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作息不怎么规律, 午后小憩了一会儿。
徐幼瑶在殿前院子里静坐了会儿,茜青色长裙散开在脚边,几乎融进一片绿意中, 乍望去似一副浑然天成的美人图。
院里有棵极高大的树,瞧着有些年头了。嬷嬷抬头打量着那根横着长出来的突兀粗枝, 喃喃道:“改日得将这根枝锯了,实在有损美观。”
摘星捧了一碟荔枝出来,剥好了送到徐幼瑶嘴边。
听到嬷嬷的话,心思一转,哄着她道:“也不必锯了, 娘娘,咱们在那枝上挂个秋千可好, 就像从前府里一样。”
徐府里的秋千是徐沛元亲自给女儿扎的,若是天气好, 徐幼瑶总是去玩。
闻言她始终恹恹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光亮, 张嘴吃了那颗荔枝:“好。”
锄月收拾妥当走出来:“秋千怕是要等回来再商量了,娘娘今日还要去长宁殿。”
说是太后听闻瑶妃牌术极好,因而叫她去玩叶子牌。实则是怕她闷坏了, 找个借口喊她去散散心。
一行人便往长宁殿去。为了热闹, 太后还特地叫上了宫里仅有的另两位后妃, 恰好能组一桌叶子牌。
那日徐幼瑶企图色/诱还被陛下拒绝的事, 私底下早传遍了。
宫人嘴上不敢多加议论, 背地里说的却难听。
安如郁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伸着脖子,终于等到她出现。
才几日的功夫, 身形便好似消瘦了些,神色略有憔悴, 眉眼恹恹,活脱脱一个受了天大打击的美人儿。
“呀,瑶妃气色怎么瞧起来这般差?”她佯装不知,惊叹一声,关切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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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幼瑶身子一僵,垂眸不语,心里那股子闷闷的疼又泛起来了。
太后忙拉她到自己身边,轻声安抚,末了冷冷看安如郁一眼,头一次说了重话。
“若是不会说话,便滚回去歇着。”
安如郁笑意一滞,咬了咬唇,面上装得柔婉可怜:“妾身失言了,太后莫要生气。”
心里却气得要发狂,也不知这种艳俗的狐媚子,凭什么被太后护着。
太后懒得理她,让宫人搬来张四方的黄梨木桌,摆上叶子牌,各自落座。
“哀家听闻你牌术极好,皇帝都输了。陈太傅还弹劾他不务正业呢,今日可要让哀家好好见识一番。”
听见萧俞的名头,徐幼瑶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勉强道:“有时运气好,便赢得多一些。”
“你这是谦虚了。”
说着牌局便开了,安如郁坐在徐幼瑶对面,听太后夸她,心里铆足了劲,仔仔细细地出牌,非要好好出个风头。
对比之下,徐幼瑶显得格外心不在焉,几乎是放空脑子在打牌,毫无章法可言。
太后心里叹气:“沅君,你这一手牌打得可烂,心里有什么事暂且放放,好好陪哀家玩一会儿。”
周贵妃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余光瞥见徐幼瑶的模样才反应过来,便顺着接了话,笑笑道:“太后娘娘说的是。”
徐幼瑶懵懵地抬头,似懂非懂,正欲打起些精神,忽听宫人扬声道:“陛下驾到——”
长宁殿中气氛顿时凝固,萧俞走了进来,目光首先便落在她身上。
“儿臣见过母后。”
徐幼瑶行过礼,攥紧了手里的叶子牌,望着空处恍神。
萧俞是听说她来了太后这里,才匆匆赶来,却不想她仍是忽视自己。
“陛下坐这里吧。”
周贵妃出声,起身让开了位置。
萧俞点点头,径直坐到了徐幼瑶右手边的位置。
太后虽早知贵妃与皇帝之间毫无男女情愫可言,却依旧被她主动让位的行为惊讶了一下。
安如郁便更想不通了,周沅君八成是脑子坏掉了吧。
好不容易有个离陛下这样近的机会,她可不会让出来。
徐幼瑶若是这个时候避开,那未免太刻意了,只得沉默着重新落座,抓起叶子牌。
她往日是很爱笑的,便是不笑,那双眼睛也总是亮晶晶地望着他,好似藏了漫天星河。
然几局叶子牌下来,萧俞一下都没见她笑过。
那张娇艳的小脸好像褪了颜色的牡丹,神采缺缺,叫人忍不住心疼。
萧俞自嘲,他竟知道何为心疼的感觉了。
