做生意谈利益，全面衡量彼此的能与不能，是理所当然的思维路径——那么之前因为增进交流带来的对四贝勒更深的理解，很可能会给九阿哥心里添上一些偏向四贝勒的砝码，至少增加了他给四贝勒添堵的心理成本，就有机会真实地避免一些麻烦。
所以，把事情推给四贝勒自己来做，是更有利的安排。
但是，景葶这里也不能直接就说把这东西送给四贝勒。
这就小气了，既显得四贝勒小气，也是他这个送钱的人小气。
这里带上二格格，就是一箭三雕的法子——
四贝勒自个儿不会想要，但景葶若是表明送给他闺女玩，这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这准女婿表忠心，无论如何也得收下来的，大不了以后再找别的辙来补贴他。
二格格本人也会高兴，景葶觉得，哪怕是只有这么一个好处，也是值当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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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就是前面分析的九阿哥的事儿，只当是顺势下了这么一步棋，具体有没有用、有多少用，且慢慢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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