边走着神边伸手去抓牌,恰巧与徐幼瑶未来得及收回的手碰了一下,冰冰凉凉、毫无暖意,很难想象这是在酷暑天里。
他握住徐幼瑶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萧俞的手干燥而温暖,这一握令她鼻子酸涩,几乎要失态。
正巧安美人高高兴兴地胡了牌,一局就这么结束了。
徐幼瑶用力抽回手,答非所问:“臣妾去倒杯茶。”
说着匆忙起身离去,萧俞攥紧空落落的手,心头微哂。
满殿的宫人,哪里需要她亲自去倒茶,无非是千方百计避着他。
徐幼瑶拒绝了宫人的帮助,自己提起茶壶倒水,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见周贵妃。
周沅君拿着空杯,徐幼瑶便帮她添了一些茶水。
“多谢。”她点点头,看着徐幼瑶极美的侧脸,冷不丁道,“陛下心里是有你的。”
徐幼瑶猛地怔住,正要发问,却见她已经走开了,只得自己端着茶水走了回去。
心里忍不住掀起一些波澜。
旁人这样说就算了,周贵妃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她向来不爱说话。
她顺手将喝了小半的凉茶放在右手边,随即伸手摸牌。
余光却瞥见萧俞极其自然地端起她的茶杯,一饮而尽。
“你……”
徐幼瑶没拦住,整个人都懵了,面上露出迷糊震惊的神情。
这般娇憨才有些以前的味道。
萧俞心里一阵柔软,倾身过去:“瑶瑶,孤……”
“姑母。”
骤然响起一道磁性男音,门帘打起,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穿着深青色衣袍,乍一瞧不算太华丽,可细看那做工便知定出自大富大贵之家。
长发束起,戴一顶镶金玉冠,眉目疏朗,气质卓然。
“好孩子,你来了。”太后喜道,忙招招手,向徐幼瑶介绍道,“这是君凌,哀家侄儿。”
君凌走进来,才发觉陛下也在,且那张脸沉着,颇有些不虞。
“臣见过陛下。”
“你来做什么。”
“臣难得回京一趟,自然要来拜见姑母。”
徐幼瑶知道君家,忽而想起什么,便盯着君凌愣了一会儿。
萧俞余光见她盯着那男人看傻了,眸光一沉,不动声色掐住她的腰:“你看什么。”
徐幼瑶猛地回神,下意识打掉腰间作乱的手。
萧俞手背吃了一巴掌,她力气倒是不大,却足够叫人心里郁闷了。
太后默默注意着这两人,实则赶在今日叫君凌过来,也不全是巧合。
皇帝这根木头,总要刺激刺激的。
“君凌啊,叶子牌可会?”
君凌礼貌一笑:“会些皮毛,往常休沐在家,会陪母亲和妹妹玩几局。”
太后随即感慨道:“这般贴心,日后谁嫁了你,真是好福气。”
这话倒也并不夸张。
君家乃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百年世家,经久不衰。君凌既为君家嫡长子,又相貌堂堂、才冠绝伦,上门说亲的媒人能排出几条街。
“来,哀家累了,换你玩两局。”太后和颜悦色地道,起身让出了徐幼瑶左手边的位置。
君凌目光这才落在徐幼瑶身上,礼貌地低头行礼:“见过瑶妃娘娘。”
萧俞的脸色已经完全不能看了,冷得像从冰湖捞出来似的。
太后自然不可能真的将他的妃子推给别的男人,但要说没点膈应他的意思,萧俞不信。
牌局重新走了起来,徐幼瑶便是再心不在焉,也明显地感觉出来,两个男人都在给她让牌。
她觉得难熬极了,满脑子都想着赶紧逃走,因而乱出一气。
结果全让安如郁赢去了。
她自是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出尽了风头,可仔细一看,那两男人的注意力分明都在徐幼瑶身上——即便她的牌打得一塌糊涂。
君凌扬了扬眉,玩笑道:“瑶妃娘娘的牌术,和舍妹有得一拼。”
他妹妹只管琴棋书画,素来不爱叶子牌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俗气玩意,因而牌术也极烂。
徐幼瑶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他出完了,便自觉伸手去抓牌。
好几次两人的手都险险交错而过,眼看着就要碰到一起。
萧俞冷眼看着,周身笼罩着极低的气压。
君凌似有所感,抬眼望去:“陛下?”
萧俞出了牌,淡淡道:“孤记得你上次奏报,江右粮仓加建刻不容缓?”
“是,再过两三月,便是丰收季节,此次粮食总量较往年大幅增加,已有的粮仓不够。”
“那明日就去吧,建成了再回京复旨。”萧俞让了徐幼瑶一张牌,她没要。
君凌一滞,目光微闪,随即恭敬道:“臣领旨。”
徐幼瑶胡乱赢了牌,撒手起身:“既然陛下与君大人有要事相商,臣妾就先回去了。”
说罢不等其他人反应,便匆匆离去。
君凌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萧俞跟着起身,想叫住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免有些颓丧。
走出长宁殿老远,徐幼瑶才放松下来,只觉在里面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来时只带了锄月和另一个太监,此时都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几步开外。
绕进御花园,看着那错落有致的景色,一颗波澜的心才重新平静下来,转头却在不远处的凉亭里发现一抹熟悉身影。
她上前去,惊讶道:“贵妃娘娘?”
周贵妃总是不声不响地避于人群之外,因而她什么时候离开了长宁殿,竟是没有发觉。
周沅君剪了一篮子颜色鲜艳的花,正一朵朵摘着花瓣,看起来是要捣碎了做染指甲的丹蔻。
她冲着徐幼瑶的方向微微一笑:“瑶妃。”
徐幼瑶想起倒茶水时,她突然说的那句话,便提着裙摆走了上去。
周沅君毫不意外似的:“坐吧。”
徐幼瑶犹豫了一下,腾出手替她摘花瓣。
周沅君见了,也并未阻止:“你若是想问什么,问就是。”
“方才在长宁殿……那句话,是何意?”
“自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抓了一把花瓣,投进一只白玉小罐里,拿玉舂一下下捣碎,带出鲜红色的花汁。
徐幼瑶垂眸:“贵妃如何会这么觉得,那夜……你应当听说了吧?”
周沅君便笑了,是那种温和又知性的笑。
她平日里既不怎么说话,自然也不会像这般露出笑容。
周沅君笑起来极好看,似一朵浅色海棠慢慢绽开,令人舒心。
“若是足够了解陛下,便会知道,那夜若是你之外的人,早就被他直接丢出蕲春殿了。”
“因是你,他才宁愿自己躲到佛堂去。”
徐幼瑶摘着花瓣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了,怔愣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她恨自己的不争气,便是这样几句话,便忍不住多想。
周沅君倒出一些红色花汁,继续投了一把花瓣到玉罐里。
“你知道,安如郁为何会入宫吗?”
她突然这么问了一句,徐幼瑶略略思索道:“安美人的父亲乃是户部尚书,是陛下新政施加恩泽的对象。”
“嗯。安如郁能入宫,全是他父亲的关系。陛下有意架空宰相,直接监管六部尚书,可不就得给些甜头。”
那个倒霉的被架空宰相,就是徐幼瑶她爹。
她叹了口气。
又听周沅君问:“那你猜猜,我为什么入宫?”
是啊,周沅君为何要入宫?谁也不知道。
她不争不抢,看着就是在宫里混日子。分明做周家嫡女,会比做这个空有名头的贵妃要舒服得多。
周家毕竟是慈敏太后娘家,萧俞再怎么怨怼生母,面上也不会太与周家为难。
宫人都站在凉亭外,周沅君低眉往花汁里兑了些香粉,慢慢搅和均匀。
“这是我与陛下的交易,他救我心上人,我替他挡住周家的纠缠。”
“否则不是我,周家也会想尽办法送别的女儿进来,他忙于朝政,懒得应付这些。”
徐幼瑶一惊,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原委,可显然不适合多问,周沅君肯同她讲这些,已是很意外了。
既有心上人,还要在这高墙中荒芜一生,这种滋味难以想象。
周沅君面色如常,像是已经习惯了:“看吧,陛下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与安美人,皆是利益牺牲品。”
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能坦然接受,而安如郁不甘于此罢了。
“瑶妃。”她顿了顿,抬眸看向徐幼瑶,认真道,“唯有你是不一样的。”
只有她,是被萧俞主动要进宫来,又留在身边。
徐幼瑶心头一震,睁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心里却是风起云涌。
再抬眼,周沅君已经收好所有花,让宫女抱着走出了凉亭。
徐幼瑶又在凉亭里独自坐了许久,心里一团乱麻,又想起在长宁殿,君凌进来之前,萧俞好似有话要对自己说。
直到天色渐渐晚了,才走回云瑞殿,一进门,便见那横生的枝干上已经挂好了一只扎实精致的秋千,两侧的长绳上还细心地点缀着许多花朵。
徐幼瑶惊喜道:“这就做好了?”
摘星神色微妙,吞吞吐吐道:“是……是陛下亲手扎的。”
徐幼瑶笑容一凝,恢复了原先的神情:“是吗?”
“陛下从长宁殿过来,娘娘还没回来,得知云瑞殿要扎个秋千,便自己上手了。”
就那手法,可见是第一次干这种活,却极为耐心仔细。
“娘娘……可要试试?”摘星小心问道。
“……不用了。”
徐幼瑶打消了念头,目不斜视地绕过秋千,走进屋里,心头却忍不住又被撩动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心里酸涩得如同吃了一大罐的杨梅,他若早些这样,又怎么会到这一步。
夜里,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借着月光,徐幼瑶鬼使神差地来到院子里,走到秋千架旁边。
她伸手抚了抚绳上一朵嫩粉色的花,还带着微凉的湿意。
秋千上甚至贴心地固定了一块软垫,以防硌到上头坐着的人。
徐幼瑶扶着绳子,慢慢坐上去。
秋千的高度像是为她量身定制,轻轻提腿便能离开地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安静地荡了两下,引得枝干微微颤动,树叶似被风吹过一般轻动。
这声响之中,又有另一部分难以忽视的动静。
徐幼瑶停下秋千,回头。
便见萧俞亦是一身便服,只身一人披着外裳走了过来。
发觉有人,他也微微一愣。
隔着十几尺的距离,二人于月下良久相对无言,谁也没有先说话。
直至月亮隐入云层,月华尽熄,天地间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名的虫子叫声忽远忽近地响起,徐幼瑶略有些怕黑,紧紧攥住秋千绳,忍不住出声:“……陛下?”
“孤在。”
等月亮再次现身,萧俞已走到她身边。
月色下,徐幼瑶穿着单薄里衣,许是躺在床上胡乱翻来覆去,衣带松散地虚虚挂着。
兴许是夜晚让她想起那夜的阴影,心里仍有些抗拒,坐在秋千上低头看自己翘起的脚尖。
“瑶瑶。”
徐幼瑶心里挣扎着,没理,夜风清凉,吹过她单薄的身子,却也吹皱一汪心湖。
忽觉肩上一暖,是萧俞脱下外袍,给她披上了。
随即被他温柔地捧起了脸:“瑶瑶,看着孤。”
徐幼瑶脸小,被他两只手捧着,好似一只可爱的小动物,眼底还带着几分慌乱无措。
“那日的事,是孤不对。孤没有顾及你的感受,不生气了?”
徐幼瑶想躲都躲不开,被迫望着他。
他背后便是一片沉寂夜色与浩瀚星河,璀璨又美丽。
她本该被那片星海吸引,可不知怎么却挪不开眼,好似被男人那双深邃黝黑的凤眸吸了进去,晕晕乎乎。
“你……你放开我。”
她细细弱弱地说着,好没有威慑力。
“你原谅孤。”
徐幼瑶恼了,伸手去扒拉他的手,却因力气差距,更像是在挠痒胡闹。
她红着眼圈去踢他,却因是坐着,使不出力气,顿时委屈得要命。
“分明……分明是你先拒绝的,怎么又来惹我……”
她带了哭腔,身子轻轻颤着。
萧俞就想起了那夜,她也是这样难堪到落泪,心里一阵疼。
他将整个人抱进怀里,轻轻哄着,语气温沉地几乎要融进这夜色里。
“孤知错了。”
“孤可否有一次后悔的机会?”
这几日被她刻意躲着,才知是如此难熬。那夜他那般冷淡应对,她又该怎样的伤心欲绝。
徐幼瑶抵在他胸前掉眼泪,却任他抱着自己,良久,才哽咽道:“就一次……”
萧俞如得了恩赦的罪人,再次抬起她的脸,细致地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含笑道:“娇气。”
“可谁叫孤偏就喜欢娇气包。”
话音落,倾身吻上她的双唇。
徐幼瑶泪水猛地顿住,震惊地睁大了双眼,半晌没反应过来,任他含着自己唇瓣吻了个遍。
萧俞微微抬起身子,拇指摩挲着那娇艳而莹润的红唇,眸色渐深。
“瑶瑶。”
她还没回过神,便觉身子一轻,竟是被他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这边动静不小,云瑞殿的宫人早就惊醒了,只是颇有眼力见地没有过来。
此刻,锄月与摘星各提了一只红彤彤的宫灯,守在殿门两侧。
红光在夜里显得暧昧又旖旎,徐幼瑶想起初入宫新婚夜时,殿里燃的红烛也是这般颜色。
但那夜她并未等到自己夫君。
“陛下。”她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
“嗯?”
徐幼瑶没再说话,只是埋首他胸前,心里渐渐涌出一阵柔软情愫。
她发觉自己被抱进寝殿,放到了自己那张花梨木罗汉床上,浅红色轻月纱床幔被放下,将二人身影通通遮住。
徐幼瑶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紧张得脚趾都蜷缩起来。
“陛下……”
她仰面躺在床上,乌发披散,水墨一般落在浅色被单上,视线内皆是男人高大的身影。
先是一个吻轻轻落在额头,她便瑟缩了一下,之后是眼睛、鼻尖、脸颊,最后来到那娇嫩红唇,贴着反复碾磨。
气温升腾,徐幼瑶被吻得七荤八素,几乎喘不过气,趁着空当张开嘴,却被他一举攻占。
随即便是单方面的攻城略地。
徐幼瑶昏昏沉沉,浑身都沾上萧俞的气息,颤抖着身子,发起热来。
“唔……”
“不要……”
“不要什么。”萧俞哑着声音,寻准地方吻上去,轻轻舔舐。
衣带早被解开,露出整片雪白肌肤,衬着如墨般的长发,两相对比之下更突出刺激人心的魅惑力量。
旁人形容徐家嫡女,总说她娇艳如牡丹、国色天香。
可萧俞怎么看,这分明是一朵致命的罂粟花,美艳尤物,尝一口便叫人上瘾。
萧俞重新吻上她的唇,带着几分安抚意味,听她忍不住溢出红唇的轻喘,越发过分。
徐幼瑶感觉自己似是被放在火上炙烤,额上渗出一层薄汗,一种奇异的空虚感从四肢百骸传来。
她难耐地磨蹭着男人劲腰,猫儿似的在他胸口轻挠。
萧俞稍稍抬起身子,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眼神沉得像翻腾海水,里头压抑着纷杂而起的欲念,蓄势待发。
“瑶瑶,孤不许你后悔。”
徐幼瑶脑子都是糊的,只知自己难受得紧,偏只有靠近他才能稍稍舒服一些。
玉藕似的双臂随即缠上男人脖子,娇嫩小脸贴着他脖子,难受地低泣:“不后悔……萧俞……”
萧俞浑身一震,所有的自制力瞬间溃散。
徐幼瑶一口咬在他肩膀,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接着便是浮浮沉沉不知年岁。
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撩起浅红色的轻月纱床幔,卷卷落落,偶尔拂过里头交缠的两道身影,带起一阵破碎的甜软娇/喘声。
徐幼瑶如同置身一叶小舟,在无边无际的星海中摇晃飘荡,时而如星光乍亮,时而如彗星滑落。
神思昏沉,只能如菟丝花般攀附着男人。
窗外风拂过,树影摇动之间,月儿将明亮的面庞隐入云层。
待夜静了下去,浅红色的床幔重新笼罩住那张罗汉床。
春意暂停,云雨将歇。
美人儿香汗淋漓,似从水里捞出来般,头发丝儿都湿了,黏腻地贴在肌肤上。
徐幼瑶累得眼皮儿都睁不开,唯剩些力气迷迷糊糊想着,这真不是人该承受的事。
却忽然被软塌塌翻了个面,萧俞俯身,声音里带着情/欲后的亢奋和磁性,贴在她耳边轻轻吹气。
“乖瑶瑶,夜还长。”
徐幼瑶浑身一紧,再次被他拉入情/爱深海,沉溺不醒。
*
徐幼瑶缓缓睁开眼,脑子有一阵子的空白。
身子一阵疲软无力,尤其某个不可说的地方,带着过于明显的酸胀。
昨夜种种一齐袭上心头。
她猛地扯起被子遮住了半张脸,只留两只水光潋滟的眸子往旁边看去——
正与萧俞对了个正着。
他似乎早就醒了,在一旁戏谑地瞧着她害羞。
徐幼瑶慌乱低下头,几乎埋进被子里去。
萧俞原还想逗逗她,见这样,便好笑地起身:“孤先起,你若是累,便接着睡。”
徐幼瑶躲在被子里点点头,隐约瞧见自己身上的暧昧痕迹,耳根一红,裹得越发严实。
只露出两只眼睛偷偷看萧俞坐在床边穿衣的背影。
那宽阔的背上胡乱排着许多红色的抓痕,虽不深,却着实显得有些惨。
尤其肩膀处,还有一个好明显的牙印。
她心虚地蒙住眼睛,直至听见他走出寝殿的声音,才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再次醒来,锄月已在殿里候着了。
徐幼瑶撑着酸软的身子起床,想着那满身的痕迹,脸皮薄,硬是坚持要自己穿衣裳。
她走到正殿,发现窗边自己那张桌岸上摆了好些奏章文书,还有一套笔墨纸砚。
摘星解释道:“娘娘睡着的时候,陛下就一直在这里处理政务,都没回蕲春殿呢。”
“方才是有大臣寻来,才出去了一会儿子。”
徐幼瑶心里甜滋滋的,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也不好乱动他的东西,只是傻傻地看着,唇边挂着一抹满足的微笑。
见她这样,两个陪嫁丫鬟才算放了心。
桌上摊开一份拟好的圣旨,即日派遣君凌去江右,监督修建粮仓一事。
昨日在长宁殿,她心里乱糟糟的,也就没怎么在意这个人,眼下想想,竟是没什么印象了,便也不太关心。
余光瞥见圣旨下,还压着一张纸,纸上写了好几个名字。
偏第一个就是徐沛元,她不由多看了两眼,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正疑惑着,萧俞走了进来:“醒了?”
徐幼瑶起身,勉强行了一礼,她腰还酸得使不上力,福身的动作便有些怪怪的。
萧俞显然看出来了,闷闷一笑。
徐幼瑶恼了,鼓着脸颊瞪他,那眼神娇嗔得更像撒娇,毫无威慑力。
萧俞到桌旁坐下,瞥见那份不小心露出来的名单,目光闪烁了一下,随手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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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边好几个宫人看着,徐幼瑶仍是没办法当作没看见,咬着唇要起来。
一只大手抚上她温软的细腰,不轻不重地揉着。
这腰儿究竟有多软,大抵只有他知道了。
眸光再次深了深,要么怎么说食髓知味,念着她昨夜累惨了,才堪堪压下混蛋的念头,专心给她揉着。
徐幼瑶一开始还有些抗拒,可渐渐便觉舒服得紧,推阻的力气越发小了,后边更是直接窝在他怀里,舒服地眯起了眼。
腰间好似一团热气被缓慢推开,抚慰了那阵酸软,熨帖舒适。
*
圣旨到君家,君凌平静地接了旨,收拾东西离京。
在城门口,正遇上一辆匆匆回京的马车,那是他君家的马车。
马车在他近旁停下,侧帘掀开一角,隐约露出一张清丽标致的美人脸。
肤色极白,质地细腻,一看便是自小精心养护。
眉心缀一片金色花钿,越发显得整个人气质典雅高贵。
“知意,匆匆回来,是听说宫里的事了?”君凌半开着玩笑道。
君知意面色冷淡,端庄道:“恰好斋戒时限到了而已。”
君凌扬了扬眉:“哦?我以为你是听说,瑶妃承宠的事,才赶回来的。”
君知意眼底划过一丝戾气,很快便被掩在如水的平静神色下:“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艳俗女子,陛下图个新鲜罢了,不值得我挂心。”
君凌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那就好。我这就要离京去江右,也不知何时回来,你稳住就好。”
“兄长莫非担心,那瑶妃能压到我头上?”
君凌想起那日瞧见的瑶妃与皇帝,总觉得不如他们想的这样轻巧。
如今瑶妃都承宠了,关系更进一步,他妹妹可还没进宫呢。
他的沉默无疑是一种质疑,君知意冷冷道:“君家出过十三位皇后,姑母她们能做到的,我君知意一样可以。”
“兄长去吧,不必挂念我。”
君凌便也不再多说,他这个妹妹要强又执着,他日若能功成,对君家亦是好事,自没有拦着的道理。
侧帘落下,遮去车里的情形。
君知意端庄笔直地坐在那里,脚边散落着许多纸张碎片,像是被人泄愤撕毁的信。
——那是安如郁一早送到她斋戒的佛寺,说瑶妃承宠的密信。
早先瑶妃入宫没多久,安如郁便差人送来过一封信,信里说了瑶妃自由出入蕲春殿的事。
她一开始确实不怎么放在心上,可怎么料到,这狐媚子还有几分本事,竟能将萧俞勾上她的床。
君知意脸冷冷地阴着,好似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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